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早已将东西收拾好了,实际上她们也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些粗布麻衣。
麻姑本不准备带这些了。
她原想着娇娇到底是太史府的正经娇娇,日后自然用不上这些粗布麻衣了。
可季妩特意交代了她,让她一定把这些粗布麻衣给带上。
“咳咳咳……”季妩躺在榻上,她时不时的咳上一声,她面色极差,给人一种随时咽气的模样。
麻姑十分不安的看着她说道:“娇娇,你说真有人会来接我们回去吗?”
从前她日日盼望着能够回去,如今十三年弹指一挥,她已经不敢有任何奢望了。
若非娇娇提及,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季妩微微颔首:“麻姑,你就放心吧!”
她说的十分笃定。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十分要颜面的人,此事已经闹到刑部,依着刑部一贯的处事方式,必会给季伯言留一个颜面,此事已由不得秦氏做主。
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为了彰显她的贤德,也未防日后传出什么流言来,她也定会亲自来迎她归家的。
麻姑还未开口,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她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探着头朝外看去。
秦氏从未想着让她们好好的活着,故而偌大的庄子连个看家护院都不曾给她们指派,幸好这里民风淳朴,她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
季妩嘴角一勾,她双眼微眯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你出去迎一迎她们。”
麻姑微微颔首,她提步走了出去。
秦氏带着李婆子还有随侍的婢女已经进了院子。
“见过主母!”麻姑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秦氏,她猛地一惊,赶忙上前给秦氏行礼。
“咳咳咳……”季妩的咳嗽声适时的响了起来。
秦氏看都未看麻姑一眼,宋婆子上前推开了房门。
屋里很是昏暗,季妩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不停的咳嗽着:“咳咳咳……”
“我儿这是怎么了?”秦氏一见季妩眼睛便红了。
季妩一直养在庄子里,她从未见过秦氏,此时她躺在在榻上怔怔的看着秦氏。
“娇娇,这是主母,也就是你的嫡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叫人啊!”不等麻姑开口,宋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双目微睁,她眼圈泛红的看着秦氏:“阿妩见过母亲!”
她起身就要下榻给秦氏行礼。
“你还病着快不必拘着这些虚礼了。”秦氏拦着季妩不让她下榻。
季妩激动难言:“母亲,我终于见着母亲了。”
她一副情难自禁的模样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麻姑站在一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的真一些才是。
秦氏演的极好,她虚情假意的说了很多,若非季妩与麻姑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要被她给感动了。
庄子里粗鄙的很,秦氏自然不愿多留。
她紧紧的握着季妩的手,过了一会含笑说道:“我儿在这里受苦了,母亲这次来是接你回家的。”
秦氏声音一落,不管是季妩还是麻姑,两个人皆是猛地一惊,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咳咳咳……”许是过于激动,季妩不住的咳了起来。
她憋得面色通红。
宋婆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氏一眼。
“我儿怎的病得如此重。”秦氏虚情假意的抹着泪。
“母亲不必担忧,大夫说了我只是染了风寒养上几日也就好了。”季妩一脸天真的看着秦氏。
怎料秦氏面色骤然一变,她扭头冷冷的看着麻姑沉声说道:“你这婆子是如何服侍娇娇的?好好的怎会让娇娇染上风寒?”
秦氏三言两语竟将所有的错都推到麻姑身上。
麻姑面色一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等所有人开口,秦氏接着又道:“来人啊!把这个懈怠偷懒的婆子给我撵出去,不准她再踏进我们季家一步。”
“主母,是奴的错,是奴没有照看好娇娇,还求主母不要赶奴离开。”麻姑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向秦氏求饶。
秦氏看都不看麻姑一眼。
她声音一落,从外面进来两个仆从朝麻姑走了过去。
麻姑一脸慌乱的朝季妩看去。
“母亲,不可啊!”季妩小脸惨白,她惊慌失措的下了榻,满目祈求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前几日我病了高热不退,整整昏睡了三日,是麻姑卖了自己贴身的银手镯为我请来大夫,我的命都是麻姑救的,母亲若这样赶麻姑走,若叫旁人知晓,旁人会如何议论我们季家,又会如何议论母亲?”
季妩在心中冷冷一笑,好一个秦氏三言两语便要将她最为亲近的麻姑打发掉,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妩言辞恳切,一副为秦氏着想的模样。
秦氏眼波微沉。
方才她还可三言两语的打发了这个麻姑,可季妩说出这番说辞了,她若是在执意如此,定然与她的名声有碍。
麻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宋婆子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
宋婆子上前一步,她盈盈一笑将麻姑从地上扶了起来:“麻姑快快请起,未曾想麻姑竟是娇娇的救命恩人,主母只是太过忧心娇娇了,还望麻姑莫要放在心上。”
“奴深知主母是太过担忧娇娇了,又怎会放在心上。”麻姑顺着宋婆子的话说了下去。
季妩梨花带雨的看着秦氏,她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秦氏暂时不会动麻姑了。
果然,秦氏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扭头面带自责的看着麻姑说道:“麻姑护住得力,赏麻姑十两银钱以做嘉奖。”
“多谢主母。”麻姑也松了一口气,她赶忙对着秦氏行礼。
秦氏轻轻的握了握季妩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回去吧!”
“是。”季妩一脸病色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咳咳咳……”说着她又咳了起来。
宋婆子上前扶着秦氏,秦氏以锦帕遮面率先转身离开。
麻姑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季妩。
“咳咳咳……”季妩不停的咳嗽着。
她扭头看了麻姑一眼:“记得带上我们的包袱。”
秦氏特地给季妩带了一身锦缎的衣裙,还有一件雪白的狐裘,,让麻姑给季妩换上,不管是衣裙还是狐裘季妩穿上都略有些大。
麻姑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裹,她一手背着包袱,一手扶着季妩,两人缓缓走了出去。
秦氏她们已经出了庄子,上了马车。
季妩轻轻的握了下麻姑的手看着她说道:“麻姑,你可惧了?”
在季妩的目光中,麻姑轻轻的摇了摇头:“奴,不惧!”
季妩勾唇一笑,在麻姑的搀扶下,她缓步走出了庄子。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秦氏自然不屑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事实上她也不愿多看秦氏一眼。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终有一日,她要将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千百倍的还回去。
“娇娇上车吧!”一辆马车停在季妩跟前,车夫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扭头看了一眼住了十三年的庄子。
上一世,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留恋,在她看来这里的日子清贫的很,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如今想来她那短暂的一生,在庄子里的日子纵然清贫,却是岁月静好。
一旦踏出这里,她便要踏上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路。
季妩在麻姑的搀扶下带着几分颤抖爬上了马车。
麻姑带着一丝不安看了季妩一眼:“娇娇。”
她眼中含着担忧。
不用她开口,季妩也是明白的,麻姑是担忧秦氏不过放过她们。
季妩对着麻姑微微一笑:“麻姑,我没有退路。”
麻姑定定的看着季妩:“奴,定与娇娇共进退。”
季妩含笑看着麻姑微微颔首,她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宛若冰封。
马车缓缓朝临淄城驶去,寒风凛冽,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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