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庆此生 第十四章 仆人比斗

    “侯府这么热闹，还真是有点意思。”王文林来的时候，我正在夺周青青手里的一塌“卖身婚书”，周青青正张大嘴巴咬我胳膊。

    “松口，松口，嘿，你属王八呢？咋还咬住不松口了？”我一副呲牙咧嘴的怪模样，真不该让人撞见。好在这位不是外人，是西门庆的老相好。

    “王兄你来啦，赶紧帮我把这丫头抓住。人不大，咬的还怪疼的。”

    “庆哥，这不合适吧。青青怎么说也是你未婚妻。你们俩的家事，外人哪能掺和。这青梅竹马，还真是恩爱啊。董兄你说呢。”感情王文林不是一个人来的，知府大人的公子哥也来了。

    “嗯，确实有点意思。”怀玉公子甩手打开折扇，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幕。

    另一边，丫鬟小红摆脱了铁柱，赶来帮自家小姐脱困。她自知人小力气不大，要救出小姐，不借助工具怕是不行了。于是她利落地拔下头上的钗子，双手攥紧哇呀呀大叫，瞄准我的尻部狠狠刺去。没错，股是大腿，尻才是屁股。

    “唔……”我吃疼，马上放了周青青，手去捂屁股。“铁柱，你怎么不抓紧她。你那卖身契别想要回去了。”

    “不许欺负我家小姐。”欺负我屁股的小丫鬟，张开双臂保护住自家小姐，一副老母鸡的样子。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明显高一头的小鸡仔，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小红，我们走。哼。”

    “嘿，这有点意思啊。”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相视一笑不住地点头。

    “有意思个屁，老子屁股都肿了。”我捂了屁股单腿跳，两三步跳回房间。身后王公子和董少爷也跟了进来。

    “让两位兄台见笑了。”我一面坐在床上揉屁股，一面尴尬地说。

    “哎，庆哥你这话就见外了。谁不知道你跟周家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王文林今天还是一身汉服，也不管天热不热，手里的鹅毛扇时不时要扇两下。

    “西门弟，你病可好了些？”知府家少爷的话，永远这么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烦劳，董兄和王兄惦记了。小弟前日不幸落水，得救后就有些失忆，啊，对了，就是失魂症。所以有些事情总记不太清楚。不过身子倒是无大碍了。”但凡熟悉的人，都用这个借口搪塞一遍，日后看出我有什么不同了，也能应付过去。

    “哦？那弟你可还记得当时落水的情形么？”既然知道我没事了，董少爷的心思自然放在案子上了。

    “这个么，具体情况记不太清楚了。隐约看到赵常发把赵公子推到河里去了。哎，对了，董兄当时不也在船上么？”

    “啊，我和王兄在船舱里，自然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怎么了。我只记得听见你喊救命，等我出来时，你已经落水。也是那赵常发把你推下去的吗？”

    “这个倒不是，好像是我当时脚一滑，自己掉下去了。”我一边挠头一边尴尬地说。没办法不尴尬，当时我还没穿越到西门庆身上呢，这都是他的记忆。我脑海里有这些画面，却是上帝视角的呈现。就是说，我飘在空中，看到赵常发往西门庆这边走了几步，西门庆不住后退，结果还没等赵常发过来，他自己就先脚下一滑，摔倒河里去了。真奇怪，为何回忆总是第三视角？

    “方才衙门的巩师爷来过，我家少爷已经把情况跟巩师爷说过一遍了。”铁柱在一旁补充道。

    “哼，少爷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仆人随便答话了？”说话的是董少爷身边的头号跟班，真定府编外制临时捕快，人称塞张飞的范坚强。

    这货跟铁家三兄弟向来不对付。上次冀州四公子仆从争霸赛中，范坚强比武输给了铁牛，被铁家老二老三一通数落。这两边的愁就算结大发了。

    说起这仆从争霸赛，我脑子立马跟过电影似的，往事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

    一年前的某天，西门府宅，钱管家对西门庆说。

    “少爷，不好了少爷。上官大人被抓起来了。”

    “钱叔，不要慌张，有事慢慢说。上官老师教导我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哎呀，还上官老师呢，上官大人以后可就当不了您的老师了。”

    “嗯？此话从何说起。”

    “少爷，你是不知道啊。你不知道你就得听俺说。话说俺今天刚要去城里一趟……”

    “说重点，快点说。”

    “哦，上官大人被北京来的公差抓走了，说要回京受审。”

    “那岂不是以后都没人教我功课了？”

    “可不是么，上官大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这就被押走了啊。可说他一个教书先生，不理朝政多年了，怎么还犯事了？”

    “那以后就没人叫我写作业，没人叫我背书，没人给我考试了。我还读书干什么，玩去喽。”顺手就把手里的书给扔了。

    “少爷，你怎么能这样啊。”钱叔去捡书。

    “钱叔要面不改色啊，面不改色。”铁家老二和老三在一旁起哄。

    “你俩就别瞎捣乱了，还不赶紧把少爷叫回来。”钱叔气得直跺脚。

    隔了几天，钱叔又来跟西门庆说话。

    “少爷，玩也玩了耍也耍了，也该用功学习了。俺给你在崇文书院报了名，明天你就去那上学。”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少爷，崇文书院可不远，就在冀州城里啊。再说咱家老爷又不在家，怎么就父母在不远游了。”

    “那我更不能离家了，万一我不在，家里丢东西怎么办。”

    “哎呀，少爷，您这是不相信俺啊。俺来侯爷府也十多年了。咋能这么说俺呢。少爷你放心，你也就上半天学，下午就回家了。”

    “|不去不行么？我走了，谁跟铁蛋玩啊？”

    “啊？哦哦，这个可以让铁家哥三个当少爷伴当，跟少爷一块上学去。”

    “你早说么，铁蛋，明天咱们去城里玩去喽。”

    “少爷，是去上学不是去玩。这孩子俺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咋把人都叫去上学了反倒高兴了，那到底是放心俺还是不放心俺？”钱叔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在崇文书院，学监路丘大人向同学们隆重介绍了西门小侯爷，以及他的仆人。对，就是仆人。能在崇文书院上学的孩子，家里面非富即贵，一个个都带了三五个仆从。知府家董少爷身边更是一批马仔。

    “铁牛哥，铁柱哥，铁蛋弟弟。你们以后要当我的仆人，记住了啊，来学校就是仆人。不能丢了侯爷府的面子。”

    “庆哥，你不该跟他们学。”铁牛认为这么做不好，可学院有这风俗，也只好入乡随俗了。他稍微反对了一下，也不勉强。

    “只能在学院是，回家我们可不伺候你。”铁柱迅速判断了形势并给出了底线。

    “庆哥，我不当仆人好不好。爷爷说仆人是下人，我们三个不能当下人。”铁蛋揪着我的衣服问。

    “行，那你不是下人，你是跟班。”这么一来，铁家哥三个身份就降了一级。上课也不能坐着，要站在一旁伺候磨墨、蘸笔、扇扇子。

    当天放学后，西门庆也看出哥几个对他有意见了。

    “不然我们玩打仗吧。铁蛋这回我给你当马。来来，快来我背上。”

    “哦，这回我当将军喽。铁柱哥、铁牛哥，来啊，一起玩啊。”

    四个人玩的开心，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哎，这有点意思啊。”穿了一身汉服的王文林首先来了兴趣：“小侯爷，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啊，这位是王文林王兄吧。”

    “不敢不敢，没想到小侯爷今天刚来就能记住我。”废话，你一身奇装异服，别人想记不住你也难啊。

    “王兄，我们这是打仗呢。铁蛋快下来，我跟王兄说两句话。”

    “原来是在玩打仗游戏，这有点意思。加我一个可好？”

    “行啊，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了。大家有想玩的一起来啊。”

    西门庆是有点人来疯，在他的号召下，倒是不少同学都加入了进来。大家都想在游戏中打败他这个将军之子，好证明自己也是有军事才华的。可大家来了才发现，西门庆是在当马，没当将军。

    “西门弟弟这不是在扮马么？就不知道这西门将军的儿子当马，这是谁在骑啊？”董公子乐呵呵地说，他看一帮人在学院玩打仗也是蛮有意思的。不过这些人加一起也没他手下的人多。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加入战团。

    “铁蛋快下来，你去找铁柱。铁牛，你来背我。”西门庆明白过来，在这么多人面前当马，给侯爷府丢面子。

    “来将通名，可敢与我一战。”西门庆骑在铁柱脖子上，哇呀呀乱叫就冲向了董公子。

    “我今年都十六了，不跟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哎呀，帽子还给我。老范快过来，背上我把帽子抢回来。”

    “少爷，抢帽子干嘛还要背上你。”

    奈何古代能玩的游戏少，不论是多大的孩子，都愿意扎堆一块玩儿。范坚强背了董公子就去追铁牛跟西门庆了。两边你争我夺，范坚强这火气就来了。西门庆去年才十二岁，董公子已经十六了。范坚强背董公子当然比铁牛背西门庆费劲儿。他追几步也追不上铁牛，被董公子急的直拍他脑袋，这可把范坚强拍蒙了。他一咬牙一闭眼，一吸气一拧身，就撞向了铁牛。把铁牛撞了一个跟头，铁牛头上的西门庆一屁股就摔地上了。

    “哎哟，你怎么搞得，你想摔死少爷我啊？”还没等西门庆抱怨，董公子那边已经埋怨上了。原来范坚强撞的太猛，自己也摔倒了。他背上的董公子当然没能幸免，结结实实摔地上，直摔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少爷你没事吧，帽子抢回来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董公子一把夺过帽子，气狠狠地踢了范坚强两脚，赶紧去扶西门庆：“西门弟弟你没事吧？都是我这下人不好，摔坏你了吧。”

    “我还好，铁牛哥拽了我一把，没摔太疼。”

    “铁牛哥？哦，你这下人倒是挺厉害的。回去你一定要好好赏他。这个老范，回去我就不让他吃饭了。”

    “啊？这么严重啊？”

    “那当然了，对下人不能宽容，有错了就罚他不吃饭。让他长点心。”董公子语重心长地教导西门庆仆从的调教之道。

    “对，别让他吃饭，饿着他。”铁蛋在一旁叫好。在他身边的铁柱，瞪向范坚强的目光尤其不善。

    “少爷，我不服，我要跟他单打一场。我输了，就认罚。”范坚强一腔怒火总要找个人发泄一下。

    “放肆，明天的饭你也不想吃了？”董少爷大声呵斥：“再说了，西门府就这么几个下人，你要是给打坏了，明天谁来陪小侯爷上学。”

    “哎，怎么说的好像我们一定会输啊？”西门庆可是知道铁牛的本事，刚才摔的疼，合该让铁牛收拾一下这个大个子。

    “行，那就比比看吧”董公子话音刚落，范坚强就哇呀呀乱叫，冲向了铁牛。

    铁牛还没准备好，赶紧闪身躲到一边。场面上又成了铁牛在前面跑，范坚强在后面追的局势。

    “小子你站住，别跑。”

    铁牛是真听话，马上站住飞起一脚。范坚强只觉得胸口发闷，有口气没喘上了，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了。

    “服不服，服不服。哦，铁牛哥赢喽。”铁蛋和铁柱簇拥着铁牛不住地欢呼。

    “一脚就给踢躺下了，这有点意思啊。”王文林眼珠一转，接着说：“能把赛张飞打躺下，那这位的称号得是赛吕布啊。”

    “不敢，我就叫铁牛。”铁牛虽然推辞可也是满脸高兴，来学院第一天就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无疑是给侯爷府挣了很大的脸面。

    小侯爷脸上有光，知府家公子脸上可就挂不住了。董公子狠狠地骂了一通手下人，随后又跟西门庆说道：“侯爷府真是人才济济，西门弟弟的仆从好身手啊。”

    “铁牛哥不是仆从，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哦？那你可得看好了，这么好的身手不定多少人惦记呢。你看那王公子已经在套近乎了。说实话，要是西门弟弟不介意，不如让这位铁牛兄弟在我这里当跟班，我付他工钱。你说好不好？”

    “董家哥哥，你都那么多手下了，怎么还要跟班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才多少人。你看福王爷出门，那身后跟的人才叫多呢。”

    “你说我义父？他身后有十个小队长和十个十人小队，统共一百一一十人。你要跟他比，那你手下这些人确实不多。”

    “我素来仰慕福王爷，你既然是他的义子，就多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吧。”打这以后，董公子就时常来找西门庆探听福王爷的消息。西门庆倒真对得起他，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有时候西门庆也觉得，董公子可能是也想认个干爹了。

    “几位也累了吧，来我这马车里歇会吧。”

    赵志常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西门庆面前，这也是冀州四公子的第一次聚首。西门庆的记忆里，那辆马车外表富丽堂皇，里面却无比宽敞舒适。车厢能同时坐下六个人，真皮的座椅，毛绒的坐垫。两排座椅相对，中间一个矮桌，桌子的暗格里装着各式甜点、果脯。赵志常还能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冰镇的葡萄酒来。

    西门庆上学最高兴的事情，就是遇见了赵志常，坐了他家的吉祥号马车。可如今马车还在，马车的主人却没了。

    “谁家的狗没看好啊，敢在侯爷府乱叫。”铁柱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看样子他又要跟范坚强斗嘴了，我身为此间主人，还是及时制止的好。

    “铁柱别这么说话，不要让人家笑话我们侯爷府没规矩。对了，你俩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不对付？”

    “少爷，你都忘了啊？这个范坚强输给铁牛哥不服气，竟然找了一帮人要打我们。”

    “还不是你小子给我的茶里下了药，让我拉了几天肚子。”看来铁柱给人下药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好了好了，老范，上次已经让你为这事情道过谦了。怎么还记在心上。你身为真定府的候补衙役，怎么能兴师动众拿几个孩子？”

    “少爷，还不是因为当天夜里，我们几个值班的差人都跑肚拉稀，又赶上通判潘大人来巡夜，发现没人在岗。通判大人不问缘由就赏了我们一人二十板子。要光是打板子也就算了，可是，可是……”说到这里范坚强都带着哭腔了。原来他们拉肚子还没好，屁股就要挨板子。打人的也是真定府的差役，自然不会下狠手，可即使这样，范坚强几个人也是被打出屎来了。就为这件事，范坚强几个人很长时间在衙门里抬不起头来。等知道是铁柱干的，能不揍他么。

    “看你还敢惹我？”铁柱邪魅一笑，那意思是说，有种你就放马过来。侯爷府可是咱的主场，才不怕你个傻大个呢。

    “西门弟弟，你这仆人也该管管了。这让老范以后还怎么在衙门里混啊。”董公子为自己手下打抱不平。

    “啊，哈哈哈，老范你说你当时怎么没憋住。”我没心没肺地笑。把老范给臊的够呛。董公子也觉得脸上没有面子，叮嘱大家以后这件事谁也不许提了。

    另一边王文林倒是对桌子上的“婚约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哎，这有点意思啊，庆哥你这是准备效仿大周，要入赘女方家啊？”

    “什么东西，我看看？”董公子也凑过来：“西门弟弟，你这扮家家酒还玩出新花样来了？怎么这婚书是你要出嫁的意思？”

    “小弟闲来无事闹着玩的，两位别当真。”

    “闹着玩还盖了西门将军的印记？小侯爷你玩的够大呀。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看看，还真是有西门将军的印章啊。庆哥你这是要改姓周了啊。”

    完蛋了，被这两个人知道，还不一定怎么笑话我呢。尤其王文林这个大嘴巴，保准会去四处乱说，也不用到明天，最迟今天晚上，冀州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少特么废话，老子本来就姓周。”我心里气狠狠地想，可却决不能说出来。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才行。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