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魏初也正抚着小腹。
她怀孕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是不知道的,一个月后小产了,她才知道自己竟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当时她太浑浑噩噩了,南风又在这方面太粗心,绿意有意瞒着她,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个孩子怀上还没出现不适,大哥父亲就相继出事了,她日日哭得多吃得少,夜不安寝,这孩子并不稳,宁儿回来要见她之时,柳昭昭为了拖住她,给她下药,她是病倒了,但孩子也危险了。
当时如果直接流掉,对身体倒还好些,但李闻善却全力救回了这个孩子,一日日大量补胎药灌进去,勉强吊住了孩子的命。
却是激发她的元气去保这个孩子,一个月后她小产了,身子也彻底垮了。
魏初冷笑,想来柳昭昭也知道孩子最终生不下来,索性废物利用来拖她的命,不过也罢,反正她也不想生周贤的孩子,周贤这个人哪里配有香火传承?他就该断子绝孙才好呢。
这个孩子要尽早流掉,不过不是现在。
她睁开眼,南风已悄无声息地回来“小姐,成了,石先生答应今晚来看您。”
“辛苦你了南风。”
“小姐说这话折煞南风了。”南风忙摇头,但随即压低声音凝重道,“小姐请石先生来,难道老爷大公子他们真的都是周贤害死的?”
南风是大哥的人,对周贤也一直没好感,人后都是直呼其名的,就好像人后喊自己“小姐”一样。
魏初笑了,南风平素看着冷冰冰的,但这种小执着显得特别可爱。
想到南风最终的下场,她笑容淡了下来,握住了南风的手,亦压低声音道:“不会错的,周贤忌惮大哥名望比他高,本事比他强,早就想除之后快,且周贤一直想得到文人的支持,身为文人清客之首的父亲却对他不冷不热,不肯给他铺路,他自然是恨上父亲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周贤觊觎魏家的宝藏,除了母亲,大哥和宁儿死前,恐怕也都是受尽折磨的。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恨与痛,狠绝地道:“可恨我察觉得太晚了,挽回不了,唯有替他们报仇了。今日我虽在人前下了周贤的脸,但周贤毕竟拥兵五十万,他此刻束手束脚是不敢动江州府的文人们,但一旦他发现忍下去没用,或者忍不了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不但那些文人性命危矣,你我也在劫难逃。”
是的,到时候或许周贤依然需要她这个妻子给他粉饰脸面,以示知恩念情,但南风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魏初攥紧了南风的手:“我嫁给周贤八年,太过以他为天,根本没认识几个有分量的知己,他清洗了魏府,父亲大哥手中的人定是一个不剩,魏氏一族恐怕也收买了大半,南风,如今我们只有彼此了。”
她造势逼得周贤不得不默许她留在魏府,不过是寻得一喘息余地,来寻求外援,想要翻盘报仇,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
南风心疼地道:“小姐想要做什么,南风便跟着你做什么,小姐你尽管吩咐我吧。”
魏初笑了笑:“那现在替我研磨吧。”
魏初伏案疾书,写写停停,一直折腾了一个下午,入了夜便去灵堂守着。
前世,四位至亲她都没能送上最后一程,这是魏初心中永远的遗憾。
重生一次,无力改变亲人的命运,至少能好好为他们守一次灵。
她面容安详,眼眸低垂,口中默默念诵着往生咒。
光线一暗,灵堂前已站了一个戴着纱帽的男子,从身形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身形消瘦的老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看握着把佩剑,体貌气势一看就武功高强的青年。
魏初慢慢站起来,一揖拜下:“石伯伯。”
见她这与身份打扮不相符的男式礼仪,老者在纱帽下发出一声轻叹:“阿初,多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魏初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小时候父亲和石棉泰还是知己至交,关系非常好,她跟着哥哥弟弟去石伯伯家玩,喜欢和哥哥弟弟一样行男孩子的礼,她那时候多调皮啊,父亲担心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石伯伯却说姑娘家皮点也好,长大了泼辣精干,不会被夫君压了一头。
她执意嫁给周贤时,家里人都劝阻她,父亲还请了石伯伯来,石伯伯说周贤有狼子野心,不是个忠厚的人,她将来要吃苦,她心里不高兴,第一次顶撞了石伯伯。
后来她嫁了周贤,父亲辞官,天下越发混乱,周贤趁势而起,她跟着闯南走北,再回来江南就发现父亲和石伯伯已经形同陌路,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凄声道:“石伯伯,阿初知道错了,可是太晚了,父母兄弟含恨而亡,阿初心中好恨,却不知该去求助谁,阿初只能求助石伯伯了。”
石棉泰掀了纱帽,将魏初扶起来:“孩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也不尽是你的错,你莫要太过自责。”
石棉泰人如其姓,长着一张石头般冷硬的国字脸,性格也十分顽固,但对魏初却是从来都和蔼慈祥,如今这张苍老了许多的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慈爱包容之色,魏初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伏在这位长辈怀里失声痛哭。
跟随石棉泰而来的青年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南风走过来示意他退出去几步,把灵堂留给一老一少说话,青年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南风气得瞪眼,也站在了原地。
有他们两人在,谁也无法靠近灵堂半步,窥视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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