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也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拉着卫刑离开马场,就直奔鲤鱼坞的金银楼。
他也就是在卫刑面前,才会如此率性直爽,在一般人面前,他是十分稳重内敛的。
两人从郊外骑马到城南大门,而后便下马步行,悠悠然到了金银楼。
此时已是临近午时,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二皇子直接到柜台,问掌柜的道:“请问卫小姐可还在店里?”
掌柜的正拨弄算盘算账,闻言抬头,见是两个衣着不凡,彬彬有礼,英俊倜傥的少年公子,便礼貌笑问道:“敢问二位公子姓名?寻卫小姐何事?”
“我们是卫小姐的兄长,路经此地,进来看看她。”二皇子笑得温文尔雅,让掌柜的放轻了戒心。
闻言,掌柜的又将两人细细打量一番,才教过一个伙计,让人去二楼雅间传话,而后又叫人将两人引到一楼后面的小花厅,上了茶水点心。
雅间里,安若澜一行人正笑闹地起劲,忽闻伙计的传话,一个个都惊讶不已。
“你是说,有两个自称我哥哥的家伙到店里找我?”卫韶百思不得其解,她只有一个哥哥啊,没有堂兄,其余的表兄都还在东北,哪儿冒出来两个兄长?
而且以她哥哥那不开窍,又老实迟钝的性子,说不来就不会过来的。
到底会是谁来找她?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宓儿建议。
卫韶点头,正想跟安若澜说一声,安若瑾三姐妹先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这么快?”安若澜惊讶出声。
“我们跟祖母请示时,只说了出来一个早上,再不回去会挨训的。”安若珂跟安若妍皱着眉,满脸不舍。
安若澜依依不舍拉住三人的手,道:“怎么不跟祖母说多在府外逗留一段时间?”
若祖母知晓是她们姐妹相聚,应该不会如此拘着大家。
闻言,安若瑾苦笑道:“你不懂,不是祖母不愿让我们多聚聚,而是祖父。”
说到一半,安若珂截过她的话,愤愤道:“都怪安若丹,她把你约我们见面的事告诉了祖父,祖父说你如今打理贺记不容易,肯定事务繁忙,是以叫我们不要耽误你太多时间,早些回府。”
这其中不无责怪讽刺的意味。
安若澜诧异,“祖父怎么管起后院的事来了?”
脑中更是疑惑不已,祖父怎知她忙碌?
安若瑾看出她的不解,解释道:“祖父从钟府得知你在千寻居,曾多次派人去接你,只是那里的管事一直说你不得空,推了祖父的要求。”
“原来如此。”安若澜了然点头,想必是易先生给挡回去的。
她并不关心祖父着急见她有何目的,她早已猜到。
安若瑾露出担忧之色,道:“澜儿,我听闻最近钟家老夫人因担忧挂心钟四叔叔,忧思成疾,有意让你去钟府侍疾。”
若非澜儿与钟家牵连,如今处境艰难,她也不会留意钟家的事情,这是她偶尔出去走动会友时,打听到的消息。
听得这话,卫韶皱眉道:“钟家难道没有孙女了?为何要若澜去侍疾?这摆明了是要下套子。”
安若澜何尝不懂,却莫可奈何,道:“没有办法,义父只有我一个义女,钟奶奶又是因为担心义父才身体抱恙,让我侍疾也是合情合理。”
“是这个理儿,怕只怕并非是钟老夫人起意让你回去侍疾的。”周宓儿意有所指。
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这事儿又与钟二爷脱不了关系。
想到钟二爷,安若瑾又想起了自家祖父,更是忧心忡忡,道:“而且祖父……”
欲言又止,她也不想说自家祖父的是非对错,但祖父的心思,确实阴暗。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下来。
见状,安若澜一阵感动,轻快自信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替我担心,你们放心,有易先生在,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就算如此,你也该谨慎小心。”安若瑾嗔她一眼。
“好啦,我省得。”安若澜俏皮地眨眨眼。
卫韶在一旁插不上嘴,等到她们说完了,才着急地问安若瑾道:“你们当真现在就要回去了?”语气里满是舍不得。
安若珂拉拉她的手,惆怅道:“本来祖父也不让我们跟卫国公府的人多来往。”
闻言,卫韶一阵低落失望,她从小就过着富足自在的生活,从不觉得自己生在卫家有何不好,可到了盛京,好多同龄的姑娘一听她是卫国府的小姐,就都不愿意与她来往,让她既难过又气愤,这也是她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
见她如此,安若瑾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没事的,我们可以私底下来往啊。”
卫韶这才打起精神来,认真地颔首。
又相互关怀几句,安若瑾三人与卫韶一同下楼。
安若妍刻意落在最后,拉住安若澜,皱眉道:“澜儿,你得闲就多与瑾姐姐聚聚吧,大娘现在心思完全在晟哥哥身上,瑾姐姐在府中过得很难。”
安若澜微惊,瑾姐姐的境遇她知道,只不过她是从千机楼收集到的消息中,综合所有事情才得知的,可妍姐姐竟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或许,她们姐妹中,最通透的是四姐?
慎重地点头,她拍着安若妍的手道:“妍姐姐放心,我会抽空多陪陪瑾姐姐的,平日里就托你与珂姐姐多陪伴瑾姐姐了。”
“这是应该的。”安若妍笑着颔首,很显然是松了口气。
十三岁的安若妍也是个大姑娘了,娴静恬淡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地靠近,安若澜知道,她会寻到一个疼她珍惜她的好丈夫。
六人边说着话,便下楼,将安若瑾三人送走后,卫韶才去见伙计说的那两个人。
“哥哥?琰二哥?”看到坐在花厅里悠闲喝茶的两人,卫韶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他们两个人?!
震惊过后,她哼着鼻子,斜眼望向卫刑,道:“哥哥不是说不来的么?怎么又来了?”
卫刑窘迫不已,还是二皇子帮他解释:“是我硬拉他来的,替我参考意见,选件贺礼送给母后做礼物。”
“哦。”卫韶半信半疑地应了声。
二皇子调侃一笑,道:“你倒是自在,我们等你半天了,你现在才下来。”
“我哪知道是你们两个啊,伙计去传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骗子呢。”卫韶理直气壮,随即又欢喜道:“既然来了,就一起上去坐坐吧,我又结识了几个好朋友呢,不过有三个已经先离开了。”
“不……”卫刑刚要拒绝,二皇子抢过他的话,兴致勃勃道:“好啊,挑首饰你们姑娘家在行,就要请你们多给些建议了。”
卫刑张着嘴,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二皇子,二皇子戏谑地挑了挑眉,凑近他耳边跟他咬耳朵:“你不是要跟安六小姐道歉么,不见面怎么道歉?”
“……”卫刑沉默,只好跟在有说有笑的卫韶与二皇子身后,一起上了二楼,进了最里面的一间雅间。
安若澜跟周宓儿送完人就先回雅间了,卫韶带着卫刑跟二皇子到了雅间门前,刚想推门进去,二皇子拦住她,道:“不可。”
随后朝里拱手,扬声道:“在下赵琰,求见安六小姐,不知小姐可方便?”
门里,听到声音的安若澜与周宓儿对视一眼,眼底都是震惊慌乱。
赵琰?那不就是今上的二皇子?他来这里作何?!
不待两人细想,卫韶的声音跟着响起:“若澜,宓儿,是我啦,还有琰二哥跟我哥,我们想请你们帮个忙。”
安若澜瞳孔微张,卫刑也在?
周宓儿向她使了个眼神,低声问道:“要见吗?”
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但对与陌生男子见面,还是有几分怯意的。
安若澜顿了顿,也有所顾忌,便扬声回道:“不知赵公子所为何事?不妨直说,小女子定会略尽绵力。”
听得门里的回应,卫韶不禁有些窘迫,她以为以她跟若澜的交情,要带哥哥跟琰二哥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见状,二皇子轻声宽慰她道:“安六小姐这样做是对的,并非是她不将你当好姐妹,而是事关名节,不得不谨慎。”
卫韶也知道盛京城的闺秀名媛是不能随便与男子见面,闻言当即便释然了,回道:“若澜,宓儿,琰二哥是来挑选贺礼的,想请你们给个意见。”
挑选贺礼?
周宓儿挑眉,想起过不久就是皇后娘娘的生日,想来二皇子来为皇后娘娘挑选贺礼。
她对安若澜点了点头。
安若澜便道:“既如此,还请两位公子暂到隔壁雅间歇息,小女子这就吩咐伙计准备好合适的首饰,供两位公子挑选。”
“那就多谢安六小姐了。”赵琰客气道,对卫刑跟卫韶交换一个眼神,进了隔壁雅间。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周宓儿道:“真要过去招呼?二皇子他……”
想问二皇子为何会特意来请你帮忙,你们是如何认识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安若澜知晓她的疑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二皇子为何要找我,不过四年前我曾在永宁侯府见过二皇子一面,就是永宁侯大小姐出嫁时。”
周宓儿点点头,道:“我父亲说过,二皇子沉稳内敛,品性正直,想来真的只是请我们帮忙挑选首饰。”
安若澜笑笑,二皇子确实是正人君子,前世她就知道这一点。
遂吩咐万三娘去取些首饰,两姐妹又拾掇一番,拿纱巾掩了面,而后才去隔壁雅间。
两人推门进去,二皇子跟卫刑立即起身见礼,“两位小姐有礼了。”
安若澜两人矮了矮身子回礼,客套几句,便先后落座。
很快,万三娘捧着一摞锦盒进来,有大有小,都放到桌上,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家万三娘,给公子小姐们请安了。”
众人颔首回礼,万三娘便笑问:“敢问是哪位公子要挑选首饰?”一边利落地将锦盒一一摆开,打开盒盖。
安若澜抬手示意,道:“是赵公子。”
万三娘会意,向着赵琰问道:“赵公子是想自己先看看,还是由奴家介绍?”
赵琰客气摆手,道:“我先自己看看吧。”又向安若澜两人笑道:“还请两位小姐多给些建议。”
“赵公子客气了。”两人敛首。
赵琰的本意并非是买首饰,而是帮卫刑提供机会,见卫刑坐在一旁缄默不语,他暗中推了卫刑一把,示意他抓住机会道歉。
卫刑抿着唇角,对好友的提醒无动于衷,倒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暗暗推开赵琰的手。
两人在桌子底下较起了劲。
卫韶就坐在卫刑旁边,看到了桌底下两人的动作,心中冒出无数问号,这是在做什么?
赵琰一边装作在认真挑选首饰,一边在桌下跟卫刑较劲,心里又气又恼,他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口舌笨拙的兄弟?
安若澜微垂着眼帘,无视对面两人越来越明显的动作。
她大概猜到卫刑过来的目的,只是他不开口,她为何要先放低身份自己去问?
即便是她心仪他,也不能完全失了尊严。
周宓儿也察觉到了两人的动作,不由暗自好笑,这两人是来逗趣的吧?
卫韶颇觉没有面子,在桌底下踢了两人每人一脚,清了清嗓子问道:“琰二哥挑了有一会了,可挑到了中意的?”
赵琰忍着小腿上的抽疼,不着痕迹地瞪了卫韶跟卫刑一眼,随即温和笑道:“金银楼的首饰名不虚传,确实样样精致,挑地我眼都花了。”
他垂眼往桌上一扫,随意取出两件首饰来,接着道:“这两件不错,不知可有成套的大头面?最好是红宝石跟紫玉的。”
安若澜望向万三娘,万三娘颔首道:“有的,还请赵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去取来。”
万三娘转身出去,赵琰又做模做样地在一对首饰里挑挑拣拣。
其实给母后的贺礼他早就备好了,只不过为了帮兄弟一把,他不在乎多花一笔银子。而且金银楼的首饰确实精致,送些给母后讨欢心也不错。
安若澜跟周宓儿陪坐在一旁,偶尔赵琰问她们的意见,她们就开口说两句,其余时候并不多话,倒是卫刑,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又坐了一会,雅间们突然被敲响,却不是万三娘回来。
一个青衣伙计进来,垂头道:“少东家,有位自称是您堂妹的小姐,与一位姓秦的小姐过来店里,说是要寻卫少爷。”
姓秦的小姐?
安若澜望向卫刑,立即就想到了秦以清。
觉察到她扫来的目光,卫刑没来由地心底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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