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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雪和饮霜相继识趣地离开,俩人都不置可否地认为,这个时候的白凤凰确实需要冷静一下,就白凤凰和楚云川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旁人看不懂,像雾,像雨,像风,谁是谁的谁,谁在谁心里的份量有多重,只有当事人知道。
伫立殿前的白凤凰就这样一直望着北方的天空,平静的脸颊上看不出端倪,所有想法都藏在心里,这种宁静,在不久之后被一个粗逛的声音打破。
走上殿前的是一个手拄拐杖的中年男子,模样有些丑,眼神却很真诚。
白凤凰一眼便认出来,这人叫老三,记忆中的岁月,差不多有一百年的光景了,那时,他曾是九剑伏妖塔塔下的一名护塔禁卫,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调走之后再也没见过。
白凤凰留意到了他那条残废的左腿,见他想跪下来行礼,匆匆挥出一道法力托住他,道:“免礼。”
“嗯嗯。”怕亵渎了圣母的高洁,老三退了两步,保持着一定距离道:“得悉圣母回城,特来拜见,失礼之处,望圣母见谅。”
“无碍。”白凤凰问道:“你这腿为何会如此?我记得你当年为我护塔时,也曾神勇非凡。”
但凡是人,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总会有一段抹不去的回忆,像烙印一样,刻骨铭心。
对老三来讲,这条残废的左腿,便是记忆的全部。
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味时像烈酒一样烧心,也像烈酒一样醉人;在过去的岁月里,老三从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曾经楚云川好奇问起,也是沉默应对,不曾吐露半个字。
但这次,听闻圣母还记得自己曾为她护过塔,老三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激动之余。老三坦言道:“都是陈年旧事,当年一时糊涂,为讨白侍琴欢心,去仙陵学宫盗宝,结果……事后败露,被古阳掌宫千里追责,为免令家族蒙羞,我自断一腿,离开了白家。”
闻言,白凤凰柳眉轻挑。还真看不出来像他这样一条粗汉。居然也有红颜劫。看他谈笑间虽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语气中透露出来的遗憾,却触人心弦,若不曾动真情,哪会刻骨铭心?
白凤凰好奇地问:“后来如何。可有与白侍琴终成眷属?”
“我一个残废,哪有资格再生非份之想。”老三自嘲地笑道:“我本想离开白城,又舍不得生我养我的故城,便隐名埋姓,在偏僻的城东开了一家小酒馆。直到前年,白侍琴与几位阁老相继离城归隐,再一方面,我也感念楚云川三番五次的诚挚邀约,所以混进城主府当了一个下人。寻思着,有朝一日再为白城尽一己之力,也算是回报楚云川的知遇之情。”
“他可真是惠眼识珠,居然能从茫茫人海中将你找回来。”白凤凰欣慰道。
“唉……可惜他也是命途多舛……”一声长叹,老三很快又收起黯然的情绪。转言问道:“听闻圣母曾去寻找玄雀精谷,可有消息?”
白凤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在此之前,白慕雪和饮霜也问了这个问题,当时没有打破沉默,现在,自然也不能。如果那个玄雀族的故事真要讲,白凤凰觉得,应该当着楚云川的面讲,也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的命运因为他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默良久……
白凤凰突然问:“老三,你觉得云川是真忘了白城的一切,还是假忘?”
“仅凭黑泽那枚小小的忘川丹,恐怕控制不了楚兄弟……”这个问题,老三也琢磨过很多回,颇有信心地说:“楚兄弟那人至情至性,责任感又重,以我之见,恰恰是这种人易钻牛角尖。倘若猜测不错,他是自甘在那恕罪,除非……除非有办法让羽衣仙子复活重生,否则,他不愿离开,我们做再多都是无济于事,难呐!”
白凤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老三的看法颇为赞同。
楚云川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以他执拗的性格,他若做出了某一个决定,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常常一条路走到黑,宁死不回头,而这,恰恰也是令他命途多舛的主要原因。
“老三,能否帮我个忙?”
“圣母请说,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下义不容辞。”
“帮我去趟神都紫云峰,立衣冠冢一座,不需太奢华,有白桦庇荫即可。”
“衣冠冢?!”老三吃惊地反问:“碑文怎写?”
“爱妻羽衣仙子之墓。”
“……!!!”
“毋须吃惊。”白凤凰拔下一缕青丝交给老三,又慎重地叮嘱道:“将此青丝一并葬于衣冠冢内,切记,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
哪能不吃惊。
在这白城,老三也曾是个风云人物,自认见多识广,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是他看不透悟不明的,唯独此刻,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圣母这是要做什么。老三发现圣母无可奈何的表情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料想,她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这个决定。
接过这缕青丝时,老三感觉像是捧着一座大山,沉重无比。
未知的东西,总是引人入胜,对老三来讲,接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却不知道这个任务会对这个世界、以及相关的人物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或轻或重,或生或死,一无所知,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揪心?
老三很想再追问一些细节。
可白凤凰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交待完之后,不告而别的白凤凰便化身一道白虹,遁失在飘渺天涯,似风,来也无踪,去也无踪。
“我要是干了这事,会不会被楚兄弟追杀呢?”老三望着北方的天空,嘴角勾着一丝无悔的笑容,仔细想来,不论后果如何,相信圣母所做一切。绝对是为了楚云川好,不凭别的,就凭他们一千多年的神秘关系。
入夜之后,老三去府内禁卫营偷了一匹冰翼神驹。
他也不想重操旧业当小偷,但苦于家丁身份,没办法,除了这一招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弄到冰翼神驹。此去神都紫云峰,可说是十万八千里,不论是御剑飞行还是遁空。对自身功力都是十分严峻的一次考验。万一半道上坠入无边死海。那可麻烦大了,有匹坐骑还是比较保险一点。
……
十天后。
虽然是初春,汗水却涅透了老三的衣背。
前面这个坟坑,已经挖了足足有三天。却只有半尺深。老三真的做梦都没想到,紫云峰的土地会坚硬到这种程度,变态的硬!不知什么原因,施法会反弹,只能像农夫一样,用最原始的铁锹一点一点地挖掘。
越往下挖,土地越红,像是被血浆泡过,却又不湿稠。怪异得很。
如果老三知道紫云峰布有隐藏的镇山大阵,而且,阵魂是由楚云川的心血凝练而成,相信,他一点也不会为眼前的遭遇感到纳闷不解。毕竟。楚云川亲自布下的镇山大阵,绝非一般人说破就能破,要不然,当年神都一劫,众峰毁崩无数,紫云峰也不会完好无损地矗立到今天,
“大工程!这真是一项要命的大工程啊……”老三抹了一把汗,满腹闹骚地祈祷着:“圣母,你可别怪我拖延工期,不是我不卖力,确切地说,我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要怪就怪这地太硬,照目前这种进度,估计最少得奋斗个十天半个月……”
唠叨再多,白凤凰是肯定听不到的。
开春之后的帝都,气温开始回暖,随风摇曳的翠竹努力把枝叶伸入窗台,似乎想要逗那个典雅而娴静的玄雀仙女开心,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打从下人把炎黄军报送过来,白凤凰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报纸。
看了好一阵,愣是一个字都没看懂,开始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学一下强大的汉语。
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哈哈,犯傻了吧?”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白涧七已经进了屋,难怪刚才嗅到一股胭脂俗粉的气息,都是这家伙从外面沾来的。
白凤凰随意瞄了他一眼,淡言道:“不好好处理你的军务,跑这里面干什么?”
“这不是看到有人给你送报纸,特意过来献殷勤么?你该不会连我这点权力都要剥夺吧……”白涧七笑眯眯地在对面坐下来,抢过报纸说:“别看了,地球人的这些方块字,你一时半会琢磨不透的。”
“没大没小!”
“嘿嘿,难道你想我一口一个圣母,进来先行个大礼?那显得多生份。”白涧七拍着胸口道:“敬重,放在这里就好了,搞得太严肃,会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白凤凰不厌其烦地问道:“这报纸上有没有写颈口大战?还有……有没有你师傅的消息?”
“这报纸我已经看过,没师傅的消息。”嬉皮笑脸闹一场,终究还是没能逗她露个笑脸,白涧七也放弃了努力,给她倒了杯茶,一本正经说:“封家那两万大军已经彻底被乌鸦剿灭,目前,他们还没有主动攻城。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知会夜青和呆子,不主动宣战,先占个理字。”
“两军若是交战,立刻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会的。”白涧七稍作思虑,无奈道:“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师傅,我这就派人去龙泉湖,死也把消息打探出来。”
“不必,我有计划。”白凤凰起身道:“我乏力,出去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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