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男子身后的两人是莲香公子和唤作之凡的乾达婆少年,两人并排而行,仿佛有无形的屏风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寒风卷着大雪在两人脸一尺多处又转弯离开,形成一个球形的屏障将两人裹卷在其中。
乾达婆在八部众中与那迦龙众同属水系,对水的操作也不亚于龙族,之凡年纪虽小,却是乾达婆的少主,对水的控制可谓易如反掌,无论是冰还是雪,只要是水,便要听从他的控制。这屏障就是他用来抵抗寒风的。
他不由得得意的望向陈莲香,笑吟吟的道“莲香,怎么样?几年不见,我厉害了很多吧!”
而陈莲香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向前赶路。
见陈莲香不搭理,少年自觉无趣,嘟着嘴只好跟着两人赶路。这一路走来,这两人说的话都很少,灰衣男子叫做九月,在六年前的一个夜晚,他曾经见过,那时他还是陈莲香的侍童,那夜灰衣男子来求香,求当年陈莲香为武皇催开百花的奇香,因为他深爱的女子想要看花,想要看雍容华贵的牡丹,清新秀隽的茉莉,七里飘香的金桂……为此他千里跋涉,从寒风刺骨的塞北到了毒虫异草的南疆,从黄沙滚滚的西域到了波涛翻涌的东海,收集了千百种花的种子,为的只是满足那个女子的愿望。
他的故乡就在这片白雪之后的森林中,他是帝释天,而他爱的女子却是阿修罗。即使已经不能在一起,他还是要完成女子的愿望。但无论怎么努力,这些花的种子都无法在北境极寒之地发芽,所以他才会去找陈莲香,求那能催开百花的异香。
之凡知道,他怀中一刻也不放下的包裹就是他不愿放弃的最后一丝希望,六年前,陈莲香没有给他催开百花的奇香,只给了他一个种子,一颗让他有希望继续活下去的种子,也正是这个种子,才能让之凡找到他,想到这里,之凡不由的望向陈莲香。
原来一切,陈莲香在六年前就安排好了,给九月的种子里藏了特制的香料,这种香即使几十年也不会消失,而这种味道唯有乾达婆才能辨别,所以陈莲香才会将自己召回,为的是去寻找九月,然后带他们进入风雪之后的修罗故地。
想到这些,之凡不由难过起来,原来,陈莲香并不是因为想念自己才点燃千星引,一切都只是他计谋中的一部分,而那个计谋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的呢?之凡不知道,是从他和莲香的第一次相遇,还是更远更远之前,就已经开始?
他本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向来冷漠的男子的,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看不穿,不知道那沉默的背后是多少计谋,看似无心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计划,环环相扣,滴水不落,陈莲香到底有多深的城府,之凡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次回来,之凡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使陈莲香改变,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感到了害怕,不管那个事情是什么,一定将是惊人的计谋,而他们已经是棋盘上的棋子,只能被掌控,这场棋局已经开始了,谁也无法再退出,而对手到底是谁?
忽然,前面引路的灰衣男子停住了马蹄。发生了什么?之凡眯起眼睛,努力看清楚前面的一片茫茫白色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模糊看到像是有什么挡在了道路,陈莲香已经下马,快步走了过去,之凡只能连忙跟上。
走到前面,之凡才看清那挡住道路的到底是什么,是一只庞大的蛇,不,应该是蛇妖。那是一只巨蛇,三角形的头颅竟有半丈来高暗绿色的鳞片包裹着全身,更为奇异的时,在蛇腹下,却长着两只像是人手一般的东西,从胳膊到手掌,没有丝毫的鳞片,更像是人的皮肤,只是不知为何被烧得漆黑,身上的鳞片也脱落了不少,一条条伤痕像是被刀刃所划,伤口已经被冻住,身下的一滩滩黑血可以想象它到底流了多少血,更骇人的是,那半丈大得头颅上本是眼睛的地方此时只有两个血窟窿,虽然这是一只怪物,却也不由让人心寒,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有这样的神力将它伤到这样。
这是,这个气味……
“这是摩呼罗迦!”之凡大叫起来,不会有错的,虽然这个味道有些奇怪,但不会有错,一定是八部众中大蟒神摩呼罗迦的味道!八部众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而且唯有八部众彼此之间才能辨认。他是寻香的乾达婆族,所以他辨别的味道绝对不会有错。
“摩呼罗迦,”灰衣男子蹙眉有些惊讶起来,他知道摩睺罗伽也是八部众中的一族,可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没了踪迹。听说是早已灭绝,而且摩呼罗迦的真身虽是大蟒,可毕竟也是八部众的半神,怎会是眼前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即使是半神,也逃不过生死轮回,他大概是不想死,所以自己坠入了妖道,化身成了这怪物的吧。”陈莲香缓缓解释着,眼中不带丝毫的情感。
“摩呼罗迦,”灰衣男子喃喃重复道,“只怕真的就要这样绝种了。”
“不,他没有死,”之凡忽然喊道,“如果死了,八部众的味道就会消失,所以他一定还活在!”
话音未落,陈莲香就从怀中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伏身撬开蛇怪的嘴喂了进去。
“陈莲香……”之凡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白衣公子的举动,一时不知再说什么,陈莲香除了和自己有关的事外其他任何都不会过问,此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搭救一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妖怪。
像是明白之凡的疑惑,陈莲香倒是冷冷解释起来,“八部众本是亲如一家的手足兄弟,它虽已成妖,但只要是八部众便就和千仪有关。只是我虽然喂了它这药,但到底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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