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归顺朝廷,彻底堵死了琰亲王南下割据之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严横的支持了。//www.yibigЕ.com//
皇上那天召见宋方的时候我忙着出宫给太后找解药,回来后又遭遇一系列戏剧**件,比如太后突然向宇文娟示好,宇文泰向朝廷投诚,以及由此引的政局变化,皇上每天忙碌不堪,不到深夜见不到人影,日日迁延下来,以至于那次谈话的内容,竟一直不曾好好询问过。主要是宋方此人太敏感,皇上极为厌烦,在他诸事缠身,心情不爽的情况下,我变着法子逗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敢去触霉头?
贵妃金册颁下的那天,我依旧在玉芙殿起坐,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搬离春熙宫。再说了,这贵妃上面还压着堂堂的宇文皇后呢,册封那天她可是高高在上地坐在皇上身边接受我的朝拜,她都没大张旗鼓地搬家,我更懒得动了。
晚上太后过来,我盛装大服出迎,太后坐下后,把我拉在身前看了又看,嘴里无限感慨地说:“离开老家的时候你才三个月大,像个小粉团一样,在我怀里嗷嗷待哺,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母后也老了,快要去跟你爹团聚了。”
见我泪盈于睫,她温柔地笑着给我拭泪:“哭什么?能跟你爹团聚,娘不知道多期待!少年夫妻,正是恩深情重时,却被人强行掳掠,以至终身仳离,至死不得一晤,试问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遗憾的?娘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相逢的这一天。”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您只记挂爹,就不要女儿了?”
她把我抱在怀里,哽咽着说:“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做娘的,哪能一辈子陪着?好在皇上对你是一片真心,娘也就放心了。”
一干宫女嫉蝼忙围过来解劝,太后放开我,红着眼眶朝她们笑骂:“姑娘出嫁,做娘的舍不得,她虽没嫁到宫外去,总要哭一哭应应境吧,你们啰嗦什么。”
又吩咐弄珠弄琴:“时候也不早了,贵妃累了一天,你们服侍她沐浴更衣,早点歇着吧。”
等跟前的人都散开了,太后忽然在我耳边说:“你只管放心,那歪癞货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当我重修坤翊宫真是为了她?凭她也配?我不过找个由头不让她搬进去罢了,免得污了那里的风水,我的钱,只会花在自已女儿身上。”
对于这一点我早就心存狐疑,太后突然自已拿出钱来重新皇后寝宫,而且是为了宇文,这事本就透着不可思议,只有牵涉到政局,说是为了收服宇文泰,砍去琰亲王的左右手,倒也还讲得通。因为这事,朝野内外议论纷纷,都当作是太后向皇上皇后公然示好,以及太后和皇上真正同舟共济的表征。
我却明白,太后是不可能向宇文娟示好的,她对宇文娟表现得越慷慨,给她挖的坑就越深,太后有多爱女情切,有多护犊,没有人比我体会更深,宇文娟重伤待死之时冠上皇后的虚名,太后都觉得不能容忍了,何况她现在大好了,每天在宫里摆皇后谱。
太后刚告辞不久,皇上就来了,脸上带着一点薄醉的潮红,一进门就眼光盛炽地扑向我:“你今天真美!”
我被他扑过来的冲力推得往后直倒,刚好倒在铺设得红彤彤的喜床上,两个人成了叠罗汉,服侍的下人们一个个嘴角噙笑地退了出去。
一番缠吻,好不容易才让他乖乖躺下,我一边亲手给他宽衣一边问:“喝了几杯啊?”幸好这两年他的酒量练出来了一些,要像以前,一杯就能把他灌倒。
“很有几杯呢,今天我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听他口齿还算潜楚,我亲了亲他的额头,下床从宫女准备的热水中拎了一条毛巾给他擦手脸,又把他的腿挪到床边,倒了半盆热水给他洗脚。他趁势起身,坐在床沿看着我,眼里带着不容错认的歉疚,轻声细语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从何说起?”我只作不懂。
“今天你拜倒在丹陛之下时,你真恨不得一脚把身边那个碍眼的人踢下去,再把你扶上来。”
我低头在他脚踝处抚弄着,口里说:“凤冠上挂着那么密的珠帘,我什么都没看清,她当时表情若何?”
“谁知道,我又没看她。”是带着一点赌气的口吻。
我笑着拿起一旁的素绢,轻轻擦着水迹:“这不结了?她得意她的,你不屑看,我看不见,她的存在根本对我们没影响。”
“你说得是。”他也回嗔作喜:“**一刻值千金,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搅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忙捉住他乱动的手,“皇上,您喝多了,今晚就别折腾,好好歇下吧。”
“不多,不多,刚刚好,难道你没听过,酒也是助兴之物?”
帐幔轻摇,被翻红浪,在头脑彻底变成浆糊之前,我望着红云般的帐顶想:宇文娟坐在高高的皇后宝座上接受朝拜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即使有得意,有骄矜,也只是须臾瞬间吧,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我不相信她真当得那么心安理得。又或者,她意志坚强,自信群,认为这种局面只是暂时的,夫妇之名既定,皇上总有一天会进她的寝宫,变成她的夫君,只要她能怀上皇子,再加上她哥哥的势力,谁还能撼动她?
“皇上,你会碰宇文娟吗?”在我的理智意识到这话问得不得体兼不合时宜之前,它已经只余音袅袅飘散在空气中。
正埋头苦干的人动作有稍微的停顿,随即深犁猛耕,嘴里几乎咬牙切齿地质问:“这个时候,你心里还想着别人?”
我辛苦地喘息,尴尬地低笑一声,自我解嘲道:“我这不是吃醋嘛。”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要吃也是她吃你的醋,你吃哪门子醋啊?比如此刻,她用脚趾头也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还不猛犯酸。”
我索牲道明:“我嫉妒的是她有吃醋的资格,比我更有。”
“傻瓜,这世上,只有你才有这资格。”
“请记住你今晚的话。”
“记住了,醋坛子。”
第二天早起,照例先到太后那边请安,然后起身欲往宇文娟处尽尽礼数,太后拉住我问:“干嘛去?”
我回头笑道:“宫里人多嘴杂,一点小事都瞒不住,皇上现在正是笼络宇文泰的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
太后立刻向外传话:“去传太医,就说太后旧疾作,情况危急。”
说罢拍了拍我的手:“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用去,白天在母后这里侍疾,晚上回自己的寝殿休息。要不了多久了,这宫里很快就会河清海晏,到那时,谁也别想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太后的话叫我莫名心惊,她现在每句话都像在交代遗言,我忙表示:“母后,我不在意这些的,不过是虚名而己。我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以前在张家,我还是正妻呢,那又怎样?还不是弃妇一名。”
太后叹息:“你想得开就好,母后就怕你委屈,虽然都是暂时的,母后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你,要是皇上再大几岁,或者我们筹划得稳妥一些,本不该弄成这个局面。”
我亲昵地靠在她肩上道:“从一无所有的下堂妇到尊贵无比的贵妃,结果皇土跟我道‘委屈’,您也跟我道‘委屈’,分明就是鲤鱼跳龙门、鸡犬升天嘛。”
太后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女儿,只能是皇后!”
我随口应付她:“好好好,等母后您大好了,拿出太后的威严,把那假皇后赶下台,把女儿拱上去。”
一会儿太医来了,宇文娟也来了,太后躺在帐中,一面让太医诊治,一面和颜忧色地跟宇文绢闲聊,任谁看了都是一幅母慈媳孝的画面。
我不由得忆起,自宇文娟进宫以来,不管是妾身不明扮傻大姐的时期,还是贵为皇后扮贵妇的今天,太后对她始终“亲厚有加”,再挑剔的媳妇,只怕也挑不出这婆婆的毛病吧。也正因为这样,太后拿出私房钱重修坤翊宫一事,才没显得那么突兀,若太后平日里百般刁难,宇文泰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太后的“善意”,也就不会“悬崖勒马”,墙头草顺风倒,又倒向了皇上这边。
太后如此隐忍,事事以大局为重,我为何不能见贤思齐?故而,在太后暗示自己累了之后,我微笑着上前拉起宇文娟的手,把她带到外面的小花厅喝茶。
字文娟也很配合表演,眉宇间尽是忧色,蹙着眉说:“太后老是这样,贵妃妹妹就没想过从宫外延医吗?在南方时,我也认得几个名医,要不要请他们上来看看?”
我老实告诉她:“皇后娘娘没进宫前,我曾陪太后南下过,那次因为是微服出巡,没几个人知道,外面只以为太后在春熙宫卧床静养。”
宇文娟不满地说:“那你们怎么不到镇南关找我哥哥呢,名医也是要人引荐的。”
我淡淡回道:“没走那么远,只到了荆湘一带。”
“知道,那是太后娘娘和妹妹的老家。”
此时,诊脉的太医已经相继走了出来,我领着他们到西次间询问了一番,看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里益沉重,也没耐心敷衍宇文娟了,一出来就对她说:“皇后娘娘病体初愈,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去陪太后了。”
也不等她回话就径直走了进去,在太后的寝宫里,我量她没胆子提醒我要自称“臣妾”,更没胆子挑拣我的迎送礼数。
太后半倚在枕上问:“走了?”
我扑到她胸口抱住她,闷闷地说:“不知道,爱走不走。”
太后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愧疚之色:“你放心,很快就不用忍她了。”
我立刻直起身,太后都这样了,我还这么沉不住气,让太后一个危重病人反过来安慰我,实在是幼稚浮躁。
故而急忙剖白道:“您这样说,我才要生气呢,你女儿我有这么小气吗?我不过是担心您的病,没空理她罢了。”
“嗯”,太后疲倦地闭上眼:“我要躺一会儿,你也回去吧,你刚册封,这宫里肯定有不少人去道贺的。”
现在只要我在她房里多坐一会儿就开赶,无非是怕什么异味薰到我,其实,她把自已弄得那么干净,房里又整天薰着香,根本闻不出什么,是她自已太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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