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番外】忍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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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托离开了,在临走前,他留下了自己在附近城里暂时的住址,让符华决定好后来找他。乐笔趣 m.lebiqu.com

    符华有些发懵,按照她原本的预想,事(情qing)的发展不该如此才对。

    什么明帝国时期的战争,什么卡莲·卡斯兰娜,什么东征,钦察草原,她全都记不得了。

    准确地说,是她所能记起来的回忆只能追溯到一两百年以前,再远的,便不得而知。

    符华坐在院里的木桩上发着呆,她努力回忆着过去的事(情qing),试图找出关于奥托所说的那些事的记忆,却徒劳无功。她所能记得的只有漫天的大火,倒塌的房屋,在烈焰中惊慌奔逃的鹿,树上挂着的只剩下半截(身shēn)体的兔子,鲜血混杂着灰烬的气味在整座山上燃烧,甘甜的泉水变成了如同鲜血般的浓稠颜色,整个大地和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猩红,生灵在妖物的咆哮声中瑟瑟发抖。

    当时的自己在哪?那好像是一两百年以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符华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肯定,因为她无法追溯更加久远的记忆。

    符华感觉有些头疼,她把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双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xué)上,轻轻地揉搓着。

    可是她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因为她能感觉到正有一双好奇的眼镜在门框边盯着她。

    “季忍冬,你过来。”符华招呼着那个小男孩,语气中有着刻意的严肃,“我不是让你去里屋呆着吗?怎么不听话?”

    这个小男孩就是刚才通知符华有陌生人来了的孩子,他也是符华六年前从方士们留下的那个鼎中找到的婴儿。

    六年了,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一样成长,没有显露出任何特殊之处,这也是最让符华头疼的地方。

    担负着全体方士期望的传承者,怎么会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呢?

    季忍冬磨磨蹭蹭地拖着那半截竹子走到符华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妈……”

    “不许叫我阿妈!”符华厉声呵斥道。

    “哦……”季忍冬嗫嚅着,“那个人不是走了吗……我出来练剑……”

    听到这,符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shēn)向着屋内走去:“你练吧,我去做饭。过些(日ri)子我们要搬家。”

    “哦。”季忍冬对搬家这种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意外,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院子的空地中央,开始了每天的必修课。

    只不过这一次,他好像有心事一样,眼睛总是往符华那里瞥,但符华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季忍冬的异状。

    ……

    符华用力地摩擦着火石,把火绒点燃,拿起一边的扇子扇着风。

    浓烟呛鼻,她稍微后退了些,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的灶台上。

    这副眼镜是季忍冬从货郎手里买的,也许是行脚货郎看小孩子可(爱ài),再加上这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确实卖不出去,便卖给了季忍冬。

    在那个时候,眼镜是个稀罕物,价格也不菲,季忍冬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都给了货郎,又加上了小半篮子蘑菇才换得。

    然后在那天晚上,他像献宝贝一样把那副眼镜送给了符华。

    符华哭笑不得,她可算知道她采的那小半篮子灵芝跑到哪去了。但她并不恼,因为她着实用不着为吃穿发愁,她只要把以前用的那些小物件送到古董行卖上一两件,便可保他俩一年吃穿无忧。

    只是那些灵芝是她上山采的,本来想着给季忍冬补补(身shēn)子,让他(身shēn)体好些,为将来的训练打好基础,现在却被他拿去换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符华很想严厉地训诫季忍冬一顿,可是看着他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小脸,心却始终硬不起来。

    也许是小孩子心(性xing)不懂得什么叫作有用的东西,但心意却是传达到了。季忍冬不愁吃穿,符华偶尔会给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个糖人什么的,却也没见他用过,想来是那天全都给了货郎——尽管如此,还是那小半篮子灵芝占了大头。

    符华很珍惜这副眼镜,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季忍冬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尽管觉得没什么用还碍事,但她还是会在季忍冬面前戴着它,除非需要剧烈运动的时候才会摘下,十分潇洒地往季忍冬那边一甩,让他接住,然后自己去料理那些拦路的土匪。

    那副眼镜有着红木边框,圆镜片,很干净却略显陈旧,很明显不是那种行脚货郎进得起的,很有可能是从哪里的尸体上拾得,过了不知多久才卖出去的。

    神州这些年饱经战乱,举家搬迁避难的富商很多,在路上被山匪截杀的也不少,可能是山匪不识得这个东西的价值,这才便宜了行脚货郎。

    ……

    神州的世道很乱,因为战争,各种各样的战争。

    内战,外战,人心不古,党同伐异。这世道变了,符华想做些什么,却有心无力。

    她可以将那些割据的军阀暗杀,可以将敌人的首领暗杀掉,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死了一个军阀,军阀的副手会成为第二个军阀,死了一个侵略者的将领,侵略者立刻会晋升下一个将领,永无止境,除非她将所有人全都杀掉。

    但是那可能吗?哪怕不追究道义,神州大陆三万万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站在那让她杀她都要杀个筋疲力尽。

    况且……

    符华将蒲扇搁在一边,站起了(身shēn),将那副眼镜戴好。

    她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她要做的是从妖魔手下保护人民,而不是为了保护人民去屠杀其他的人。

    也许在现如今的神州,杀人等于救人,但是在被杀者的眼中,他们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侵略者打过来了,土地被烧了,家人死了,店铺被抢了,走投无路的他们拿着偷来的镰刀斧头成为山匪,山匪拿着买来的枪成为割据军阀,他们占山为王的原因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活着。

    活着,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qing),无论是在战乱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

    说来可笑,方士们叫她仙人,称她为先祖,但是他们却一声不吭地在她不在的时候用自己的(身shēn)体和魂魄将毫无征兆地出现的酆都之门封印,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岘山。

    奥托管她叫作神州的守护神,可是这个守护神却在神州遭受战争洗礼的时候袖手旁观,或者说,束手无策。

    她并不是不想去做些什么,而是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到,因为她只是一个人,以前好歹还有方士们帮衬,但现在呢?

    一种无力感袭击了她,让她甚至有些想哭,可是她的泪腺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流不出泪了,她见过的东西太多,多到这世上所有的事(情qing)都让她感到麻木的程度。

    可是符华却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恨不得反手把灶台砸烂,再一把火把这个屋子烧掉,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这片土地,这个世界,病入膏肓。

    而她,却要守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承诺,来保护这片土地。

    该放弃吗?这个问题符华扪心自问过许多次,可每一次都没能忍心放下。

    也许是在这片土地上流浪得太久,神州的每一寸土地她都认得。别人可能把某一座山或某一座城当作自己的家乡,可她不一样。

    这整片神州大陆,都是她的故乡。

    符华的双手撑在灶台上,眼睑低垂,好似假寐。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守着季忍冬,想办法解决他(身shēn)上的问题,让这个本该成为【戮魔之刃】的孩子恢复他该有的样子,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这些年里,她带着季忍冬四处漂泊,一边躲避着战乱,一边寻找着季忍冬(身shēn)上的问题根源。她回到襄阳城边的岘山,找回了那个当初装着季忍冬的鼎,将上面的铭文仔仔细细地誊写下来,凿出一个山洞把鼎藏好,再跑去方士们的祖庙,试图寻找解读这些铭文的办法。

    可是方士们却将他们所有的典籍尽数销毁了,只能找到方士们的族谱,被镌刻在一排排巨大石碑上的族谱。

    符华一个接一个地找过去,找到了最后一个祖碑上最末尾的名字。

    那是名为季卫风和傅锦娟的方士的孩子,季忍冬。符华便用这个名字为方士们最后的传承者命名。

    不过想来也是,方士们原本的打算是让季忍冬继承他们镌刻在他魂魄深处的技艺,为了防止方士们的典籍被居心不良之人传播,才销毁了那些典籍。

    “阿妈……”季忍冬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他看见符华心(情qing)好像不大好,便只叫了一声就不敢再叫了。


    符华对季忍冬其实并不严厉,只是她(身shēn)上偶尔会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气势。这种气势很少从符华(身shēn)上升腾起来,但季忍冬见过,在符华赤手空拳暴打那些拿着枪的叔叔的时候,在符华赤手空拳把大老虎打趴下的时候,在自己叫她阿妈的时候。

    季忍冬已经六岁了,但他没有任何跟方士有关的记忆,连说话都是符华一点一点教的——除了“阿妈”这个称呼,它好像是季忍冬天生就会的。

    这也给了符华希望,也许这声“阿妈”其实是那些方士们留下的传承记忆中的一丁点外露,季忍冬并不是没有继承方士们的传承,只是那些传承隐藏在魂魄的深处,还尚未显露出来。

    “不许叫我阿妈。”符华回过头,瞪了季忍冬一眼,“直劈一千次了?”

    “阿……符华……那个人是谁啊。”季忍冬没有正面回答符华的话,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奥托的事(情qing)。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符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

    “还……还没……”季忍冬的声音有点小,但立刻就又大了起来,“我们搬家……是要跟那个人搬走吗?”

    “去练习。”符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但是到了后半句,却又软了下来,“我先做饭,你早些练完,好吃饭。”

    “哦……”季忍冬好像有些失望,没精打采地拖着那半截竹子往院子里走去。

    “你是方士后裔,神州未来的安危系于你(身shēn),万万不可松懈,明白吗?”符华的声音不高,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知……道……了……”季忍冬的回答没精打采的,类似的话符华每天都要念一遍,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可是【戮魔之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士】又是个什么士,符华从来都不告诉他。

    听起来就像天上的云,好看是好看,却不知道怎么才能碰到,更不知道云除了下雨还能干什么。

    ————————

    符华有些难受,她从未教导过弟子,也没有养过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于季忍冬来说对不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她是个蹩脚的老师,更是个蹩脚的养母。

    季忍冬,是注定要成为战士的人,关于战斗的技巧,关于保护这片土地的职责,她应该教给他,但现在教也确实有些为时过早。

    可是她怕来不及,方士们突然的消失给了她极大的恐慌,她不知道未知的未来还会发生什么,这种焦虑如同影子般甩也甩不掉,她能做的,只有尽快完成一切。

    可是越是着急,她就越是找不到办法。

    季忍冬本应带着方士们传承的记忆和技艺出生,被阵法催化成成年人的形体,除了没有自己成长过程中的记忆以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季忍冬现在的(情qing)况却是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除了聪明一些,没有方士们留下的遗书中所说的诸般大能。

    “唉……”符华叹了口气,目前的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原本的设想是找到方士们的传承者,帮助他将方士技艺传承下去,但找到的却是一个婴儿;接着她想要养大这个婴儿,也许在长大的过程中他会觉醒方士们传承下来的记忆,可是六年了,却一点迹象都没有。

    也许是她太过(性xing)急,但她别无选择。

    她原以为有了方士们结成的补天大阵,至少在近些年里神州不会再发生妖魔之祸,但是奥托带来的消息却粉碎了这一妄想。

    神州终究还是出现了妖魔,难道是方士们的补天大阵没有结阵成功?可如果没有成功的话,那个【酆都之门】跑到哪里去了?

    符华将面前的本子合上,这个本子是她一直仔细保管的,上面记载了当年那个装着季忍冬的鼎上的符箓。

    尽管符华并不懂符箓的用法,但她还是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些符箓连带着鼎上的铭文誊抄了下来,备作后用。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又不认得。

    符华苦笑一声,转过头望了望前厅的方向,季忍冬正在那里抄书,这是他每天除却习武之外的功课。

    符华站起(身shēn),向着院子外走去。

    “阿妈,你要去哪?”季忍冬听到了符华的声响,下意识地抬头问了一句。

    “我说过了,不许叫我阿妈。”符华皱了皱眉,一来季忍冬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二来她需要对季忍冬保持平常心,否则很可能会因为个人感(情qing)而影响到对他的培养,这也是对于阿妈这个称呼她向来都不感冒的原因,“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好好做功课。”

    “哦……”季忍冬应了一声,低下头默默地继续抄写着千字文。

    符华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步伐却很慢,似乎有重重的心事,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家的方向,好像这一去,就有什么东西找不回来了。

    时至黄昏,天气清爽,这条路也没什么人走,因此也不会有人发现符华的这番怪异。

    她在犹豫。

    与【天命】结盟,必然是利大于弊的,神州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天命】自然是上上之选。然而她也担心与【天命】正式结盟之后会发生的事(情qing),奥托直言他需要的是她记忆中各种神话传说的史实,这些东西对于神州来说意义重大,原本不该如此轻易地作为交易的筹码,可是……

    季忍冬的成长需要时间,对【戮魔之刃】的研究和调查也需要时间,神州正在遭受入侵,【天命】的协助更是必须的,互相权衡之下,孰轻孰重?符华不知。

    她的记忆只能追溯到一两百年前,但却对神话传说有着出奇清晰的记忆,她记得那些被神化的故事原本的样子,记得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故事里的人却模糊化,成为了一个名字,一个符号。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经历了那些传说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走走停停之下,符华竟然在一条溪水边停留了下来,驻足思考。

    此一去,就意味着自己要代表神州与【天命】合作,她很可能要离开这里,带着【天命】的人去神州各地寻找神话传说的遗迹,却不能把季忍冬带在自己(身shēn)边。

    季忍冬作为方士最后的传承,断然不可出现在【天命】的视野中。

    天命对于方士的传承是否有觊觎,符华不知,可一旦天命确实对方士的知识有兴趣,那么等待季忍冬的很可能就不会是一个称得上幸福的人生。

    这六年里,符华一直都处于一个两相矛盾的心理状态下,一方面,她几乎要把季忍冬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另一方面,她又知道季忍冬是方士最后的传承,他必须早早明白自己的职责,意识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可是她还是在心中有着小小的期盼,妄图让这个孩子享受哪怕是虚假的,片刻的幸福,再让他前往战场。

    如果这样的话,他在挥刀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迷茫。

    “呵……我在说什么呢……”符华轻笑,“他生来就不可能有幸福这种远离我们生活轨迹的东西的……”

    季忍冬的人生,是被规划好的人生,符华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将它拨回正轨。

    也许是思考时时间过得太快,符华突然听到了一些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声响,她回过头,望向来时的路,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shēn)影在泥路上奔跑。

    那是季忍冬,他光着一只脚,鞋子都跑丢了一只,看到了符华的他突然加快了速度,气喘吁吁,好像(身shēn)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

    符华没有问话,而是站在那里,盯着飞奔过来抱住自己腿的季忍冬,等着他开口。

    季忍冬喘着粗气,却还能看出哽咽的痕迹——符华向来是不许他哭的——他强忍着,死死抓着符华的腿不松手,用力把她往家的方向拉。

    符华还没等问话,就看到季忍冬回过头,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这熟悉的口型,让符华下意识地厉声呵斥道:“不许叫我阿妈!”

    “我……我没叫你阿妈。”年幼的季忍冬先是愣了一下,喉头一哽,好像是硬生生把什么话憋回去了一样,“符华,我挖了地瓜,晚上我煮地瓜粥给你喝好不好,可甜可好喝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做功课去,鞋子都跑丢了,就为了说这个?”符华伸出一根食指,在季忍冬的额头上戳着,把他戳得(身shēn)体后倾,像风中折腰的麻秆。

    “嗯。”季忍冬还是不松手,他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呗?”

    “我知道了,你回去做功课去,不许在半路玩!”符华皱了皱眉,对于季忍冬的行为,她断然是看不懂的,只当作是小孩子突然想撒(娇激āo),“鞋子不用找了,免得你迷路……回家洗脚,换双鞋子!”

    “嗯!”季忍冬的表(情qing)突然阳光了起来,他松开手,往家的方向蹦跶着跑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像是怕符华忘了一样,“晚上回来吃饭啊!地瓜粥可甜了……”

    “嗯嗯我知道了。”符华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头疼,“我哪天没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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