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音,只有冷意。
那种冷来自一种愤怒,更为确切的是一种杀意。
萧瑟的杀意令这些杀人如麻的侍郎也是浑身一冷,他们不由自主停止前进注目一眼,随后便泛起讥笑嘲弄甚至谩骂声音。
因为眼前之人在他们眼里如此年轻,不配有这种杀意的年轻。
金夕依旧向前迈进,俨然是硬闯王宫的神态。
“站住!”
“杀了他!”
侍郎们继续开始前进,似乎瞧着一直蚂蚁爬过来,顺便在不经意间一脚踩死。
侍郎府是皇帝派驻东海国的兵卫,表面上听从东海王的号令,暗中还有监视东海王的职能眼见东海国内已经没有男未婴,汉室还是摇摇欲坠,侍郎府决意针对女婴,可是他们错误的选择王元姬作为第一个暗杀对象。
王元姬一死,东海国甲寅日女婴则如数丧命。
光!
一道阴怒不明的冷光从金夕眼睛中射出。
那道光芒告诫着前面的生灵,一只苍蝇都不可阻挡在前面。
金夕右臂一垂,当康神刀便呈现出来,刀锋在地面的青石上“嗤嗤”发出刺响,同时喷溅出星星光痕和簌簌尘土。
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他在众侍郎眼中的形象,几百年来从没有人这样手持兵刃瞪着眼睛迈入郯宫。
疯!
杀一个疯子更用不得张扬。
一众人开始笑笑起来,准备顺势将这个疯子一刀毙命。迈过金夕,甚至是踩着他的尸体,包括他的血迹。
这是大汉朝的最后一场搏杀!
就在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御兵轻轻扬动手中令牌便喝退城兵,那方向直奔郯县城内,驱往郯宫。
嗤!
最前面的侍郎甩过长剑,那方向正是金夕的脖颈,竟然没有发动莲气,似是在他的眼里,这一剑足够刺破来人的喉咙,出手的侍郎脸部开始扭向同行,兴奋地笑着,浑然忘记长剑已发的模样,体现着他的气魄宏伟。
扑哧!
刺出去的剑锋忽然折返,鬼使神差地戳入他自己的喉咙,他还是贱贱的笑着,笑着很有气魄。
不过已是魄飞魂散,松散着倒向地面。
“什么人!”
一群侍郎猛然止住脚步,发出仓啷啷刀剑出鞘的声响。
因为没有人看见那剑究竟为什么会突变方向,俨然一个“疯”字再也不能概括气势汹汹的来者。
“杀你们的人!”
金夕一字一句嘶道。
脚步依旧未停!
他发现一干侍郎已经纳起莲气,五行草微动驱赶出磅礴行气,他不需要快感,将眼前人全部碎尸万段也没有快意。
因为锺鑫已死!
同时,即将有无数名婴女即将遭到灭杀。
昔年奉常王朗假借一男婴为未婴后,终究阻住东海国对婴女的残害,而逃亡他处的男婴也被赋予了无东海不未婴的传,所以,东海有无数那年冬月甲寅日出生的女婴。
“哈哈!”
讥笑声。
他们不是武客,只是杀手,无所谓群攻不群攻,随着就是莲气风响。
宫殿外的青石场无甚杂物,此时也扬起十月的尘土,夹带着空中飘落的枫叶,叶片顿时破碎不见,化为空气袭向金夕。
轰!
当康神刀一卷,行气爆发。
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人,大多发出闷哼惨叫声音,即使将当年十六岁的金夕从昆仑山巅扯来,此刻也能杀死他们,因为修为较低的莲结同时被击灭。
有的人痛苦折弯下去。
哗啦!
几个融通修境的侍郎奔飞散开,丝毫不去在乎已经死去的同伙,而是开始审视金夕手中的红色神刀。
脚步依旧未停!
金夕脚步撞动着人群从中间穿越,稍有举起刀剑的人,不但莲结破灭,生命也随着刚刚的枫叶飘忽而去。
噗噗!
连续倒下几具尸首。
能够存活下来的人突然发现这个十月似乎已经不归他们所有,便靠向首领旁边,同时向后退步,惊恐地盯着步步紧逼的来客。
“你可知擅闯王宫,乃是死罪?”侍郎首领最终还是道出官语。
金夕见通道被阻,缓步前行而探,一个,两个……五个,均是融通境界的修者。
呼,莲气四起。
仅仅一刻,这些人便知道眼前是个不谙言语的狂者。
风卷残沙,力破冷空,五道莲结同时爆发,啸叫的真气代表着大汉最后一丝哀鸣。
破!
水土术!
金夕的体外忽然窜出漩涡,可见的是砂石层面的粉末,他的手掌心已经渗出一层汗水,那似是锺鑫的眼泪,催化着当康神刀瑟瑟嘶鸣。
弥漫。
他手背上青筋不住跳动,眼睛射出的火芒与体外的冷风极不协调,五行草婴怒啼,飞升的水行之气在大地上席卷着生息。
四个,三个,两个,一个。
“妖孽,你……”
侍郎首领未等完,当康神刀劈裂他的咽喉,终止了声音!
最后一名侍郎倒在东海王宫大殿的门前,昭示着这些人的莲结品质极其低劣。
金夕没想到潜入王府的端生竟然不比侍郎首领弱,足以见得少府王朗在洛阳的地位。
脚步依旧未停!
刀锋滴血,沿着昔日熙熙攘攘的王宫之道蔓延而入。
郯宫内,寥寥无几的士兵突然发现外面的状况,眼见身怀绝技的侍郎们纷纷命丧,那个持刀之人仍然火气十足,索性扔下武器逃奔而去。
整个郯宫依旧辉煌,不过此时却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黯然立在宫殿门口的东海王,一动不动盯着提刀而入的人,唯有秋风飘过,黑冕红裳猎猎作响。
一个是金夕,黑袍紧裹,怒目圆睁,脑后长发纷乱摆飞。
“大胆逆子,你可知这是王宫?”东海王怒喝。
“可是你下令杀戮东海婴儿?”金夕已经知道并非他的王命,可是瞧着一代皇子、东海王有些气魄,倒是有些心虚。
忽又一想,我并非你朝之人,也顺势来了劲头。
“混账!”
东海王绝然没有听过如此与他对话之辞,勃然大怒,轻踏脚步而飞,空中发出一荡莲气,明显没有施足气力,也绝无斩杀来者的意愿,因为他已经瞧见宫门外的一幕,一百个东海王也无法拦住眼前这位狂客。
筑基!
金夕依旧未停,继续向前奔走。
那微弱的莲气几乎不必去防御,吹在身上就像体外的秋风,只是卷动长袍和衣袖,连神刀都触动不得半分。
可是,他忽然觉得那道莲气又很沉重,似是抵达融通之修的气力,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三丈外。
金夕举刀。
东海王闭上眼睛,甚至放弃全部防御。
金夕缓缓垂刀。
“儿,杀啊!”东海王忽觉没有传来杀意,睁开眼睛厉声一吼。
你若再骂,我便杀你!
金夕第一次在心中给对手机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混账刁民,携刀闯宫,当是死罪,来人,”东海王几近咆哮,他早已看清宫殿内空无一兵,依旧嘶吼着,“将反贼拿下,立斩!”
金夕怒不可遏,再起当康。
“住手!”
身后传来一声喝叫,紧接着奔跑过来一人,慌慌张张抖动阔袖来到东海王身前,微微跪将下去,恭声道:
“东海王饶命,此乃府上坐客,罪在子雍,还望东海王宽恕。”
金夕一怔,跪地之人正是王肃。
东海王凄凄一笑,强作镇定踱下长台,脚下异常缓慢。
随后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一件抛向脑后,刚刚步下高台,身上的冠冕全部跌落在身后长阶,露出雪白的内衬。
他径直来到王肃面前,俯身将王肃扶起,脸上丝毫没有表情。
“东海王!”
王肃发现偌大的东海王扔掉冠冕,并凄凄相扶,显得惊惶失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敦惨淡一笑,茫然地环顾一遭王宫,刻意地瞥一眼宫门外倒地的数具尸体,似乎感觉到很是寒冷,双手抬起拿捏紧上身的白缎,幽幽道:
“子雍……不,王县尉,刘敦不再是这里的王主,你心胸坦荡,定有回报,刘敦无颜留在东海,这就告辞了。”
“殿下!”
王肃惊恐。
刘敦起步前行,扔掉王冠之时碰掉了发簪,一束黑发散落下来,在风中无助飘散,显得狼狈不堪。
他身经金夕,瞧也不瞧一眼,似乎仍在鄙夷这个举世高手,不过脚步立即变得蹒跚起来,嘴里嘶声道出:
“大汉亡矣!”
此时,那匹快马折转而进,在宫外尸体旁未作停留,也丝毫没有下马之意,径直奔进王宫,这在东海王宫内绝未发生过,信官发现东海王之后方才打马跃下,高声宣道:
“陛下有旨!”
东海王就像金夕闯入王宫那样,丝毫没有停留之意,眼睁睁地经过信官之身,头也不回向身后一指,淡淡道:
“宣吧。”
金夕一怔,他是汉皇之子,怎能不跪拜接旨,反倒落魄而出。
信官也是稍稍一愣,端看一眼手中皇旨,转过身瞧一眼远去的刘敦,看来必须要完成使命,大步流星走到王宫之前,展开皇旨面对空殿高声宣念:
“帝诏……故撤除东海国一设,免东海王刘敦一职。黄初元年十月丁卯。”
信官宣罢皇帝诏书,左看右看也无人接旨,索性将皇旨轻轻放在地面上飘动的王冕之上,嘴里不知嘀咕一句什么,悻悻离开。
风再起,吹汉冕,卷皇旨,无人拾。
十月,汉皇帝禅让,曹丕登基登帝,称文帝,建国号魏,改元黄初,几百年的大汉应声崩坍。
随后不久,蜀吴相继建朝,天下三分。
也许,有一匹比信官胯下还快的马匹早已抵达郯宫禀报,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刘敦至此下落不明,据隐居起来耕田养地去了。
“金公子,我们该回去了。”王肃话音中充满着期待和诚恳。
金夕倒退数步,凝视着远处的冕服和新帝之诏,心里波涛澎湃。
这意味着,前后两次藏龙都已终告结束,就像董父教导的那样,四百年的河水淌淌而过,难道下游充满待润之物么?
他悻悻收回仍在滴血的当康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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