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彦凯旋而归,又进宫受了封,沈家的好名声一时间在长安城里又开始盛传,无数人羡慕着又嫉妒着。
琳琅院内,顾婧容正摹字,那一手漂亮的小楷曾是连沈潜都啧啧称奇。
屋子里烧了地龙,倒是暖和,暮月照常准备了手炉,以防不时之需。
“小姐,这几日,长安城里尽是说咱们沈家好话的,奴婢听都听腻了。”夕歌踏着碎步打帘走了进来,一转身落下帘子,将风雪隔绝在了外头,嘴里却仍是喋喋不休。
顾婧容闻声,只抬眉撇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写字去了。
夕歌,没听到反响,顿时有些失落。搓了搓手,上前替她研着磨,歪头问道:“小姐,你怎么都不好奇啊?”
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顾婧容这才搁下狼毫,抬头望着她:“方才是谁说听腻了的?我若是再问一遍,你岂不又得说腻了。”
暮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夕歌一记白眼。
“小姐!”夕歌嗔了一声,可不管她们究竟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念叨了起来,“外人都说,咱们夫人有福气。”
“生了个儿子智勇双全俊雅无双,养了个女儿心思玲珑样貌倾城。唉,真是羡煞旁人喏!”见这两人似乎没什么兴趣,夕歌夸张地长叹了一声。
顾婧容起身,抬手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啊,都在哪儿听到的这些。前半句倒还听着不错,后半句却是瞎凑合。”
“小姐你可别不信!”夕歌言之凿凿,“我可是听好多人都说了,小姐你啊,与少爷是天生一对儿呢。”
“……”顾婧容一怔,望着夕歌好半晌没有说话。
夕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抿着唇往后退了两步。
从她身前走过,顾婧容语气清淡:“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被沈家收养,本该惦念着沈家的恩德,又如何敢去奢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方才夕歌说着那话,她心里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顾婧容觉着自己有些恍惚。
挑开帘子朝外面张望了一眼,外头的雪似乎越下越烈了。
迎面而来的凛冽气息令得她清醒了许多,方才燥乱的心也平定了不少。
正要转身进屋,一抬眼却瞥见院外闪过一道桃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瞧,不是沈悦姈是哪个!
“夕歌,准备热茶。暮月,手炉备着了吧?”扭头,顾婧容望着身后有些局促的两人,开口问道。
夕歌、暮月先是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定然是二小姐又过来了!
以往,每次二小姐过来的时候,都会提出各种刁难。久而久之,每当见着二小姐过来,小姐都会让她们早些准备着,如今都已经养成一种习惯了。可真不知道着习惯究竟是好是坏。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声,又各自忙活去了。
眼见着人已经入了院子,正要往廊檐下走。顾婧容却不打算站在门口接她,素手一落,撂下帘子重新回了屋子里头。
踩着厚厚的白雪,沈悦姈气得浑身发颤。她明明都已经见着顾婧容在门口等着了,原以为她会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进门,可谁曾想,她、她居然看了一眼就不理会她了?!
沈悦姈惊了,愣了,气了。
她一生气,脚下的步子便愈发重了,踩着脚底下的雪留下深深的印子。
身后两名丫鬟紧紧跟着,一个替她打着伞,一个不断替她理着衣摆。
这才将将踏上台阶,沈悦姈脚下一滑,身子堪堪朝前扑去。
夕歌正端着茶盏出来,一打帘就见着有个桃红色的影子朝自己扑了过来,来不及惊讶便已经被扑倒在地上了。
啪——
“啊——”
接连两道声音传来,一个是瓷器打落的声音,一个则是夕歌惨叫的声音。
屋内两人皆是一愣,暮月听闻夕歌惨烈的叫声更是手上一抖,转眼间便跑了出来了。挑起帘子一看,呆了。“天呐!”
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悦姈的两名婢女也呆了。沈悦姈滑到得太过突然,她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听着暮月叫了一声天,这才手忙脚乱起来。
一人惊得将自己手上的伞一丢,便朝堆叠在一起的两人扑了过去。一见这架势,暮月还真怕她脚下又一滑,夕歌那小身板可真受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人扶起来!”顾婧容此时也不得不出来了,见着外面堆罗汉似的两人,也是惊呆了。赶忙吩咐着暮月上前帮忙,将摔得一身狼狈的沈悦姈从夕歌身上拉了起来。
许是被压得时间有些长了,夕歌脸色不太好。被扶起来之后便撑着腰,一直喘着气。
“你没事吧?”顾婧容上前。
还不等她话说完,沈悦姈头也不抬便回了一句:“哼,用不着你假好心!”
她这话说完,周遭便是一片沉寂,风声在耳边呼啸,显得有些突兀。
夕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顾婧容,又看了一眼发髻凌乱的沈悦姈,不知为何,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沈悦姈有些不悦,气呼呼地抬起头来,这才看清几人的站位,不由得也是一愣。
方才问着话的顾婧容分明是站在她自己丫鬟身边,而且,那神情,好像她方才问的那句话根本不是冲着自己的……
脸色微僵,沈悦姈抖了抖唇终归是没有说话。
顾婧容想了想,便往她边上走了几步,抬手要去扶她:“悦姈,你还好吧?”
于此,沈悦姈的脸彻底绿了——敢情,方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首先关心的竟然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
“哼!”连那句不用你假好心的话都没脸说,沈悦姈气势汹汹地来了,却是狼狈至极的走了。
临走之前,却还不忘给顾婧容一个警告:“你姓顾,我姓沈。我告诉你,说到底我才是沈家的小姐,你别以为你鸠占鹊巢当真就是富贵千金了!也别指望着日后能讨到沈家的好,哼!”
顾婧容愕然,她似乎什么都没说。
和平白无故遭来的嫌隙,她从五岁那年就开始慢慢习惯了呢。
望着沈悦姈仓惶离去的背影,顾婧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跟她一样,在对方眼里,都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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