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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蛮人就要划出更多兵力来保卫天外世界,对南赡部洲的进攻做不到全力以赴。笔言阁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各宗派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减小了许多。
战争的天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二件大事,就是隐流采用了跨越天隙的方式来增兵。
圣域下了血本抢回来的两条扼喉要道,一直没有等来隐流的援军,不由得暗暗奇怪,后来才发现,隐流援军从巴蛇森林出发,再也不走原本的水路,而是拣取事先测量好的天隙,在两个世界之间腾挪穿越,最大幅度地缩减路程和时间。
由于优化了天隙穿梭的排列组合,圣域很长一段时间内摸不清隐流的行军路线。至后来发觉,如果在每个可能冒出妖兵的天隙前都驻点蹲守,那么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大,反而严重影响了中部战事,因此只得作罢。
这都是后话了,此刻宁小闲和长天已经抵达了银沙嘴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唤作铜炉县。
县城本来就不大,又受战乱影响,原本六、七千人的小县现在至多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可嗟可叹。
宁小闲就是一边嗟叹,一边扯着长天蹲在路边的蛇皮棚子里等早点。
这是一个霜打的早晨,墙缝里的青苔上都被染得半白。冷清的县城好似到处都在嗖嗖地冒着寒气。不过店主的手艺倒没打折扣,不到一刻钟,热腾腾的葱油饼就已经丢上桌。烙到金灿灿的饼子上缀着青绿的葱花,香气能传到半里以外。宁小闲提起来顺手一撕,拉出了漂亮的豁口子,显然面团揉得很有韧劲。
随便一嚼,就是满口咸香。
正吃得油嘴滑舌,用大海碗盛着的热汤也端上来了。碗是粗陶,像是永远洗不干净的颜色,边缘还崩了两个口子,然而里面却是真材实料的土伏苓蝎子汤。
这一碗里面至少放了四只蝎子,又有炖得发白的两小片瘦肉,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敢喝的,可是咽下去有清热解毒、通利关节之效。
最关键是,味道真的清甜啊,饼子那一点点油腻瞬间就被冲得无影无踪。宁小闲灌了半碗,闭着眼满足道:“果然还是这味道,三百年不变。”
三百年前,她的西行路就经过铜炉县,也在这个城墙根下喝过一碗土伏苓蝎子汤。这个小县城就以盛产土伏苓闻名,地气又湿热,常常有虫蚁出没,因此当地人善煲此汤,又爱炸烤蟋蟀等物。
三百年沧桑,物是人非,不变的只有传承下来的这一口靓汤。付钞的时候,宁小闲特意多给了十个大子儿,笑道:“老板手艺真好,这味道三百年都没变了。”
头发半白的店主人始终一脸木讷。他大概猜出老板这两字何意,接过钱,露出一点苦笑:“到我这就失传了。”
“怎么?”
“我家三代单传。我就一个儿子,两个月前没了。”泛大陆乱成现在这样,他对修仙者也失去了原有的敬畏,明知眼前这两位不是普通人,也提不起劲儿去点头哈腰。
修仙者再牛有什么用?也救不回他的儿子。
一阵秋风吹过,蛇皮棚子上的破洞猎猎作响。宁小闲望着他呆滞的眼神,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叹一口气。
神仙打架,遭殃的永远是老百姓。
长天手不沾油,只喝了点汤,这时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
曾经人声鼎沸的乌驮城主街,如今临街的门坊关闭了十之七、八,兀自咬牙开着的几家,也是门可罗雀。
地面的青石板曾经光滑平整,齐家每二十年就要出钱修缮一遍,造福乡邻。不过眼下宁小闲和长天踏足的主街变得坑坑洼洼,有些石板被轧得稀碎,底下凹进去半米深的窟窿,也不知道是有战争巨兽走过,还是运输什么沉重古怪的武器导致。
人类的适应性一向很惊人,这些大坑上头临时铺上了木板,以便车马通行,宁小闲还听到了远近各处都传来的叮啷声,那是工匠在努力修补房屋。
乌驮城,正在舔舐着战争给它造成的创伤,试图恢复元气。
宁小闲从还未进城时就明白了,人类还没有放弃这座城市,乃是因为这里一个蛮人也没有!
乌驮城天隙的意外洞开,给这里带来了灭顶之灾。蛮人只想将这里当作踏板连接两界,当然不会好好经营。不过这里的天隙居然是阵性关闭,给蛮军的进出带来了很大不便。
然而,只有当宁小闲亲自站在主街上,面对着洞开的天隙,她才明白沙度烈为何急急忙忙将都城迁到南赡部洲来了
“这里通向的,根本不是沙度烈的大都!”天隙的另一端哪有什么街景、哪有什么房屋?就只是黑沉沉一片,好似南赡部洲的天光都照不进去。她伸手在眼帘前搭了个棚子,极目远眺,依旧没看明白这乌漆麻黑的地方是哪里。
长天不吭声,只招了招手。
数百丈外,躲在一间瓦房里从门缝偷看这位不速之客的少年,只觉眼前一花。
也不知怎地,他就从屋中来到了主街上。长天拎着他的领子,像提着一只鸡仔。
这少年原本应该是秀气的,然而现在面有菜色,两颊消瘦下去,颧骨都突了出来。他方才趴在门缝上,眼里望见的不是这两人的风姿绰约,而是他们素淡却显然价值不菲的衣裳,是宁小闲耳上挂着的红宝石耳环。那宝石在阳光下闪着鲜血一般艳红的光,一看就知道能换很多、很多只烧鸡。
一想到烧鸡,他的肚皮就咕噜噜响。再然后,他就到了这里,被这个看起来帅得没对手但根本不像好人的男子拎在手里。并且这个人一说话,比冰还冷的声音就将他几乎冻结:“从何时起,天隙变成这样?”
“哪样?”少年眨巴着眼,饿得头脑有些迟钝。
“这里原本通往一个大城。”宁小闲好脾气地指了指天隙,“现在却是个黑洞,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少年往天隙那里看了一眼,脸上只有漠然,“它开了几天就合上了。再打开,就不是这个景象了。”
宁小闲敏锐抓住重点:“你是说,它第二次打开就不通往沙度烈大都?”
“我不知道什么沙……都。”城里的凡人显然不在乎天隙开往哪里,“反正第二次打开,里面是一片黑色的森林。”
那就不是沙度烈大都了。经过蛮人不懈努力,大都附近景色秀丽,是天外世界少见的福地,断然没有什么黑色森林。那是地域即将变作荒土的标志。
“再然后呢?”天隙应该还打开过一回。
“再然后是个废墟,看起来好几百年没人住过了,房屋比我们还破旧。”少年抬手擦了擦鼻子,“蛮人本来在这里驻了好几千人,估计也受不了这个抽疯的裂隙,一个多月前撤走了。”
的确,如果乌驮城天隙这么不稳定的话,沙度烈的确没有守住它的必要,平白亏耗人力。而西南宗派忙着抵御蛮人,哪有功夫抽空认真勘察这个天隙?甚至连沙度烈上个月撤军都不晓得,因此它的异状居然并没有被完全记录下来。
宁小闲问他:“就没人进去过?”
“怎么没有呢?”少年哼哼两声,“前后进去十来号人,包括好几个长得壮的街坊都进去探路了,毕竟在城里讨生活太难,大伙儿都想去找点儿吃喝。哪知道他们再没出来过。再后来、后来这森林里还跑出来怪物,长着六个眼睛,比耕地的牛还大还壮,跑起来跟山似的,轧倒了七八个屋子,还撞死了俩人,最后折腾一番出城了。打那以后,我们就没敢进这豁口去。”他指了指天隙。
宁小闲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油纸包出来丢给他:“答得好,赏你的。”
少年下意识接过来撕开,里面居然是只一斤多重的肥烧鸡,热气腾腾好似刚刚出炉。他什么都顾不上,将它一把藏进衣服里躲回屋檐下,先拽根鸡腿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好味的东西。
等他囫囵吞下半只鸡,才记起那一对儿金童玉女。可是再一抬头,天隙前空空荡荡的,哪还有人?
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否则他嘴里的、怀里的烧鸡哪来的?
少年用力嚼了嚼,好香。他立刻将这问题抛到了脑后去。
……
宁小闲自然已经踏入了天隙当中。
对长天来说,乌驮城天隙是个弥足珍贵的范本,能让他研究天隙产生和运行的机制。三百年前南赡部洲还存在天隙时,他不是在神魔狱里坐牢就是忙着和广成宫、和阴九幽争斗不休,哪里有时间坐下来揣摩?
而到了现在,多数天隙已经被固化,即使他一步跨过去,也很难再感受其中的机理。只有乌驮城天隙违背了蛮祖的运算法则而存在。
关于这一点,宁小闲也觉得好奇。最后长天只得摸了摸鼻子,坦白大陆上这些计划外洞天的天隙大概、可能、或许……与他三百年前为从皇甫铭手里救下她而撞击那道巨大的天隙豁口有关。
莫说长天了,天隙的开合原理是困扰南赡部洲所有神境的问题,否则蛮祸怎会至今蔓延不休?可惜的是,天隙的运行涉及到两个世界的根本法则,修仙者连本界大道都未能摸透,谈何天外世界?仙宗就是拿到蛮祖的运算之法,也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像华夏的学子们往往很难逆推那些伟大的数学和物理公式。
乌驮城天隙的存在,却是个反常又特殊个例。它是由巴蛇撞击原有的天隙形成的。
宁小闲的见识今非昔比,于是深刻明白一点:原本两个世界互不相关,各自运行,而蛮祖运用自身伟力将其连结在一起,在破坏原有秩序的同时也强行创造了新的规则。
这就是天隙可以稳定存在的前提。
而乌驮城天隙和其他计划外开放的天隙则更进一步,乃是在蛮祖和两个世界业已稳定下来的规则之上又刨出了漏洞,或者说新的规则。
她没忘记,当初巴蛇为了救她几乎拼尽全力。这天生神物的力量有多大,恐怕当世还无人可以测得,连天隙都被撞出了裂隙。但由此可见,新规则的产生,也与极致的力量有关。
是不是力量再大一些,天隙的运行法则也可以更改呢,比如缩短时间,再比如……
关闭?
她脑海中的念头还未转完,长天已经抱起她,直接跃入了那个乌漆麻黑的世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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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当然是天外世界,可是前后左右上下都没有光,连她的视力都无法穿透这比子夜还要深沉的黑暗。
她能感受到的,除了丈夫熟悉的气息以外,只有
宁小闲喃喃道:“这……这是巴蛇之力。”
虽然目不视物,可是她在穿过天隙的一瞬间,感受到的同样是最最熟悉的一种力量了:
巴蛇神力的气息!
她与长天相伴三百多年,对这个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也就在此刻,她才确认了乌驮城天隙果然是因为长天撞击原有的天隙才额外被撕裂出来的,甚至他的力量直到现在还有一小部分残留在天隙之中。
长天不语。乌驮城天隙的存在,令他对两个世界法则的运行有了更加直观而深入的理解。
两人一跨过来,顿时体验到了自由落体的感受。他轻施术法,两人下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轻飘飘如羽毛。
他们实战经验丰富,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都没打算点灯。否则沉沉黑暗中的一点明光会引来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
也不知过了多久,底下忽然有光传出。
先是微弱如天上星光,然而他们越是降落,就越发明亮。
又下降数十息,宁小闲才藉着光芒看清,两人居然身处无穷无尽的坚岩之中,他们下沉的通道却是一道宽宏的豁口,宽度至少有百丈,笔直向下,因此两人一路坠下来居然都未撞上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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