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上老梅树的花期,杨臻陪林年爱少过了好几天的年,早早地就离开了药师谷,还赶在上元节之前到了苏州,陪周从燕好好逛了一趟花灯集。
“你听说了没,年前杭州的布政使司被抓了,说是今年秋后处斩,这好像还是你姥爷下令办的呢!”周从燕抱着花灯和杨臻一起往舟水山庄走。
“为着什么呢?”杨臻倒不觉得意外,只是陪着周大小姐闲扯罢了。
“听街坊们说,那个姓何的知府受贿、徇私枉法,从前就有百姓往应天府偷偷报过,只不过一直没有证据,后来有个贿赂他的地方官露了行藏,被应天府的人查到了,这一回要连带着处理好大一批呢。”周从燕说。
“有没有钱塘和庐州的那俩?”杨臻问。
“你怎么知道?”周从燕惊讶又失望,她原本还想待会卖个关子让他猜猜呢。
“意料之中的事而已,”杨臻说,“即便他们不栽于此,也会另有绝命之时。”
周从燕撅了撅嘴,却也有些害怕:“一下子要杀那么多人呢……”
“本朝一向治贪如救火,从来都是星火尽灭的,自打开国以来,因为贪污受贿杀了多少官员,是他们不知死活、明知故犯。”杨臻说。
周从燕抖了抖说:“回去得好好跟我哥说说,他以后要是当了官可千万不能这样!”
“文哥他没这样的心思。”杨臻这倒是有把握得很。
周从燕觉得也是如此,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嗐,他能不能中举还不一定呢,他背书的劲头年前就弱了很多了。”这么说着,她又想到了些别的事:“说到这儿了,那个中都的瘸腿秀才现在怎么样了,柴叔真的把他收入麾下了吗?”
杨臻摇头:“自那之后我也未去过徐州,不太清楚。”他看着周从燕那副不如愿的样子又说:“不过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我爹的寿辰了,咱们回京之时肯定会见着他的。”
周从燕连连称好,她从前就听周振丹说过,杨大将军生于二月卅日,所以并不是每年都有生辰可过。
杨臻的计划中这段时间里都没什么大事亟需他做,便在舟水山庄住了下来,平日里除了给周从文讲讲书、陪周从燕招呼把式也就没什么正经事了,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坐上老梅树的横杈嗅香吹风,琢磨琢磨水曲的事。
这日他陪着周从燕到外头逛了遍夜市之后乘月而归,两人行至舟水山庄的门楼前时,一个一直躲在门楼阴影中的人走了出来。
杨臻早就觉察出附近有人,不过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个不会武功且毫无杀气的人罢了。
“请问是杨小师父和周大小姐吗?”来人相貌平平、衣着普通,怎么看都是个放在人堆里都难以显眼的平常人。
杨臻与他对视一眼后问:“你是山海阁的人?”
“正是。”来人颔首。
周从燕一脸诡异地看向了杨臻,不过转眼间她也明白了,“小师父”这个平常人用来称呼小僧弥的叫法可不就是苏纬总喜欢用来称呼杨臻的嘛。
“阿衡有事?”杨臻问。
“少阁主此刻在济南,若小师父有空,望您可以去一趟济南。”
“只他一人?”杨臻皱眉。
“哦!”来人连忙说,“有途安兄弟跟着少阁主。”
“可是丐帮出什么事了?”杨臻问。凭着苏纬那好凑热闹的性子,若不是济南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事,他又怎会先斩后奏地跑过去呢?
来人心中感叹“跟聪明人说话真省事”,并道:“鄙阁中得到的消息尚不能确定丐帮出了什么事,不过济南地界上确实热闹了不少,有几个分舵的丐帮弟子已经出现在了济南街头,且这个时候并非丐帮例行会事之期,所以少阁主想一探究竟。”
杨臻无可奈何地呼了口气说:“知道了,多谢兄弟。”
“您客气了,告辞。”来人拱手一笑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山海阁的搜信人到处都是,像这般仿若寻常平头百姓的搜信人也不知还有多少。杨臻咋舌心道,平时自得其乐地活着,却也不知会被多少山海阁人暗中观察。
周从燕早就听来了劲,揪着杨臻的袖子摇晃道:“咱们也赶紧去济南吧!”
苏纬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脸皮可以厚到今日这个地步。
自从他打听出嵬名岘如今基本相当于承贤山庄少庄主蒋固宁的师父之后,即便嵬名岘的爱答不理显而易见,可他仍能腆着脸主动找上门,还美其名曰“为小师父踩点”,不过对于他的坚持不懈,嵬名岘虽然无动于衷,但蒋固宁却基本和苏纬混熟了。
他大体知道杨臻和蒋固宁的关系,所以他这个“杨臻爱徒”的身份自然好使的不得了。在他遇见嵬名岘的第四日,他就直接和苏途安搬进了义方大院。
“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裴叔叔与我爹递信之时只是说近来丐帮内可能会有大会事,怕是要忙一阵子,所以我爹就让我来帮着裴叔叔打点一下,但如今我也只是眼瞧着进进出出的丐帮弟子越来越多罢了,裴叔叔不说,我也不好直接问。”蒋固宁说。
“那……”苏纬转了转大眼睛又问,“那个裴令聪会不会知道?”
说起裴令聪,蒋固宁的脸上有了些羞赧:“我十日里有九日见不着他,见着了也说不上什么话,不晓得他知不知道。”
“他平时都在哪儿呢?”苏纬问。
“你就这么想知道啊?”蒋固宁笑看他。
苏纬连连点头道:“也算是替小师父提前打听着嘛!”
蒋固宁憋红了脸,好一顿忸怩之后才说:“除了附近的青窑红楼,偶尔也会把姑娘领回来,就在他自个儿的屋里……”他这个令聪大哥的癖好真的让他无从恭维,他来济南不久,却已经撞上了好几回。他虽然也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开了情窦、心里也住着小姑娘,但让他目睹这等智昏之事却也实在是难堪得紧。
苏纬顾不上这个,他只想搞清楚丐帮到底是怎么了。问出裴令聪的房间所在之后,他便直接偷摸去了。为防着门外有人把风,他还不辞辛劳地绕到了屋后。
在临近裴令聪房间所在位置之时,苏纬就隐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他边往那边靠边在心中暗暗期待会不会发现什么罕闻的秘密,但真正站到房间后窗户口下听清那动静之后,苏纬就把脸憋红了。
“大白天的!”他跟见鬼了一样,顾头不顾尾地原路跑开了。
半路上他又撞上了正四处找他的苏途安。苏途安看着他这副面红脖子粗的模样问:“你这是怎么了?”
苏纬扶膝喘了好几口气,瞟了他一眼,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只道:“两步跑急了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你师父来了。”苏途安帮他顺气道。
苏纬立马不累了,吆喝了一声“终于来了”之后便跑去了前院。
堂前,杨臻、周从燕与蒋固宁对面而坐在石桌上旁闲叙。杨臻并不知蒋固宁在此,他甚至不知道苏纬也在这里,只不过山海阁的人既然说是丐帮有事,那他便直接来义方院找裴令聪了。
“对了,既然大哥你来了,我也请师父过来吧!”蒋固宁说。
“你有师父啦?”周从燕好奇。
蒋固宁点头笑道:“正是剑魁。”
“啊?”周从燕意外,“你怎么会拜他为师呢?”她还一直当嵬名岘是个没心没肺的忘恩负义之徒。
蒋固宁嘿笑着挠了挠头:“师父他其实很好的。”
杨臻拍了拍周从燕的胳膊,又问蒋固宁:“怎么样,剑影诀学了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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