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御赐的美人,是皇帝赠予功臣的嘉奖,管家就是个小小的家奴,怎么能随意决定她们的事,除非他是活腻了。
要是皇上知道了,说不定会认为是赵璟不上心。
管家把其中的厉害之处跟赵璟细细讲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时,管家大着胆子说:“要不然这些事就交给夫人去办吧,她……她应当是知道的。”
“不必打扰她,就把她们安排在北边的宅子中吧,六个人六间房,谁都别争。”
管家有些惊讶,连忙道:“将军,她们是皇上赐下来的人……”
赵璟面无表情:“进了我的府衙,就要听我的安排。”
“不要亏待她们,份例按妾室的规矩定。”
管家差点要给赵璟跪下:“老奴实在不敢,这些事都是由主母吩咐下去的。将军,您还是让夫人来处置吧,她作为一府的主母,身份贵重。若是让皇上知道您把这些美人自行给安排了,说不定会给您扣上冷待正妻的帽子。”
后宅事本就繁杂,且十分的敏感,但凡有一点差池,就会传来出去不好的名声。
赵璟的府中有不少皇帝的眼线,皇帝本就是多疑的性子,登上帝位后,性子就更加夸张了。
哪怕赵璟是他最亲近的臣子,皇帝也不可能任由对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赵璟的动向必须要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他才能够睡得着。
赵璟并不认为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一想到等到京城安定,类似的事必然越来越多,他就犹豫了。
看了一眼管家,赵璟把外袍脱掉,吩咐道:“把夫人请过来。”
管家大喜,连声称是。
可不到一刻钟他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犹豫之意。
赵璟正在看公文,看出管家犹犹豫豫,他的表情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有话就说。”
“夫人说您要是有事就去寻她,她是不会过来的,理由您知道。”
赵璟手一顿,表情变了一下,他在衡量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件事跑去姜恬的院子里找她。
过了没多久,他就重新穿上了外袍,朝着姜恬的院子过去了。
他进去时,府中的丫鬟和婆子没有一个人给他请安。
他当时放弃的不只是自己的正妻,连带着她们这些伺候姜恬的人一并给放弃了。
要不是姜恬随机应变,找人把她们给接应了出去,说不定她们都要跟着丧命了。
一个主子,连手底下的人都不存任何的怜悯,她们这种下人又怎么可能对他有几分好感。
更何况姜恬跟她们说了,她们的月俸往后由姜恬来发,她们的卖身契也在姜恬这里。
只要姜恬不说让她们走,谁都不能赶走她们。
觉察出下人们隐隐的敌意,赵璟没说一句话。
他对于那位昏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虽然嗜杀,但一些下人,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要是姜恬有仁爱之心,必然会在昏君派人来的空档,把这些丫鬟和婆子赶走。
她的确这么做了。
赵璟本就性子冷血,对他没有用处的人,生死都与他无关。
更何况,当初她们签了卖身契,注定是生是死都要跟随着将军府。
赵璟把选择权交到了姜恬的手中,也猜到了自己会被人怨恨。
可一个人不被人恨着,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踏进了正屋,姜恬正在喝茶。
看他来了,她笑着说:“坐吧。”
贴身丫鬟给姜恬上了上等的白茶,赵璟那边连杯水都没有。
姜恬笑着对旁边的丫鬟道:“你先下去,我有事要跟将军商量。”
丫鬟立马收起刚才那副横眉冷对的架势,对着姜恬恭恭敬敬行了礼就退下了。
“看来你院子中的人心都被你收去了。”
赵璟声音依旧不带什么情绪。
“生死攸关时,我拼着生命危险把她们送出去,她们自然对我感激,将军不必嫉妒。”
赵璟冷冷看了她一眼:“你说话不必含枪带刺,你院子里的下人对我无理,我没有追究她们的意思,已是给你面子了。”
“那将军可真是宽厚仁慈。不过你也得多多体谅她们,任谁被扔在府中,生死不论,好不容易从硝烟中苟且偷生,重新回来,不可能一丝怨言都没有。”
“她们是将军府买的下人,签的是死契。”
赵璟以冷静的口吻提醒着姜恬。
乱世中性命如草芥,一两银子就能买好几个下人。
这群人来到了将军府,赵璟没有克扣她们的衣食,算是个仁慈的主子了。
没有带她们走又如何?
他把所有人都带走,谋划就会露馅,那样的人成不了事。
“空有一片仁爱之心,想着把所有人都救了,那种人叫做菩萨,我当不了菩萨,让你失望了。”
“将军说错了,我没有怨你,只是在跟你讲理。这些人恨你,却没有打算行刺你,被你丢在京城当做不用的棋子,也没有对你行不轨之事,你对她们宽容一些,化解他们心中的怨气,又何乐而不为?仇敌还是少一些好。”
赵璟定定看着姜恬:“我只是不在意而已。这群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所以你还是认为那时把我们丢在这里,不过是平常的一件事,不需要去反思,对么?”
赵璟没开口,他默认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
从小到大,他被别人当过棋子丢弃过无数次,利用后丢弃,亦或是直接当做路边的野草用脚碾,那些折辱,他都经受过。
乱世中人,活下去是基本生存原则。
既然打不过,又没有提供足够的价值,有活着的机会,那便要忍下去,没人会为旁人的生死操心。
这些人对他横眉竖眼,对他而言,可笑至极。
姜恬嘴角的笑容没有消失,可话中却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你说的对,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死在了乱世,可能比石子都不如。可这类人,在这人间有千千万。将军幼年十分不容易,我有所耳闻。然而,等你站在了高位,你没有向上挑战,向那些曾经践踏底层百姓的人挑战,反倒非要跟我在这里争论这些人生死与您没有半分关系,是不是太过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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