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城虽然时常一张冷脸,可其实满府上下,他也有最喜欢的人。
此刻面对最喜欢的人哭得停不下来的模样,萧景城常年板着的冷脸总算有了其他神色,他手足无措的抱住娘,结结巴巴的问道:“娘,娘怎么了,您别哭,别哭慢慢说,是不是爹欺负您了?”
话到后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火。
听了萧景城的话,他七岁的妹妹萧景珠一下子提起了四岁的弟弟萧景宗,声音比她哥哥还要冷,“是吗,娘,是爹欺负您了?”小姑娘长得十分像余露,才六岁的她已经出落的玉雪可爱了,可一说话却一股子豪气,比哥哥弟弟还要爷们。
余露忙松开儿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对女儿摇头,“不,不是,没有”
“肯定有!”萧景珠一声怒喝,打断了余露,“我就觉得爹长得那么好看一定不靠谱,而且他不像大哥,大哥天天冷脸没人敢靠近,可是他呢,成天笑眯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外面那些女人见了还不一股脑儿的扑过来?哼,尤其是现在,爹可是做了王爷了,那些女人就更是喜欢他了!”
去年承元帝宾天,大皇子登基做了新皇,赐了萧睿一座王府,封他为齐王。
世袭三代始降的齐王。
一个朝代还不知道有多少年,世袭三代,已经是无上的荣宠了。
不仅整个北地疯了,就是京城那边也都疯了,这个齐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人,居然能被破格赐萧姓,封齐王。
萧景珠说的虽然有些过头,可却也不算假话,毕竟就连家里早先买的丫头,因着不知道萧睿原来的身份,此刻见他被封为齐王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何况外面那些待嫁的姑娘以及姑娘的家人了。
本朝王爷可以有一正妃两侧妃,齐王萧睿如今却仅有一位正妃。其他人别说是侧妃的位置了,有些人家即便可以把女儿送进去做侍妾那都是愿意的,这一年来,家里处置了两拨丫头,外头那些人,也被萧睿明里暗里的好生敲打收拾了,这才算安静了下来的。
可萧景珠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就记着出去做客的时候自个儿十分受欢迎,本还沾沾自喜呢,可等大家都在拐弯抹角的问她爹,她可不就清楚了,人家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小姑娘为此和几个好友都掰了,所以心里可是很生气罪魁祸首的。
罪魁祸首萧睿站在门口,惊讶的嘴里都能塞进鸡蛋了,他什么时候对谁都笑眯眯的了,他只是对妻子和女儿笑眯眯,出去了人家都怕他好么?就是他的两个儿子都很怕他!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最疼爱的女儿居然这么污蔑他!
萧景城看到了门口的爹,顿时就平静了下来,很显然,娘哭的原因不是被爹欺负了。不过他可没打算提醒弟弟妹妹,尤其是妹妹,他还冲着萧景珠使了眼色。
萧景珠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哥,娘都得排到后面去,所以现在大哥给她使了眼色,她立刻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起了小胸脯,“娘,您别怕,爹欺负您了,有我和弟弟在呢!”
四岁的萧景宗虎头虎脑的,那就是个凑热闹的,不过虽然比哥哥晚了一年开蒙,可他也知道了爹爹的坏,所以这会儿跟着就重重点了头。
余露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哭长子的可怜,哭长子眼看着就要离开她了,可是却又自豪,三个孩子都这般的孝顺她要给她撑腰,当然,看着萧景珠的小模样,她也有些同情萧睿。
“真不是!”她也不去管那眼泪了,“是你们的大哥,他他明年过完,到了后年就得去京城了”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哭出了声音。
去京城?
去京城有什么好哭的啊?
不是说爹被封了齐王,每隔两年就得去一回京城的吗?去年没去成,今年不是说好全家都要去的吗?
三个小孩全都看着余露,目露茫然。
萧睿进了门,先是瞪了眼萧景珠,然后就去搂余露,“好了,别哭了,咱们城儿不小了,都十”
“你离我远点儿!”余露恼火的打开他的手,往前躲到了萧景城的身后,抓着萧景城的手就哭道:“你好意思说呢,还不小了,城儿才十岁,才十岁啊他懂什么,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从小就在咱们身边长大的,你要他一个人去京城,没爹没娘没人疼,我的城儿怎么办”
握着儿子带着厚厚茧子的手,余露心疼的都要碎了,骂完萧睿就骂萧景城,“你也是,还这么不乖乖的做小孩子开开心心的,做什么又要去学骑马又要学射箭,如今还要学什么劳什子的武功,你看看你这手,才十岁的手,就有这么厚的茧子了”
萧景城已经彻底的愣住了。
去京城吗?
他,他一个人,离开爹娘去京城?
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的萧景城突然有些心慌了,只常年冷脸习惯了,被爹要求不能喜形于色也习惯了,虽然心慌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他还是那副冷脸。
只萧睿却从已经蹿到他胸口高度的儿子眼里看出了他的害怕,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别怕,你骑射不比人差,更比一般孩子都要好,至于规矩是爹手把手教的,就算去了京城,还有你皇伯父在呢,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敢笑话你的。”
萧景宗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萧景珠却是明白了,嘴巴一咧,金豆子就下来了。
“大哥要去京城?去京城干什么?我也要去,娘,爹,”她忘记了方才是怎么编排她爹的了,抱着萧睿的腰就嚎,“我也要去,我要陪着大哥去京城!”
娘哭了,大姐也哭了,身为小弟的萧景宗也哇哇哭了起来,“我也要去,娘也去,爹不去,爹坏,爹坏”
余露再也顾不得哭了,萧睿也顾不得气女儿了,两人一人抱起了一个哄着,萧景城眨眨眼,忽然抬手抹了下眼睛,他不哭。
因为萧睿胆敢瞒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余露一恼之下便不许他回房了,十岁的萧景城在古代算是个半大少年,甚至有些世家来看那都是大人了,可是在余露这儿,那还是没升初中的孩子呢!
撵了坏人萧睿,余露把小儿子和女儿安置在大床上,又叫人把罗汉床给铺好,把萧景城也安置在了屋里。
萧景城浑身都不自在,“娘,我,我还是去前院吧。”
“去什么去,不许去!”余露板着脸,可是看着儿子的小脸,却又怎么都凶不起来,就算他像萧睿,可那也是自个儿十月怀胎生的,而且在怀他的时候还颠沛流离,让这孩子吃了许多的苦。
她摸着儿子不带笑意的小脸,哽咽着道:“你可是三岁时候,就去了前院,才三岁啊,路都走的不算多好呢。如今,一转眼十岁了,再过两年,十二岁的生辰娘只怕都没法陪你过了。而且你这去的是京城,继承的是你父王原先的王位,那府里还有一位王妃在,还有你的祖母”
想到儿子去了京城要面对的一切,余露就怎么都忍不住眼泪。这么小的孩子,没有爹娘在身边,去了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在王府里有林淑在,大皇子登基后惠妃也被放了出宫陪萧逸住了,这么多年萧睿都不曾送过消息回去,也不知道惠妃是思念儿子还是恼恨儿子。
城儿去了京城,继承了成王的爵位,这些可都是避不开的。
余露和儿子说了大半晚上京城的事儿,到了次日也拘着他不许他走,又给他说了整整一日,接着再是心疼不舍,也不敢再拘着他不许去习武学文了,这些东西在这北地不算多重要,可是去了京城,不会那就不行。
不过两年后萧景城离开的时候,却没敢叫余露知道。
天还黑漆漆的,他蹑手蹑脚的起了床,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却看到爹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他的生辰是在春日,所以还没过年娘就硬逼着他搬来了后院,此处住的地儿离上房很近,他本以为他动作很轻,却没想到爹却更轻,都已经到了院中了。
萧睿看着儿子的身影,忽然眼睛也有些酸涩。
他招招手,等萧景城走过来了,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萧景城有些愕然,虽然妹妹九岁了还会被爹爹拉着手,弟弟六岁了还曾被爹爹抱着,可是他却是自四岁后就再没被拉过手的。如今他都十二岁了,爹爹怎么忽然想到拉他手了?
那只大手似乎还和小时候一样,温暖干燥,十分有力量。有他拉着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萧景城忽然觉得心好像安了不少。
父子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大门口,即便已经有许多侍卫在,可萧睿仍然没有松开。萧景城度过了先前的不自然,倒是也能接受了。
已经有些驼背的崔进忠站在门的一侧,声音低低的道:“王爷放心吧,老奴会照顾好小王爷的。”
萧睿点点头,却是交待萧景城,“崔进忠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便到了我身边,他伺候了我三十年,是我身边除了你娘和你们兄弟几个外最亲近的人了。如今他怕你一个人在京城不适应,答应跟你去京城,你要照顾好他,让他在王府里,安度晚年。”
“王爷!”崔进忠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萧景城看着崔进忠,道:“崔爷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萧睿也看向崔进忠,拍了下他的肩头,又看向已经等在门口的福橘和石榴成七夫妻二人,郑重的道:“我就把城儿交给你们了。”
三人没有下跪,却将腰弯的很低的行礼,“王爷放心,奴婢们们在,小主子在。奴婢们即便不在了,小主子依然在!”
“爹”萧景城忽然泪崩,一把抱住了父亲。
萧睿也重重抱了儿子,却是哽咽道:“好城儿,你是爹的骄傲,此去,万事珍重!”
萧睿骑着马跟着大部队,一路送儿子,可萧景城却一路都神色不自然,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对萧睿说:“爹,儿子还有事,想去一趟城里。”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却是起了大雾,萧睿看着雾气蒙蒙中的儿子,纳闷道:“去城里?还有什么事儿?”
萧景城脸一红,道:“跟跟一个人告别。”
知子莫若父,萧睿明白了,儿子这是动了春心,惦记上城里的一位姑娘了。可儿子今年才十二比他当初动心时候可是小了六岁呢!
有心不想同意,可一想儿子这么一走,以后便是两年才能回来一次了,他们做父母的时间岔开可以一年见一面,可是那不知姓名的小姑娘,怕是最多两年儿子才能看到了。
他心里一软,就点了点头。
萧景城面色一喜,却又得寸进尺的道:“爹,儿子从没求过您什么,可儿子这一走,她她若是有了什么为难之处,爹可否帮一把手?”
深知自由恋爱的幸福,萧睿就算不想同意,也依然点了头。若那真是未来的儿媳妇,他当然得帮一把手了。
萧景城见他点了头,高兴的笑了,“那姑娘姓罗,叫罗有福,是县里富户罗家的嫡幼女。爹,我带您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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