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尽娇娆 第三章

    戌时过半

    卿珘她爹卿世林才将下衙回家。瑞轩堂窗外，还依稀听得见那何氏轻声软语的细细说话声。

    屋里，卿世林洗漱过后正斜靠在堂屋的软榻上闭目养神。何氏端了一杯清茶进来，看着卿世林疲惫的样子心疼道：“怎的今日这般晚才回来？”

    卿世林接过何氏手里的清茶抿一口放到榻桌上，拉着何氏的手坐下，轻轻叹了口气道：“恐怕这段时日会一直如此了”

    何氏一听心就多跳了一拍，奉洲这么个小地方，历来就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奉洲既不是边陲重镇，也不是那富得流油的江南苏杭，平日里连个洪灾都没有，属于不上不下，不富裕也不那么贫穷的地儿。虽说这里离圣上挺远吧，但养老还是不错的。

    这几年何氏也认命了，虽说这奉洲地方小，但好歹他家老爷经营了十几年，这头回一身疲惫的回来，要说没出事，何氏是不信的。

    卿世林一看他还没说什么呢，何氏就被自己吓的不轻。不由得轻笑出声，安抚的拍了拍何氏，道：“放心吧，跟咱们这儿没关系。就是大郎这次回来，同行的有几个同窗，你要事先有个准备。”

    何氏一听就明白了，松了口气，嗔了一眼她家老爷道：“这还用你说呀，早就预备好了，前院离你书房最近的几间屋，今儿晌午我就让人收拾出来了，方便你们谈事情”

    卿世林就喜欢他夫人这个利索劲，什么事都不用他吩咐，何氏就先想到并做好了，夫妻俩真是默契十足。

    何氏接着好奇道：“老爷，难道大郎的这几个同窗是有什么大来头的？”

    卿世林没说话，他自然从大郎的另一封家信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不然他也不会突然就忙成这样，但这事也无需让何氏知晓，省的到时候人来了，她过于小心翼翼的反而不好。

    所以他只对何氏道：“上京城里贵人多了去了，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咱们只要当是大郎的同窗来招待就好。”

    何氏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随点头道：“老爷放心吧，我会掌握好分寸的”随即又想起了卿珘，便把今日决定让卿珘先去她外祖家住一段时日的事说给了卿世林听。

    卿世林边听边点头道：“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等大郎他们启程返京了，咱们再把娇娇儿接回来便是”说着轻轻捏了捏何氏的手，目光柔软的看着何氏道：“只是又要劳烦岳父岳母了，都这把年纪还要替咱们分忧，我着实过意不去”

    何氏被他看的心里泛甜，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嗔道：“就你嘴好听，我爹娘不知道多喜欢咱们娇娇儿，每次来信都和我念叨呢”

    想起这么个宝贝疙瘩，夫妻俩同时叹了口气。何氏愁道：“这再过两年娇娇儿就满十六了，这以后的亲事，咱们还得早作打算的好？”

    卿世林也在想着她这个宝贝疙瘩，他也知道何氏愁的是什么：“是该早做打算了，只是以咱们娇娇儿的品貌，当得找一个护得住她的人才是”

    何氏是一想到她家娇娇儿那张脸，就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女子长得好点是有利于今后婚假的，只是长得太好了那就是坏事了，何氏也知道这个理，只是以她们家如今的地位，想找一个护的了娇娇儿又不做小的，太难。况且与人做妾是万万不可的，夫妻俩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当年卿珘出世，卿家时隔数代又再度得女，要说卿世林当年没有私心那是假的。现在的卿家是怎么回事，卿世林心里太清楚了。

    人人都以为现在的奉洲知州卿家是以前卿氏的远支。实际上当年的老奉国公早已料到了圣祖对世族的偏见与不容，早就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

    卿氏一族曾屹立上京城数百年，底子盘根错节，要想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当年的老奉国公膝下单薄，当年存活下来的，延续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卿珘他爹这一支嫡迈了。

    数百年来世家积累下来的财富，虽然当年没有被全部转移走，也够卿珘这小丫头片子重活十回还绰绰有余了。

    这也就说明了为何卿家的生活过的如此优渥，她也从来没为银子的事发过愁。其实这小丫头从来就没寻思过，不过凭她爹一个小小的知州，哪里能让她这般富贵的长大呢。

    卿珘出生后，卿世林的确是有点私心的。只因他家祖上曾出过三任皇后，且都因女子而得利家族。所以卿世林不是不想光复卿氏，相反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卿家重回上京城扎根。

    而卿珘的出生恰好让他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只是随着卿珘长大，居然长成了这么一副懒散万事不留心的性子。只要一想到娇娇儿以后真跟了哪个贵人做小，卿世林就是光想想都觉得不放心，千娇万疼养出来的闺女，怎舍得让她去受那份罪！

    他也就慢慢的放下了那份心思，转过头就去折磨他儿子去了，还好大郎够争气，这才去了太学几年，就结识了那么些人物。想起大郎的来信，卿世林只希望以后大郎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夫妻俩这边一提到卿珘的亲事就头疼。要何氏说，卿珘这小丫头片子可是比她这个当娘的还操心她自己个的亲事。何氏心里清楚她家娇娇儿是想要低嫁的，这一点还让何氏欣慰过，她闺女从不是个慕富贵的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最好。

    只不过她闺女若是如一般女儿家那个样子，何氏也不必见天的发愁了。还是老爷想的周到，一般人家可哪里护得住她家娇娇儿呢。

    夫妻俩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彼此对望，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愁绪。

    何氏不予在这时让他烦闷，便安慰道：“这事先不急，离娇娇儿笄礼还早呢。你现在公事忙，其他的等过了这阵再想办法不迟”

    卿世林知道何氏的用心，心里更对妻子多了一分爱敬，拉过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柔声道：“辛苦夫人了”

    先不提何氏心里吃了蜜一般甜。就说何氏如此会做人，也难怪他们夫妻俩感情这般好了。

    次日，卿珘告别了她爹娘，带着何氏给她外祖母的信，包袱款款的朝她姥姥家去了。

    期间还赚走了她娘亲一海碗的眼泪。

    何氏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你个小冤家，不过去你外祖母家住几天，还要让你娘亲掉眼泪，你个不孝女”说着拧了一下卿珘的小脸蛋

    卿珘作出一副无赖的样子，笑嘻嘻的抱住何氏的胳膊，撒娇道：“娘亲娘亲，女儿也不过是说了句舍不得娘，会想娘而已，哪里知道娘亲也这样舍不得女儿呢。您放心，女儿到了外祖家，定会时常给您和爹爹写信的”

    何氏也知道自己最近太感性了，女儿越长越大，都已经快到了及笄的年龄了，虽说一般女子出嫁都在十七八岁，但一想到女儿在自己身边就剩几年的光景，何氏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把女儿带在身边。刚才卿珘说的话，恰好戳中了何氏的伤心事，这才一下就受不了了……

    何氏理了理卿珘的额发，柔声道：“到了你外祖家要听话，你外祖母虽然疼你，但也年纪大了，你要多陪陪她，就当替娘尽孝吧”

    卿珘可不敢再说什么了，她都怀疑她娘亲最近性情大变是不是怀孕了……

    可这话卿珘可不敢说，只能郑重的点了点头，挥手告别了何氏。

    这次去外祖家是由卿世林亲自送卿珘去的。瑞轩堂外，马车已经整装待发，卿珘是从内院直接出发到外院和他爹汇合的

    其实他爹早已在外院等候多时了，谁知道这娘俩唠起来就没完……

    卿珘的外祖家就在紧邻奉州下边的林县，这一来一回顶多也就不到一日的功夫。

    说起卿珘的外祖，那原是当年给皇帝老爷的后宫娘娘看病的太医，何氏几代都在太医院供职，可到了卿珘外祖退休时，愣是拽着一家老小从上京城搬回了老家林县。

    卿珘对她姥爷那叫个佩服啊。要说论古代什么职业最高危，那是非太医莫属的，尤其是给娘娘看病的太医，那简直就是用绳命在给别人看病啊！

    可她姥爷不但在太医院平平安安的熬到了退休，还愣是把一大家子都给迁回了老家。

    卿珘曾经有一阵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过，她猜难不成她姥爷当年和哪个娘娘有过风流债？难不成这娘娘事后后悔了想灭口？甄嬛传她前辈子也看过的好不？那温太医好好一个大好青年，不就因为睡了一次皇帝的小老婆，就挥刀那啥了嘛……

    其实也就卿珘这种闲的蛋疼的人，才会没事yy他姥爷，恨不能替他姥爷杜撰一本《我和娘娘不得不说的故事》才好

    这充分说明了卿珘二世为人的十几年里过的有多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