张弦点了头,然后就闭上眼缓缓转动脑袋,似乎是在听什么动静。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想问他,但始终还是忍耐着。他忽然睁开眼,小声对我们说:“前面肯定有东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自保,总之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大罗神仙从天上掉下来也救不了你们。”
我只知道他听力超乎常人,但没想到他这么神,夸张点说光是听听风吹草动,就能辨别出那草是公的还是母的。
他居然闭上眼凝神那么一听,就知道洞穴深处埋藏着危险。他是在警告我们,看来前路的危险还真的挺严重。我忽然意识到,以前有很多危险都是悄无声息的发生着,而我福大命大,仗着他们的保护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挺过来了,过去那一幕幕惊险的往事,现在想来倒是后怕得很,没有长生人保驾护航,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谁再跟我说普通人可以独闯那种幽穴,我保证不打死他,凭什么粽子幽魂那么超自然,一个普通的盗墓贼就能给克制住了?
这不是笑话吗?没有两把刷子还真是办不到这种事儿,即便是胡子这样的,甚至眼镜这样的,那都不是简单人物,胡子就不谈了,搬山卸岭两大门绝技集于一身,自幼是盗墓传人,经验老到。就说眼镜,那也是阴阳宅风水行家,祖上吃的就是这碗饭。
最可怜的就是我们几个,东海和我真的是运气绝佳的人,稍微背时一点的,都已经折在龙楼宝殿里了。而即便是我和东海,那都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我沾了大乌血脉的光,也算有点不成器的本事,东海家四代杀猪,人的杀气那也不是盖的,我想这种东西是会遗传的。
东海的太爷爷正逢上新旧社会交替,倭寇在中国大地上横行霸道,所以青壮年时改行去杀鬼子了,还用令刀捅死过一个拿武士刀的日寇,据说是从脖子插进去,活活放干了鬼子的血,跟他以前杀猪是一个手法。
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放猪血的令刀上沾染了战场的杀伐之气,才能成就这么一个辟邪刀具。
雷声已经弱了下去,地下水倒是渗透得更厉害了,应该是雷云渐远,暴雨倾盆的时候,这种天我要是能用眼睛看见,一准儿的乌云遮住了整片天,到处是茫茫雨雾那种。
顺应了这种气候变化,吉乃他们的幻象已经消散了,而我知道,这时候外面也是四野无人的时候,虽然我在地下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我们的孤独,别人在家里享受着温馨,而我却在坟墓里惶恐,不知道下一步是否会踏进地狱。
前面洞穴呈现出溶洞的结构,开始有很多分叉了,让人眼花缭乱,雨水从那些洞顶上渗透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响声。东海拿不定主意地问:“小哥,你对付不了那东西吗?那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张弦回应说:“我不知道。”他的话让我觉得挺郁闷,他一会儿说前面有东西,那东西是多么的危险,一会儿却又说什么都不知道,明显是他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把握。
我问:“你说的那个东西,会不会就是金蚕老祖?”
张弦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是金蚕老祖,恐怕不好对付,没有蛊女的帮助,当年你梅生伯和李老板来到这里都一筹莫展,我们今天之所以这么顺利,全是因为有霍超和沙玛沙依帮助我们。即便这样,也还是死了不少人,连吴敌这种老油子都把命交代在老祖洞了,还死了个蛊女。我想金蚕老祖应该就是这蛊巢的真祖,从你梅生伯和李老板的关注度来看,甚至是天下蛊物之首,而且和尸鳖说不定有关系。”
眼镜点头道:“和尸鳖有关系,那就是说和长生有关系,我们怕是来对地方喽。”
我感到很欣慰,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在龙楼宝殿下面要的就是这种默契,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我感到很诧异,朝眼镜看了看,他什么时候也关心起长生来了?
张弦忽然摁开了强光手电。
在有光亮的时候,张弦基本上是不开手电筒的,他经常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着四周的危险,现在这个举动不能说不奇怪。我们都停了下来,手紧紧攥住了武器。
他小声说:“那东西来了。”
我们沿着主洞穴往前走,神经都绷紧了,张弦轻轻拔出了剑拿在手里,左顾右盼。忽然,他一剑朝我刺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接着就感觉到肩膀一痛,四条虫腿搭了上来,将我死死箍住朝某个小溶洞里拖。
肉虫子软绵绵的身体贴着我的后背,恶心得让人受不了。我感到非常震惊和害怕,恐惧已经在我脑袋里沸腾了,就像碳酸饮料在体内爆炸一样,我仿佛能听到它在咕咕呼呼的响。我本能地去掰那四根巨型蜈蚣腿似的黑爪子,但我越是用力,它就箍得越紧,已经刺破了我的皮肉,我估计这要是搁在肚皮上,都该伤到内脏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了腰腿上的伞兵刀,赶紧顺手摸了,朝那东西的腿上削去,接着我脖子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好像是有尖牙刺进去的感觉。
我疼得手脚抽搐,将伞兵刀掉在了地上,张弦赶过来一把抱住我,然后猛踹了后面那东西一脚,将我硬生生从怪虫的尖牙和利爪下夺了过来,怪虫的爪子将我的伤口活生生撕开,裂成了好几条口子,鲜血长流。
疼痛蔓延开来,我的脖子一阵酸麻,剧烈的肉痛感从伤口深处传来,一跳一跳的,它们在我体内升温,高烧的感觉从肉里面传出来,让人又煎熬又害怕。
张弦说:“果然是金蚕老祖!为先你一定撑住!你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必须马上接受治疗,不然很快就会和霍超他们一样,伤口会迅速溃疡,里面的血肉会化成脓汁,成为蚕虫的食物。为先,我现在将你……”
他的话听着好像隔得很远,远在山的那一端,还带着山谷般的回声。我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我想集中起精神来,但每当我刚刚看清他的脸,他闪亮的眼眸就会立即逐渐扩大,慢慢变成一片汪洋,我好像掉进了水里。
后来他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周遭一片混沌,而我内心却十分清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眼耳口鼻,自己的手脚,甚至感觉不到身上任何的疼痛,只有一点木木的感觉。我想自己是中了那只巨大金蚕的毒,就要化成脓水死掉了,这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孤独与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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