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出了酒坊,却没有直接回下榻的客栈,而是一溜烟飞进了后头的小院。那个蝎虎男人总让他放心不下,明明是素未谋面的人,却总让他走一步牵一步。
蝎虎男人站在房门外与人叙话,杨臻干脆先一步从后窗户飘进了屋,往房梁上一藏。待那伙人进了屋,他就听到了那个蝎虎男人的身份。
“少主,刚才那个人从前就想跟着老宗主干,只不过老宗主从来没说要收他。”
这要是五毒宗的少主,那不就是隗冶了?杨臻琢磨,兖州那份案卷里记录的就是隗冶在兖州兴风作浪的事,看来从前他们真的见过,只不过那部分刚好被他忘了。
“能用就用,我可没有老头子那些穷讲究。”隗冶往椅子上一坐,一个小东西从他的袖口里爬了出来。
“属下粗略算过,这回毒宴大概有三十人,有一多半是咱们的旧部,其他人的底细也摸查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问题,少主想留用谁也无须顾忌什么了。”
“有什么好顾忌的,”隗冶冽笑,“都是简单的一条命,多一条少一条有什么差别。”
喽啰们噤声听话。
“上回发出去的毒大概都用完了,也该给他们填补填补了。那些只会捡现成的蠢货自己配不来,还不得爷爷我养着。”隗冶说。
“是,”陪话的人也恶笑,“那批药作用不小呢,施行远、裴晓棠还有峨眉的那些人都被解决掉了。”
“我眼看着那些江湖人相互撕咬就觉得痛快,老头子做事瞻前顾后,要是早有我这派作风,江湖早就跪在咱们脚下了。”
周围的喽啰纷纷附和称道。
隗冶说:“可惜,那些老家伙们都不肯来,活了半辈子还没长点出息,不然也让他们看看我的手段,再想想他们那些可笑的当初,哼……”
“廖公焕不可能出面,竹叶青一直找不见人,毒尊这回倒是来了,不过他和抚江侯府从来就跟咱们不对付,他会不会坏咱们的事啊?”
“一张试药的嘴,死得不及时竟然还成了毒尊,他们就这点本事,一条泥鳅在江湖里还成了翻江倒海的龙。抚江侯府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萧岩流死了,乌显炀,还有温凉那群人,他们都得死……”隗冶弹了弹腰带上的小铜铃。
梁上的杨臻听了那两声怪异响铃,突然觉得嗓眼一紧,连带着一路下去心口也有些不舒坦。他忙着给自己缓息之际,一垂眼看到了梁上趴着一只小爬虫,似乎是一只没有巴掌大的蝎虎,只是通体泛着奇怪的灰紫色,看着很是离奇。
小爬虫扒拉着四条腿顺着房梁朝杨臻爬过来,停在了杨臻近前,甚至还朝他歪了歪小脑袋。
底下的隗冶没有任何征兆地止了声,他抬眼朝黑洞洞的梁上看了看说:“既然来了,又何必躲在房梁上不见人呢?”
杨臻有些诧异,难不成这条虫子和隗冶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感应?不然凭那些人的功力怎么可能发现他的存在。不过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必再躲,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到了屋中的地面上。
隗冶盯着杨臻的脸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半天,怪笑道:“出门在外顶着张假脸,小兄弟你是真面目见不得人还是在躲避仇家?”
杨臻挑眉,能看出他易了容,这隗冶倒真是个行家。“既然有这手艺,不用白不用。”他说。
隗冶越看越觉得耐嚼,他能想象得出这张寡淡的假皮后面的脸大概是什么模样,何况——他的紫螈似乎认出了什么。他问:“怎么称呼啊?”
“秦至,江湖游医。”杨臻说。
“啊……秦大夫。”隗冶眯着眼继续打量他。那只灰紫色的蝎虎爬到了隗冶肩头,又顺势爬进了衣领里。
杨臻见状眼角不禁一抖。
“秦大夫来了多久了?”隗冶坐下来拎着茶壶倒进了桌上一盏木杯里。
四下的喽啰见状纷纷躬身退了出去。
“比你们来得早。”杨臻说。他想尽快脱身,总觉得这里让他周身别扭。
“那你应该全听到了吧?”隗冶倒上了水却并没有喝。
“确实听到了很多不知所云的话。”杨臻坦诚。
隗冶慢慢点头:“秦大夫身在江湖却不问江湖之事呢,所以秦大夫为什么不肯给我个好脸色呢?我的那些话似乎还没有惹到秦大夫嘛。”
杨臻冷淡地说:“你再不让我走就要惹到我了。”
“哈哈,”隗冶的笑乍冷失温,“那你就试试,走出去。”
杨臻一愣,也是此时他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气海没了周旋的动静,整个丹田都隐隐有下坠之感,发觉此事之后又是心口紧闷,他一阵恍惚,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毒?他撑着渐趋昏沉的神思,总算是想起这玩意儿是什么毒了。
老驴头的《药师簿》里写过,五步香,听起来就像五步蛇一样,自毒发有所察觉之际,起身走五步就得栽下去,无色无味,而且没有药引子根本促发不了。
可药引子被掺在了哪里呢?这间屋里的东西他都不曾碰过,难不成是在房梁上?
杨臻又看向了桌上的木杯,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自从见到隗冶之后心思就乱得很,连这种最基本的防范之心竟然都顾不上了。
“秦大夫呀,你我初次相见就对我这么爱答不理的,我真的有点不服气呢。”隗冶看着转了身却不肯迈步的杨臻说。
杨臻竭力想唤起冲经自救,但却无济于事。他不敢动作,即便是他,中了五步香也只能走五步罢了。“你这人实在烦得很,我又不认识你,你何必费这些话讨嫌……”
隗冶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蝎虎纹笑问:“你真不认识我?”
杨臻有些恼,想嘲讽他,却又不敢把有限的动作浪费在他身上,哼了一句“笑话”之后抬腿迈出了第一步。
“一。”隗冶笑眯眯地看着杨臻的背影说。
不出所料,第一步迈出去后,杨臻就觉得心神像是被人扯了一把,像是要把神魂拽出去一样。
他与门的距离也就四步,无论如何他都要撑着走出去。
“二。”
隗冶站起来,双臂环胸等着看热闹。
“三。”
第三步落地的时候,杨臻已经有些抖了。
隗冶慢悠悠地走近杨臻,拖着长音在他身后说:“四。”
四步迈完,杨臻离门只剩了半臂的距离,但他已经有点站不住了。他憋住一口气不肯松出来,虽然不知道隗冶想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他抬手朝门闩过去,并迈出了第五步。
“五。”隗冶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黑黄的牙。
眼看就要摸到门闩之时,那扇门却被拉开了。
第五步落下时,杨臻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他只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形状。眼前一黑,脸下一软,他整个人直直地朝前倾了下去。
门外的人往前迈了一步,双臂一伸接住了杨臻。
隗冶原本心情极好,尚且有些耐性跟人好好说话:“哎哟,我这小朋友怕是醉了,劳烦兄台了,交给我就好。”说着,他就上前想把杨臻要过去。
穆淳护着杨臻后退一步,躲开了隗冶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隗冶眼中顿生厉色。
穆淳看隗冶的眼神何尝不是满含杀意,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把杨臻抱起来转身就走。
隗冶怒火中烧地追了出去:“给老子——”
犀月和勾佩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隗冶也是追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那群喽啰们都躺在了院里,生死不知,反正都没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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