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正欲再祭精血,驾驭惊龙凰外飞逃遁。
但令狐嫇早早就预备好了这道‘困牢术’,道台修士的施术速度也不是许映真能赶上的。
她浑身被重力压制,重新跌在祭坛上,只能勉力屈膝,周围更有淡紫色法力凝成实质,构成个鸟笼模样。
许映真已成献祭之术的施术者,这祭坛上也有她的一份法力,不会再被赤红符文吞噬肉身魂魄,宋晨三人再也无法将她当作祭品。且又因为李秀而对她投鼠忌器,谁也不愿意亲自下手斩杀,使得被那法力痕迹所标记。
但此番怨仇,令狐嫇怎会放过许映真?
他们下不了手,就让这域外天邪下手!也好用许映真这副血肉之躯为他们拖延些时间。
三位道台使出看家手段,朝着远处遁走,仅是眨眼就不见踪影。
许映真困在术法所成的牢笼中,瞧着脚下赤红符文飞速地蠕动着,吸收了极阴月华的圆形祭坛发生了超乎想象的异变,似乎要将此处的空间都给撕裂粉碎一般。
她手中握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希望,许映真将白墟镯中所有具备杀伐之能的符箓都找了出来,催动法力使得其上纹路全部闪亮,再一口气全数轰击出去。
但没有。
令狐嫇走时并没有再将许映真的筋骨打断,封印她的法力,就是想要这少女犹如笼中困兽一般,无论如何人挣扎都别想逃离必死的结局,最后在无限的恐慌怨恨中被天邪反噬而亡。
‘困牢术’虽是下品术法,令狐嫇凝成此术却耗去了四成法力,打的就是叫许映真无法破牢而出的打算。
少女挥剑的身形渐渐透出股虚弱。她的筋骨经络已然在白莲治愈下无碍,但先前损去的精血却动摇了许映真的根本,还不曾得到分毫的恢复。再想使出先前劈裂祭台的一剑,那就不是损耗寿元,是得当场暴毙了。
囚笼不仅困住她身形,更有无形重力压在身上,许映真终是气力不支,只能靠着长剑扎在祭坛表面,勉强撑着身子。
而此刻那些赤红符文中已然透着一股银黑,空间波颤不断,在圆形祭台上空处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缝,不过短短三四个呼吸,由虚幻变成实质。
域外天邪降临了。
先是两只形如章鱼长爪般的触手从裂缝中伸了出来,而后将那裂缝猛然撕大。许映真抬眼看去,只见黑灰中有她从未见过形貌的生灵。
诡异,奇特,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雄伟。
它的上半身似乎由光雾凝成,没有实态,只有一双硕大无比的眼角像是黑曜石铸造。而它下身则延伸出无法尽数的长长触手,却覆盖丹青鳞甲,狭缝中生大片赤羽。
那双眼朝下看来,只见祭坛上的许映真宛如笼中鸟般。
不过瞬间,那庞大身躯的天邪生灵竟化作个娇小人身,五官面貌同许映真一般无二,通体泛妖异青光,赤身裸体,姿态丰满,一双黑曜般的眸子带了些好奇地看向许映真。
“我打赢了那么多的废物,就想要出来浅浅炫个饭,祭品呢?”
域外天邪竟然能口吐人言?他们都被封存在天外天,大部分的信息都被宗派仙族掌握,所以许映真在古籍中也不曾读到过半点,现下的信息全靠从之前三人口中吐露的话语里面推敲。
许映真原以为这天邪会是凶残狠辣,打个照面便要见血的主。但现在它变成自己的模样,说着人族言语,倒是显得没那可怕。
许映真深吸口气,张口就颠倒黑白。
“天邪大人,我竭力施展献祭之术,想尽法子设计三个道台修士落入网中,打算将他们当成祭品献给你。但我到底修为不够,被他们逃掉了。”
“那三个贱人,天邪大人无上神通,定能将他们手到擒来!”
许映真夹带私货,像是在为这域外天邪鸣不平。
而那青光人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右手托着下巴,喃喃道:“天邪?是了,是你们太虚人叫我们的说法。我是伟大的七方神圣祖裔族人,位列第三方,名为夷。”
“人,这祭坛上确实有你的法力气息,但还混着其他三个人的。”
许映真刚反应过来这个‘人’字的称呼,那青光人像却已经转瞬到了她的面前来,祂仅是弹指落到囚笼上,便是顷刻将之化成碎屑。
祂伸出右手,捏住许映真的下巴,似笑非笑。
“人,你的小心思很多啊。”
祂舔了舔唇瓣,那双黑曜眼眸闪烁幽深暗光。
许映真心跳如擂,而青光‘许映真’面庞朝她贴近,皮肉相触,她只感觉到如碰到寒冰一般,半点没有皮肉该有的温热。
她正想说些什么,而夷却松开了手,抬头看天。
一片乌云沉沉堆积,白色雷光在其中闪烁,隐约可听见轰鸣声。
“真是的,就想要开个荤,怎么这太虚天道就这么容不得。”
“我还偏要吃!”
祂话音落罢,那圆形祭台也轰然破损,而碎片被妖异青光一裹,被分出四股法力,其中一股分明属于许映真,钻入她体内。
而夷屈指一弹,那三缕法力本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打转,顿时劲射向一个方位。祂再伸出手掌,虚空握去,三道空间缝隙当即在头顶裂开,从中掉落出宋晨三人。
而夷抬起那张属于许映真的脸,竟然刹那化作一张无法形容的狰狞大口,将三人直接吞入口中,森白尖锐的牙上悬挂残肢红肉和碎裂内脏,粗糙且生着一个个小吸盘的长舌一舔,像是饭后抹嘴一般。
那大口瞬息又变成了少女的面庞,笑吟吟地看着许映真。
“祭品没有,浅吃几个施术者好了。”
祂和许映真靠得很近,说话时有股寒气拍打在她的脸上,更有股血腥气味。
“你的味道,可比他们香多了啊。”夷的声音和许映真的极相似,但带点磁性,其中满是可惜。
献祭之术并不足以打破天外天的封印,仅仅是能借助祭坛接引来域外天邪的一缕投影,并且只是暂时。就算统管此界规律运转的天道不出手排除‘异世杂虫’,祂这一抹投影都会很快消散。
“所以你为什么不吃了我?”许映真问道,但她心中都有些哭笑不得,事到如今自己听了夷的这句话,第一反应竟然是以后要少施涤尘术,不要那么香了。
令狐嫇三人遁走定催动全力,生死面前,先前曾藏着的符箓丹丸都绝不会吝啬,只怕已经逃出数千里。而夷轻描淡写擒杀吞食,许映真目睹这一幕,胆寒之外更清楚认识到自己绝无反抗的机会。
先前她面对三个歹徒,尚有希望。但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任何的心机谋算都毫无作用。
夷看着许映真,突然笑起来。
“因为你,是一具我在人间行走最好的承载傀儡啊!”
祂猛然一指戳向许映真的眉心,刺破皮肉,鲜血直流,恐怖而无可反抗的力量猛烈地朝着未曾开窍的泥丸中涌去。
“啊!”许映真惨叫一声,瞬息七窍流血。
而天幕乌云中骤降恐怖雷霆,云雾中她恍恍惚惚看见有个青衣身影正在急速朝着此处飞来,一柄玉扇横飞,旋转如圆刃。
“孽障!休伤我徒!”
“师,师父?”许映真脑海在夷恐怖的力量冲击下,神智已经有些不清。而此刻她也隐约觉察到夷的这股力量和修士法力有极大差别,果然是域外之物。
那青光人像被定钧天扇一击,布满了碎裂的细纹。夷皱紧眉,看向疾驰而来的李秀。
现下李秀已是催动本命神通,气息强盛得可称第四大境之下第一人。
她双目喷火,念动法咒都藏不住声音中的暴怒。
“九天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奉吾真令。”
“勅!”
上品术法·五雷杀鬼咒
五色雷霆有她法力接引,天地助威,再和那天道降下的惩戒雷霆相融,威力之恐怖无法想象,顿时将夷的青光人劈成灰烬,那空间裂缝也一瞬闭合。
李秀接过小徒下坠的身躯,面容惊忧,耳畔却听见夷冷笑讥讽的话语。
“我认得你,太玄宗的天悬法脉对吧,没想到这少女竟然是你的徒弟。你师父当年战死在天外天,现在他的徒孙却被我打下了幽冥奴印,只会一生一世沦为我行走人间的傀儡,你要亲手杀了她”
“啊!怎么会?她区区一个泥胎境修士”
李秀闻言心定,急忙查看许映真现状。她虽受创,但却微眯着眼,意识没有彻底溃散。
“没错,当初初见映真的时候她就曾被蛇妖夺舍,那时候她毫无修为却能安然无恙,定然是她魂魄藏有的那未知天赋所致。那幽冥奴印是如同草种扎根修士魂魄,但若映真的那未知天赋仍能奏效,便能反客其主。”李秀心中推衍大概,之后声中灌注法力,急声厉喝。
“映真,紧守心神,为师助你滋养受创泥丸。”
许映真忍着脑海剧痛,点了点头,不停地运转《十八转半》使心神清明。
受先前夷的那一冲撞,许映真的泥丸几乎要当场破碎,这是剧痛的根本原因。
李秀催动自身神识相助,梳理一片狼藉,直到重新有序,再辅以养魂灵药,终叫泥丸重新愈合如初,且破而后立更显坚韧,许映真拧紧的眉头随之舒缓下来。
她呜呜两声,扑到师父怀里告状。
“师父,徒儿遭老罪了,徒儿苦啊”
虽徒儿眼角没半点泪,装哭装得也有些假,但李秀仍柔和地看着她,耐心听完她将经历的一切道来。
她后才道:“为师感知到白墟镯内法力耗去,当即感知你们的方位赶来。掐算中今朝和寒枝并无大碍,倒是你大难临头,我就率先寻你,但路上正撞上了浮屠天圣子千乘沣,我就大致猜到了他们是为你的那朵莲花。”
“我和浮屠天素有旧怨,又以为你的难关应在他的身上,就动手斗了一场,把他打成重伤逃回浮屠天内。但没想到这域外天邪才是你此次真正的劫难。”
而许映真从李秀怀中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地道:“师父,那叫做‘夷’的域外天邪,祂那什么幽冥奴印好像就是祂自己的一缕本源魂魄,虽然现在彻底化成灰烬,但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一部术法,好像是祂的种族传承?”
“祂之前说祂来自七方祖裔中的第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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