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终末之音
“只是血流的多了些,都是皮外伤,身体虚弱的很,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恍然如梦的话语在她耳边轻轻的回响着。薇达从波斯绒毯的软榻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赏赐的宅邸中,昨夜的血与火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梦幻。
随着太阳高起,她已经软绵绵的没有气力起身,但是消失在一片死一般静寂中的晨祷,昭示着,这座常年驻留人口二三十万大城市的主宰者,已经完全不同了。
也不是真正的死寂,零星的惨叫声,像是荒原中的兀鹫声,隐约回荡在上空中。让她有些心惊肉跳露出一些异样的颜色。
“请不要紧张。。”
陪在榻前的赛特,满脸疲倦的对她释然一笑,招手让战战兢兢的侍女,过来倒上一杯滚烫的羊奶。
“那是本阵正在执行军法。。”
那些临战不力,或是临阵脱逃,或是不尊号令、阳奉阴违的附庸、藩军、部帐所属,都被重新聚拢起来,按照十抽一的标准处死的,剩下的人也要接受数量不等的鞭笞。
这些外族战士的斗志和勇气,往往随着形势的发展而成正比,如果唐军行台在战斗中失利或者受到重创,他们可能会变成联军大溃败的导火索,但是既然行台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们就要为自己的动摇和犹豫,付出代价。
随即一种心底涌出的沉重和内疚之类感触,让薇达有些情绪低落起来,你真是恬不知耻的女人,就这么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
“阿拔斯王朝并不是值得你认同的国家,这些呼罗珊人也并非你真正的的同胞。。”
像是猜到她的想法,赛特继续宽慰道
“你的部下们大多数还活着,如果条件许可的话,行台会放他们借道北地回到自己的故乡。。”
“但是你必须留下来,等待孩子的出生。。毕竟,就外界来说,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那其他人呢,”
薇达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
“他们会按照在各自的表现,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置,”
赛特耐心的解释道。
“相应的惩罚是无法避免的,但总体来说无谓的杀戮和死亡并不是我们所乐见的。。”
关于城破后大屠杀的恐惧,一只笼罩在那些幸存的居民身上,他们只能耐着饥渴和焦虑的心情躲在家中或是自认为隐蔽的角落里,等待新占领者对他们命运的最终审判。
不过这种煎熬并不会持续太久,不久之后会有无数来自四方的商人们,闻风云集在这里,参加占领军举行的***拍卖会。
作为呼罗珊地区穆斯林人口和阿拔斯王朝拥护者最集中的城市,经过围城和破城的惨烈厮杀之后,大概还有十几到二十万人存活下来,按照事先的规划。
所有的男姓不分老幼将被剥光衣服进行仔细的甄别,从他们的手臂肩膀大腿的痕迹上,分辨出军人和平民,其中许多人会被当做奴隶卖掉,因为只要怀疑他们拿起武器抵抗过,就可以列入这个范畴。
但是就算他们通过了甄选,也永远失去了当地的居留权,带着随身物品被集体编管,在军事田庄里劳役上五到七年,才会被逐渐分散安置到其他远方的城市中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而城市中的居民,将被来自东方的众多归化民族的百姓所填补,此外一些藩属军队的士兵也会选择在当地定居,他们只需要在在军队的代理人手中,花费很少的代价,就能在这座城市中获得安身的一席之地和现成的完整生活器具。
至于那些殷实富有人家的宅邸和庄园,连同里面的财物家私一起,则被更加仔细的清点和估价,变成大型拍卖会上琳琅满目的标的之一,所得作为战争收益和增设更多府兵、军屯,安置伤残退役士兵的费用。
同时数目不等的佛寺、圣火祠、教堂等其他宗教场所,也会在木鹿城中重新被树立起来,当然,为了从行台的手中,标得数量有限的宗教场所许可配额,那些教派信徒们是不吝身家和成本,慷慨的为军队竞相献纳了大量的财货。
再加上城中官仓府库的缴获,查抄官吏和贵族产业的所得,有了这么一大笔预期收益做担保,行台就可以发行更多更大规模的军事债卷,而将无数统治区的臣民家庭,直接或是间接的绑上大唐对外扩张的战车。
虽然这会是一个格外漫长的周期,但作为东方来的征服者们,显然不缺乏时间和耐心,将木鹿城打造成一个征服者处理占领区的模板。
只有适合生育年龄的女性和身高低于车轴的孩童被允许留下来,但是失去家庭支柱的她们,在日后艰苦的岁月中,必须依靠于外来者组成新的家庭,才能继续在当地生存下去。
这也是对木鹿城惨烈抵抗的一种惩罚,而城中零星的抵抗还在继续,
城中心占地百亩的蓝底大清真寺,
硕果仅存的埃米尔穆赛亚布,带领着一只数百名残兵,外加上避难的穆斯林百姓两千多人,躲在了这座由拜火教通天塔圣殿改造而来的宏伟寺院中。依靠坚固厚实的古代建筑,构成了继续负隅顽抗的最后一点抵抗力量。
来自美索不达米亚的阿赛伊在战前就已经失踪;人称呼罗珊之风的因布斯,重伤死在破城之前;来自锡吉斯坦的人称“虔诚的木阿兹.穆斯里姆”,在反攻城区的战斗中,被一块巨石砸的尸骨无存;设拉子的蝮蛇——埃米尔吉普拉伊尔,在城破后就不知所终。
退守木鹿城中的四大外援埃米尔,加上三个本地新旧提拔的埃米尔,连同副官在内数十名将领,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为至高献身的光荣时刻到了,”
一片诵经声中,穆赛亚布高声的鼓舞到
“满地清泉和瓜果的天国中,七十二个纯洁天女的温柔怀抱,将会迎接侍奉你们的英灵。”
“但在之前,流干我们的最后一滴血流,把更多的敌人送进地狱吧。。”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狂躁或是绝望的叫喊声。
在每个厅室的入口,都被堆起了大堆柴禾,并淋上动物的油脂。大量呼罗珊城中聚敛和搜刮的财富,也胡乱的堆积在这里,由最虔诚最勇敢的战士拿着火把看守着。
巴格达人艾布都握着长矛,在低声祈祷的人群外,微微颤抖着,哪怕庄严肃穆的宗教厅堂,也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他从战场中好容易培养起来的信心和意志再次被粉碎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城破的杀戮和***中逃出性命来的,只知道和他一起来自巴格达的那些志愿兵同乡们,都已经死伤殆尽。
作为重点经营的据点之一,这里短时间内不缺乏食物和水,以及武器,再加上许多人保卫宗教场所的决死之心,因此尽管随着城中各处的逐一沦陷,这里看起来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攻克的,但是艾布都反而更加绝望了,这只是拖延了临死前的煎熬而已。
唯一支持他们继续战斗的信念和理由,是来自远方援军的,当他们出现的时候,许多人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奋不顾身的加入到对优势敌人反攻中去,希望能够击败
但是这种奢望很快随着总督的旗帜冲出城后,战斗和号角声也逐渐远去而彻底消失了,这种希望到绝望的落差,不由让他们失望而变得更加士气消沉。
很多幸存来下的士兵,开始私下咒骂那位信誓旦旦将他们召集起来与敌人进行血战,最后又抛弃他们而逃走的总督大人。
从他守卫的角度,可以看到,几次进攻失利后,敌人开始将投火的弹射器推上台阶,另一些人则将铁钎和绳子钉上外壁,准备拆除那些外围的支柱,他们的用心已经昭然若示了。
他才不过二十三岁,见识过新型大城市的繁华,却还没有充分享受过年轻的美好,甚至是女性的温柔怀抱,哪怕是妓女,他有些不甘心。
最后一次祷礼终于结束了,那些敌人举着加固的大盾,也开始如墙壁一般的缓缓推进,藏在头盔里的红色卷发和青色瞳孔,再加上佝偻在盾牌后的粗壮身躯,让他们看起来犹如熊怪一般,这是来自冻土冰原边缘针叶林中的黠戛斯人。
就算他们不穿甲胄,但他们壮实的身体和肥厚的皮肤,见算是箭矢射上去,也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
那些全身披挂胸前绑着弹药的塞利斯掷弹兵和辅助兵,紧紧的跟随在他们身后,艾布都突然一个激灵。
他在一切目瞪口呆的瞩目中,高举着长矛冲向那些敌人,狂奔下台阶突然丢开武器,举手过头跪倒在地上,用一种结结巴巴的口音高喊道
“救命,我是被迫的。。”
“我不想死。。”
他的表现似乎吓了那些敌人一大跳,甚至连战斗推进的节奏都被打断了,然后是一片和箭矢从背后射倒那些跟他一群冲出来而在敌人盾墙前不知所措的人,痛苦的翻滚在地上挣扎,艾布都因为冲的最前,反而第一幸免。
但是这片箭雨并没有吓住人,似乎像是一个信号般,剩下没死的人也纷纷丢了武器,趴在地上学者艾布都喊起来,而清真寺的大厅中也传来了一阵怒吼声,然后竟然有更多的人从建筑的边缘里逃了出来。
他的姐夫教给他那些并不熟练的塞里斯用语,最终救了他一命,本来按照家庭的安排,他会到某位远房亲戚的商队里,从一名随员作开始,因此作为东方流行的主要语言,塞里斯话,是必须的。
但是他最终还是听从了那些讲经人的号召,和众多热血青年一般,毅然参加了哈里发的军队,为了保护东方的信仰和真理,为神圣的事业浴血奋战。。然后他在东方的经历,最终也变成他最大的噩梦。
被人背手捆绑了起来,跌跌撞撞推向临时的军营中,心中反而轻松了下来,似乎不用马上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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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布沙尔地区,却陷入一片哀悼中,男女老幼全部穿上了黑色的丧服,为英年早逝的王族幼鹰服丧。
死去的是皇太子麦海迪之次子哈伦.本.穆罕默德.本.阿布杜拉,生母海祖兰是来自也门的女奴,却深受麦海迪的宠爱。因此哈伦出生后,就被送到了首席大臣家,在伯克迈尔家族的哺育下长大。
相比腿有残疾,长相不讨人喜欢的兄长哈蒂,哈伦自幼天资聪颖,受到宫廷良好的宗教和文化教育,通晓伊斯兰教义、教法,酷爱哲学、诗歌、音乐,且文武双全。麦海迪率领大军赴援东方之行,也带上了这位受宠的次子,这也是年少王孙的初阵。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也也会成为历史上的第五代哈里发。虽然他在位的时间并不算长,却大大托张了国家的版图,兵临君士坦丁对岸将拜占庭人逼迫的纳款求和,而取得‘赖士德“的称号(公正英明之人)。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是个妹控,终身不许自己的妹妹嫁人,并以此为由剪除了如日中天的伯克迈尔家族。
而他的儿子麦蒙,更是领导了阿巴斯王朝最鼎盛的时代,也是伊斯兰文化的黄金时代。
麦蒙在位最伟大的成就,就是建造了名为智慧宫的大型学术机构,。由众多图书馆、研究院和翻译馆组成,是继被焚毁了的“亚力山大图书馆”之后最大的学术机构。
为了搜集珍本和校勘写本,麦蒙先派翻译家萨拉姆到君士坦丁堡拜占廷皇帝宫廷重金索取希腊语著作珍本,后又派侯奈因遍访伊拉克、叙利亚和埃及等地征集古籍。智能馆的图书馆收藏有希腊语、古叙利亚语、波斯语、希伯来语、奈伯特语、梵语、阿拉伯语等有关哲学、自然科学、人文科学、文学及语言学的原本和手抄本数万册,为学者进行翻译、研究和教学提供了大量珍贵文献。
从君士坦丁堡和塞浦路斯搜求到的古籍,都被运到巴格达,收藏在智慧宫内。当时的巴格达成了汇集古典文化的海洋。
作为有史以来最重视知识和文化的哈里发,他不惜用重金通过各种渠道求取各种知识和书籍,甚至创造了用等重黄金获取书籍的神话,因此这也是被称为“百年翻译运动”的历史时期。
这个时期阿拉伯的学者们翻译了希腊各个学科的最重要著作,重译了托勒密的《天文大集》,翻译了毕达哥拉斯的《金色格言》和希波克拉第与格林的全部著作,以及柏拉图的《理想国》和《法律篇》、亚里士多德的《范畴篇》。
至阿拔斯王朝前期结束时,古希腊科学典籍中的全部重要著作和大部分较次要的著作,都已译成了阿拉伯文,其中有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论天》、《论生灭》、《气象学》、《幼物志》、《论灵魂》、《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诗学》、《问题篇》等等;柏拉图的《政治家篇》、《法律篇》、《国家篇》、《智者篇》、《辩解篇》、《蒂迈欧篇》、《斐多篇》、《高尔吉亚篇》、《普罗泰戈拉斯篇》、《斐德罗篇》、《斐利布篇》、《泰阿泰德篇》、《巴门尼德篇》等;玻菲利的《亚里士多德〈范畴篇〉导论》,毕达哥拉斯的《金色格言》及有关音乐的论文,此外还有医学、天文学、数学方面的各篇译作。格林(盖伦)的《解剖学》(7卷)、《小技》等全部医学著作;希波克拉底和保罗的大部分医学著作:获奥斯科里的《药物学》、《医典》;托勒密的《天文大集》、《四部集》、《地理学》、《光学》等;阿波罗尼罗斯的《圆锥曲线》、《比例截割》、《有限极数》等;欧几里徐的《几何原理》、《数据》、《现象》、《光学》、《论音乐》等;阿基未徐的《论球和圆柱》、《圆的测定》、《论平面板的平衡》、《论浮体》、《定律》等等。
这场历时二百多年,地跨亚、非、欧广大区域,交融波斯、印度、希腊、罗马、阿拉伯等古代东西方文化的翻译活动,对于古典文化的保存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后来的文艺复兴,也基本是建立在重新引进这些仅存于阿拉伯世界文化遗产的基础之上。
但在这个时空,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哈伦的身死,间接的埋葬在了这个无名的新土丘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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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离开了这个国度,虽然从君士坦丁大帝开始,就对这个古老的国家,充满了兴趣,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无论出使多少次,都觉得对这个国家了解的是在太少。
这次我们选择,从陆路上回到君士坦丁,带着大量馈赠的礼物和随从,以及大量同行的商人,因为从中国到波斯的大陆公路,已经变的畅通无阻了,塞里斯军队正在全力进攻阿拉比亚人的腹地。
这不由让我产生了另外一些担忧。要知道,塞里斯帝国仅仅是用一个边防军区的力量,进攻阿拉比亚人半个国家。
他们对漫长的后勤线的保障和运送能力,让人震撼而吃惊不已。我曾经庆幸的是他们离罗马足够远,远到到两国只能通过漫长的海路来保持联系,而缺少纷争的理由。
但是这一刻我也不确信了,或者说,自从他们将公主嫁到可萨人的国家后,这个距离就被大大的缩短了。但不过怎么说,我们的出使还是达到了部分的目标,取得了一定成果。
我们从长安出发向西,穿过了无数繁华而富庶的城邑,越过连绵山地和高原,跋涉过广阔的草原和隔壁之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走出他们的腹地,到达位于西北边陲的行省。
无论是撒马尔罕还是布哈拉,或是沙布里赫,从咸海流域到里海南岸,无论是索格底亚还是吐火罗,这些古老的王朝发源地,生活在当地的无数部族和地方城邦,都变成了塞里斯帝国保护下的臣属,而在这些地区的主要道路上,塞里斯军人和商人的身影则总是出现频繁的。
为了统治这些地方,塞里斯人甚至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国内迁移了大量的臣民和部族人口,光是在我行进的道路上,就至少遭遇了大小十几只正在迁徙中的部落,其中大部分都是向西。
随着他们的足迹,塞里斯人的语言,塞里斯人的习俗,塞里斯人的生活方式,各种带有塞里斯人印迹的事物,充斥着当地人的日常之中。他们甚至热衷的学习塞里斯人的文学和诗歌,以便参加塞里斯统治者选拔官吏的地方考试。
各种肤色、眼睛、头发和口音的民族,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的出现在塞里斯边疆公民的序列中,其中很多是捐献了大笔财产,或是参加了军队立下功劳,才获得的身份,这不由让我想起古罗马时代的盛况。
数量同样多的,还有战败而被集体贩卖为奴的外族人,他们也是道路上最常见的商品,从北方的斯拉夫人、佐伊人,到南方的印度人,魇哒人,从西方的阿拉比亚人、波斯人到东方的乌古斯人,他们被广泛的使用在各种塞里斯人建立的农庄和聚居区内。
从这一点说,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塞里斯人和罗马人还是拥有不少共同点的。
边疆军区的长官热情的招待了我们,并盛赞了与罗马的传统友谊和共同利益,虽然地处边陲,但是他们提供的女人和食物,都是让人无可挑剔的。
被被盛情难却的留下来好几天,在这期间向我们展示他引以为豪而令人难忘的军队序列,他管辖的这片区域,已经远远超过了帝国的阿非利加和地中海和爱琴海中的岛上及沿岸领地加起来的范围,或许也只有皇帝的家乡,大安纳托利亚军区或是小亚细亚诸行省才能与之相比。
然后我们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塞里斯的西北军团刚刚取得了一个重大的胜利,从阿拔斯王朝手中夺取小半个波斯故土,咄咄逼人的异教徒势力,将会被从东方的土地上重新赶出去。
坏消息的是可萨人正在爆发内战,动荡不安的草原不再成为合适的归国路线,预定的北方路线不得不有所改变。
我们被安排南下沿着他们征服和归顺的地区,穿过已经大部分降服的俾路支省区和莫克兰山脉,到达他们在印度西北部沿海建立的大型殖民地和三个保护国,从那里乘船越过波斯海和红海,前往埃及。
清凉而咸腥的海风习习中,拜占庭使团团长小马略。斯塔图奥,放下手中的芦苇笔,看了眼写满日记的册页,全是用塞里斯纸装订而成的,质地绵韧光洁而耐久,不愧是众多海外贸易中最畅销的大宗产品之一。
那位塞里斯人禁卫军总帅,不但熟悉《战术学》和《战略论》等一系列拜占庭内部严格传承的军事典籍,对帝国的军队构成和兵种序列,甚至是帝国的终极兵种,布罗艾诺福音骑兵,和秘密武器希腊火,也有相当深刻的了解。
如果不是坚信皇帝的近卫重骑兵和军官序列中,绝对没有类似的人种,他几乎要以为这位其实是在帝国高层服役过的,这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特别当这个遥远而庞大的东方帝国,都对罗马了如指掌,而罗马人还执着的沉溺在追逐过去的光辉中,对东方的强援却是一无所知的仍旧充满神秘。想到这里他就满心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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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缮的罗马内城,看起来依旧是一片安宁祥和的宗教之城,但是罗马的外城,那些古代建筑遗迹间,却遍地是正在营造的工地和市场,那些残破而精美的雕塑建材,被仔细的拆除和清理然后装船卖掉,无论是拜占庭人,还是法兰克人,都不乏大批这种古代遗物的追崇者。
而在原地上重建起新的建筑来,通过连结港口的古代大道,繁忙新兴的城区正在崛起中。
那些塞里斯人,正在用他们特有的方式重建这座城市,虽然作为教廷的罗马内城,已经没有古代帝政时期的辉煌,常驻人口不过五万,但是架不住那些教职人员都是颇有身家和地产的上等人,大小各处教堂里也不乏各地信徒供奉的财物和,再加上每年成千上万的朝圣和礼拜者,这个消费能力积累起来就一个相当可观的潜在市场了。
而此时的欧洲,正处帝国破灭后的漫长黑暗中,无论是是物资生活还是精神世界,都贫乏单调的可怜,因此就算他们手中坐拥大笔的财货和地产,却基本都是自足自用,基本没有多少花出去的机会。
但是那些塞里斯人的到来,似乎大大改变了一切,他们不仅带来了名目繁多特色物产和新奇事物,更善于享受花样百出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的管理下钱币和货物很快在这个宗教城市的各种新兴市场上迅速流通起来。
虽然他们收刮的很厉害,但是他们善于经营和理财的本领,也是同样的高超,以至于在外来的影响下,很快有许多教堂和神职人员开始和他们进行,以改善自己单调无趣的宗教生活。
虽然上职和圣座们的信仰依旧虔诚,但不妨碍他们衣袍的面料变得更加珍贵华丽,里子和内衬更加的轻柔舒适,袖口和领边的花饰更加的繁复精美,菜肴和饮料更加的丰盛精制。
而来自各地的朝圣者,无疑也是生活风尚和新奇事物的最好传播者。通过庞大的地下黑市,各种名目伪造的圣物和宗教制品,大批量的从这里流往欧洲各地。
还有塞里斯人的神奇医术和秘药,虽然朝圣者中不乏虔诚的信徒,但是富有和尊贵人家,更愿意在信仰之外,兼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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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荡的海潮奔涌之间,
君士坦丁五世皇帝,带着自己的全副依仗和卫队,也踏上了普布鲁斯海峡的对岸,湿润的沙滩还满是潮水留下的痕迹,随即被人声马鸣的鼎沸所填满。
虽然距离君士坦丁只是一海之隔,却代表了两个大陆的分野。踩在皇帝脚下的,已经是小亚细亚的土地了,上一次站在这,还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秘密处死了主管小亚细亚和东部诸国情报活动的负责人在内一批人,哪怕他曾经是最信赖的家族侍从,因为在情报领域的怠慢和疏失,让皇帝处于了尴尬的境地,他甚至是从那些塞利斯人送回来的商业消息中,才得知一些有利于帝国的局势变化。
曾经何时,通过商业活动和宗教人员,帝国的眼线遍布各大洲大洋各种国家和势力之中。并利用商人并收买一批间谍,付以极高的报酬,在敌国和友邦宫廷的要害部门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
当年这一切,都随着皇帝的垂老迟暮,而变得迟缓而效率低下起来。
亚平宁,巴尔干,意大利和伊比利亚,代表着环地中海霸权的四个支点,现在拜占庭已经获得三个,而伊比利亚半岛也因为和后倭马亚王朝异教徒的结盟,而暂时不构成有威胁的存在。
围绕着地中海,四大势力进行连横合纵,在后倭马亚王朝与拜占庭之间,隔着一法兰克王国为首的庞大野蛮人政权联盟,而在法兰克王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也隔着拜占庭这个继承罗罗马大量遗产和庞大军事资源的东方帝国。
而地中海南部的北非沿岸,那些部族联盟和港口城邦势力构成的松散而庞大的,则成为两大阵营外交和军事领域激烈争夺和拉拢的对象。
就像阿拉比亚人称之为希腊人,法兰克为首的野蛮人国家称之为拜占庭人,帝国的臣民更喜欢自称是罗马人一样。意大利的全面光复,也代表着罗马人的称呼,真正的实至名归,因此利奥皇太子,并没有被急于招还宫廷,而是继续留在北意大利,构建要塞群和屯垦区,将昔日罗马帝国发源的腹心地区意大利半岛,经营成帝国密不可分的另一个中心。
因此皇帝不惜绕过大部分权利以及名存实亡的元老院和御前大臣联席会议,而将直属自己的精锐军队,通过中央舰队的协助,直接派遣到了地中海东岸,因此皇帝的小花招成功瞒过大部分自己人的同时,也成功的麻痹了那些阿拉比亚人。
当然,那些新出现在地中海中没多久塞利斯人也出了大力气,据说他们从南方召集了更多的船只和同胞,并且正在埃及组织人力进行法老运河的拓宽,以便让载重和体积更大的船只进入地中海,代价是一些的海路通行和贸易方面的特权而已。
从前方送回的报告说,那些敌人几乎没有做好面对帝国大举入侵的心理准备,就被击垮了。另一个因素,则是拉赫曼在叙利亚、巴勒斯坦、约旦和黎巴嫩地区取得的巨大成功,也间接刺激了这位年暮皇帝俄野心和欲望。
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无论是北方武装自立的亚美尼亚人;或是南方半岛西岸因为猖獗的海盗和奴隶叛乱,而与中央失去联系的汗志和也门;或是西海岸全面沦陷在拉赫曼手中的叙利亚诸省;再加上东方塞利斯***规模入侵的呼罗珊消息,也通过可萨人的渠道,终于得到确认。
作为帝国在东方最强大的宿敌,阿巴斯王朝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中。身为年老力衰而越发谨慎和保守的君士坦丁五世皇帝也无法坐视下去了。
他并不奢望自己麾下的将士能够深入满是沙漠和风尘的干渴贫瘠腹地,籍此一举消灭这个强敌,但是最大限度的削弱,乃至分裂肢解它,让阿拉比亚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再成为小亚细亚的边境线上有力的威胁和存在,却还是存在可能性的。
保加利亚屠夫的名声,让帝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暂且遗忘北方那个彪悍的野蛮国度,或许还要加上一个阿非里加屠夫的头衔。
这也是老皇帝给子孙和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宝贵财富,好让身后利奥领导的帝国可以集中力量,继续从西方的野蛮人国家中彻底光复罗马全盛时的版图,实现当年查士丁尼皇帝未了的夙愿。
如果不是如潮水一般的东方游牧民族,牵制了帝国套多的精力和资源,以帝国的军事体制和能够动员的资源,面对周边那些野蛮人国家轻易可以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要知道虽然帝国行省大都集中在地中海和爱情海周围,但是十三个大军区,却又七个都集中在安纳托利亚为中心的小亚细亚地区。
伟大的查士丁尼皇帝一生征战无数,好容易击败了东方的波斯帝国,并聚集了足够西征的资源和军队,却因为一场全国性的大瘟疫而半途而废,最终郁郁而死。这才让帝国元气大伤的俄灾难,更也那些教会人员鼓吹为上帝的警示,而让拜占庭人留下世代的阴影,成为后来继任皇帝们收复故土的阻力。
因此君士坦丁五世,心底未尝没有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打破这个该死的历史阴影。但首先是让那些该死的阿拉比亚人不在成为帝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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