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姿态摆的很低,深深俯下,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可双手却执拗的呈着那枚宫羽,隐带哽咽。
似有霓漫天不同意便不起身的决绝。
云隐这番将蜀山的不堪就这般赤裸裸的摊开在众人面前,让三尊属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众人一时沉默,连看戏的笙萧默扇子都停了停,慢了下来。
霓漫天站在原地,无助的看了三尊一眼,最后在白子画身上不舍纠结的盘旋了两秒,随后收回视线垂下头。
小脸绷得紧紧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唇瓣紧抿,寒气四溢。
可拒绝的话到底也没说出来。
但就这般同意,又实属不甘。
她已经到了长留,马上就要成为长留弟子,距离成为尊上首徒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白子画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看懂了她眸中的欲言又止,眸光微闪,下意识垂眼,没有发表看法。
摩严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沉声叹道:
“漫天,你便随云隐,回蜀山一趟吧……”
闻言,霓漫天的小脸绷得更紧了,细看下,眼眶似也有些发红。
笙萧默抿了抿唇,再看云隐时已经没了那玩世不恭的调笑模样,眸底一片冷漠。
“师兄,这事,我们是不是还是看看小漫天怎么决定?”
“漫天已入长留,就已是我长留弟子,这是去是留,她本人还是做得了主的。”
“你!”
摩严瞪他,笙萧默却只是笑嘻嘻的,给他拍拍背,示意他还有小辈在,不要生气,注意仪态。
白子画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触及他眼底的冷漠怔了一下,转头再看霓漫天倔强垂着的头,和那隐隐发红的眼角,手指摩擦了下,没有做声。
没有作声,便表明了态度。
摩严注意到了,怒气也消了下去。
看来子画也是满意漫天的。
自家师弟好不容易有了满意的弟子,他自是高兴的。
可看到还跪着的云隐……
啧,有些头疼!
云隐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眼神闪了闪,主动抬头变换方向,对着三尊苦笑了一声。
“不怕三尊笑话,蜀山现下的情形……”
“弟子知晓掌门心中志向,掌门仗义相帮,我等自也不会让掌门心愿旁落。”
“弟子斗胆!还请世尊看在这些年蜀山与长留交情莫逆的份上,恳请世尊准许掌门,回蜀山接任掌门之位,操办完先师遗体入殓,便可回长留继续学艺。”
霓漫天眼神瞬间一亮,仰着小脑袋亮晶晶的看着摩严。
“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世尊喝了一句,可不可否认,心下是真的有点心动。
主要是霓漫天这个身份,本就特殊……
“那个师兄……”笙萧默在一旁,瞧那小丫头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轻咳了一声,贴近自家大师兄。
“成为长留弟子和去蜀山主持大局好像也并不冲突,是吧?”
摩严又是一个瞪眼。
这个师弟!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什么?
要是真同意了,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长留呢!
笙萧默就当看不见,自顾自接着劝:“这漫天仙姿出众,实力本就比其他弟子强。”
“且出身名门,将来肯定是要回去接任蓬莱的。”
“这收徒,未来的一派掌门和刚接任的掌门,好像差别也不大不是?”
“左右漫天去蜀山,时间也不会太长……”
摩严眉头一皱,刚要训斥,就听笙萧默又幽幽补了一句:
“再说,蜀山都没意见,师兄你这般,不是寒了仙门好友的心吗?”
摩严:……
摩严一阵哑然,“真真是诡辩!”
笙萧默一笑,悠悠然的坐了回去。
见摩严态度松动,云隐反应很快,再次一礼:“多谢三尊成全!”
霓漫天嘴角的笑不受控制的扬起,同样打蛇随棍上,朗声道:“多谢三尊成全!”
摩严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这面色却也不再那般紧绷。
转头看向白子画,询问道:“师弟,你看这……”
不管怎么说,师弟才是掌门。
这决策,还得师弟来做。
白子画看向霓漫天,一眼撞进那满怀期待的星光熠熠里。
心下一滞,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淡声道:
“既然蜀山和蓬莱都没有意见,那便如此吧。”
话落,霓漫天高兴的蹦了起来,兴奋溢于言表。
“耶!”
“谢谢尊上!”
“哈哈~,我终于成为长留弟子了!”
瞧她这个模样,三人唇角都不同程度的扬了扬。
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笙萧默神色愉悦,没正行的靠着座椅,歪歪扭扭懒散至极。
果然,他还是喜欢瞧这丫头活泼的模样。
那冷冰冰的,一点都不适合她。
这个年岁,就应该鲜活才是。
霓漫天所愿达成,看云隐也顺眼了不少,接过他手上的掌门宫羽,伸手将人拽了起来。
云隐顺从起身,悄悄舒了口气,看着霓漫天眼神柔和,难掩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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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是他用了卑劣的手段,这才逼迫这无辜的姑娘妥协。
日后回了蜀山,他自会好好护着她!
守护她此刻的笑容!
最终,几人商定,等霓漫天参加完长留弟子入门仪式,再随云隐回蜀山。
自此,霓漫天的目的,全数达成。
那边,众人也结束了第三关考核。
不出意外的,花千骨表现优异,加了不少分,顺利通关。
落十一记录完其他弟子的成绩,前来询问霓漫天的考核要如何进行。
却被通知,直接进行新弟子入门仪式。
众弟子换了长留弟子服,被带去了长留大殿拜见三尊,云隐站在下首一侧,共同见证。
“拜见尊上!”
白子画看着随着队伍进来的花千骨,默默紧了紧手。
十一的记录他已经收到了,三生池里的表现也被十一一再赞叹的说给他听。
可是一个体质若妖的异类,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的度过三生池呢?
花、千、骨……
你到底,是何人?
一向情绪淡然的长留上仙,最终也栽在了花千骨这三个字上。
情绪动荡,引得摩严看了他好几眼。
白子画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努力平息自己,摩严没有察觉出什么,这才没有深究。
白子画默默安慰自己。
以这等资质,就算是顺利过关,恐怕也待不了多久!
白子画漠然错开视线,不再分给那喜气洋洋的花千骨一分视线。
“身世可查清楚了?”
落十一:“回尊上,都查清楚了。共十一人。”
“十二个才对。”
摩严打断他们,向着殿外提高了音量:“进来吧。”
殿外一郎朗少年大步走了进来,面上满是阳光和少年气。
虽然穿着不显眼,可那衣服料子却是上好,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
“弟子孟玄朗,拜见三尊!”
摩严:“这是特招进来的学员,作为今年第十二个学员。”
下方弟子们小声的窃窃私语,猜测这位特招生的来历。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长留竟然还有特招生一说呢。
再看轻水,在孟玄朗进来时,一双眼睛早就落在人家身上收不回来了。
霓漫天对他无感,甚至觉得他和轻水都蠢透了。
一个只知道追着花千骨,一个只知道追着孟大哥。
身份、地位、尊严,全都抛弃不顾,可笑至极。
冷睨了他一眼,孟玄朗似有所觉,转头看来对她阳光一笑。
霓漫天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孟玄朗一阵莫名,却也不甚在意。
总归他是被逼迫来的,这里的一切,他都不是很在意。
人员到齐,由掌门颁发宫木、在验生石上滴血。
霓漫天考核成绩优异,被排在了第一排,也是第一个上前滴血验生石。
霓漫天一步步上去,一步步靠近白子画,眼神闪亮。
白子画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不自觉柔和几分,多了几分关注。
霓漫天垂了眸,上前速战速决。
验生石散出盈盈紫光,很是漂亮。
抬头觑了一眼白子画的神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着他灿然一笑,转瞬又全数收敛,高昂着下巴退下。
白子画一怔,瞧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失笑。
瞧着她面无表情的站回队列,不知怎的,他竟有一种错觉。
好像她这个模样,是在模仿他,是在靠近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白子画脸黑了一瞬间。
花千骨喜滋滋的上前,却被白子画一言难尽的脸色吓了一跳。
脖子一缩,莫名发虚,老实的滴了血。
验生石,橙光大作。
花千骨看看别人的,再看看自己,歪头疑惑不已。
白子画瞳孔有一瞬间放大,下意识抬手将验生石的情况掩盖了下去。
橙色消失,重新变成荧紫色。
花千骨松了口气,什么都不知道,轻松的蹦跳着下去了。
白子画却盯着验生石,心里掀起滔天风浪。
花千骨是他的生死劫,他的验生石已经有所反应。
可花千骨这验生石的异样……
不死不疯便成魔……
真真是……
无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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