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岘回到药师谷之时,杨臻并不在此,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五日前去了淮安之后就未曾回来。林年爱因为要看着苏纬那小两口不能走人,好不容易等来了嵬名岘,正好让他赶紧过去瞧瞧。虽然他知道徐枢不会害杨臻,但毕竟今时的杨臻不同往日,他终归有些不放心。
以嵬名岘的脚程,一日便能踏入淮安地界,他一人前去倒是方便利索。杨臻懒散更甚从前,脚程或许比从前慢一些,但再慢五日都够逛个来回了。他不耗时间,换了匹马又朝北而上。
次日清早,嵬名岘便站到了神兵废墟之前。越往里去他越觉得奇怪,怎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心中着急,脚步也越来越快,弯弯绕绕跑入废墟深处之时看到主楼后的景象更是惊疑。
这里竟然绑着七八个身穿潜行衣的人。
那些人被绑得实在结实,个个嘴里都被塞得满当,看到新来的嵬名岘之后又纷纷蠕动戒备,警惕地盯着嵬名岘,生怕他会干什么趁人之危的事。
嵬名岘没心思管他们,绕了几步发现主楼后面的门开着,里头不知有没有人。他一扭头钻了进去,下到第二层之时,本想往第三层去,却隐约发觉这里有人。他往里迈了几大步,伴着周围的长明灯光,远远地便在尽头的石墙间隙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杨臻在那里倚着倒数第二堵石墙沉沉而眠。
嵬名岘过去叫醒他,他清醒过来后看着眼上人笑了笑说:“回来了?”
一听这话,嵬名岘就知道他睡糊涂了,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你不嫌冷吗?”嵬名岘觉得这里阴冷森森,令人窒息。
“习武之人怕什么冷啊。”杨臻说。
嵬名岘不跟他饶舌,又问:“上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我来这儿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埋伏人。”杨臻说,“问他们是谁派来的也不说,赶巧了下雨,我就把他们打包好扔在了上面。”
嵬名岘想把他拉起来:“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有两三日了吧。”杨臻不想动弹,跟他较劲不肯起来。
嵬名岘撒了手,不勉强他,左右看了看问:“徐枢呢?”
“没找到,不在这里,应该是被上面那些家伙的同伙绑走了吧。”杨臻说。
“你不着急找他?”嵬名岘没由地替他着急。
杨臻叹气:“你以为那些人在这里埋伏什么?那些人一趟有来无回,他们的同伙总得找过来瞧一瞧,我在这等着就是了。”
嵬名岘斜面往上望了望,已经等了两三日,谁知道还要等多久?他心中没底,一低头发现杨臻正在盯着对面的石墙看。“你看什么呢?”他侧了侧身让出更多灯光,这才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什么?”
“徐叔的札记。”杨臻说。他闲得没事之时把这十几面墙上的东西看了一遍,神乎其神,堪比《绣经全图》。这些石刻足以让他明白自己一半的血脉何等厚重。
“对了,你的教主让我把剩下的全图也带过来,我顺道背来了。”嵬名岘说着摘下了身后的书袋。
杨臻嗯了一声接过来,迟早都是他的活。
拖到傍晚,群鸦飞鸣,总算有人到来。
两人从主楼残存的地上建筑里出来,一转弯便逮到了两个正打算给那群人解绑的家伙。那二人一个鬓角丰裕,另一个腮边长着颗带毛的大痦子。
“幸会啊,二位。”杨臻一句话终止了他们的紧张匆忙。
那两人扭头看到杨臻与嵬名岘之时,又惊又愕。杨臻看这俩人的反应,似乎是认识他或者嵬名岘。
两个人立时的反应便是要逃,扬手撒雾打算趁乱走人,但嵬名岘反应比他们更快,搭手一抽杨臻的鲲游甩手撇出去,直接以旋砍的架势逼倒了那两人。鲲游飞回,嵬名岘接住扇子跟着杨臻过去将他们摁住。
“徐枢呢?”杨臻蹲到两人面前问。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摇头,看他们坚定的样子,就好像拧掉他们的头他们都绝不会开口一样。
杨臻动脑子寻思损招之际,眼尖至极的他发现了一丝蹊跷。他伸手扒拉开被他按着的大痦子的衣襟,露出了外衫里头裹着衣裳,看着里头衣襟上蓝青裹边的纹样,皱眉道:“你们是南直隶府的人?”
“不不不……”两人一呆之后死劲摇头,摇得脑袋发晕。
“还不说实话?”杨臻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半拎起来。
“不是少爷,我们……”大痦子慌张之下走舌,全然暴露了。
杨臻想不通为何,那几个早先埋伏的人并无这身打扮,看他们下手的架势也根本不认识他,怎么这两个来接应的同伙却会是南直隶府的人?
“说不说!”杨臻晃了他两下。
“我……”大痦子委屈又为难,满脸哭相道,“我们真不能说,您别问了……”
杨臻鼻息一声撒手撇下他道:“不说是吧?我自己去问!”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气势汹汹,但走了两步之后又宕住了步子。他这一去作何讲?为了徐枢站到王鹤龄跟前,那他还是原本那个位置的他吗?咬了咬牙,他调头回来对那俩人说:“还是你们自己说吧,换成我去问,还不一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要是你俩丢了饭碗饿死还得算我一份罪过。”
嵬名岘诧异他的游移踟蹰,接他眼色稍稍撒开了些手,提溜着那两个人勉强坐起来,并把鲲游还给了他。
两人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旺鬓角才埋头低声慢吞吞道:“小的二人奉命来接应埋伏的弟兄,查看徐枢是否还有同伙……”
“徐枢是相爷让你们抓的?”杨臻问。
“不,是从京城来的钦差,借咱们的场子办案。”大痦子答。
杨臻大觉事有不对,京城来的人抓徐枢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干嘛?唯有一条,如果牵扯到温氏之隙,徐枢便是首当其冲之所在。但杨臻又有不解之处,徐枢如何暴露?朝廷为何时至今日才想起这一茬?“钦差为何要抓徐枢?”他问。
“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钦差大人发出来的命令是遍寻天下与温氏相关之人。”旺鬓角说。
杨臻明白这俩人骗不了他,他们是南直隶府的捕快,自然不会知晓到什么讳莫如深的程度,所以实话确实也只能说到此处。“罢了,你们回去吧。”杨臻指了指一旁那几个被绑着的人,让他俩把那群人也捎走。
两人被撒开之后狼狈地站起身来去给旁边的倒霉弟兄松绑,眼看告谢走人,他们又想起了不得了的事。“少爷……”旺鬓角搓着手试探着问,“您怎么会在这儿?”
杨臻鲲游轻摇,笑道:“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徐枢的同伙吗?既然碰上了我,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不能不能!”旺鬓角和大痦子连忙哈腰道歉,“您就别开玩笑了!”
杨臻哼笑一声,有些话他当真了说,别人却非要当玩笑听。不过徐枢他是肯定要救的,温凉他都敢包庇,何况是这个与他有过来往的徐枢。“这样吧,巧了我也想探亲,与你们一同回应天如何?”杨臻与他俩商量。
“好啊!您去相爷自然欢喜!”
他们着急交差,自然要乘夜奔波,杨臻二人也随他们的便。至于见了钦差要怎么交差,大痦子他们请教过杨臻的意思,杨臻让他们只管据实上报便是,大痦子二人直道不敢,可却也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不敢替杨臻扯谎,何况杨臻还提醒他们,即便他二人有心隐瞒,还有那几个同行的人在呢,他们可不是南直隶府的人,自然不会向着他们,还不如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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