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群猛地出言不逊,徐怀谷愣了一瞬,随即脸色越发冰冷,杀意腾腾。
吴群三番五次地提起自己和妖族的事情,上次在茶会上已经和他解释过了,可是吴群依旧不肯让步,一见面就出言针对,徐怀谷已经忍无可忍。
徐怀谷是范陈带过来的,范陈也没想到吴群这么大的火气,竟然一句好话都没说就呵斥了出来,顿时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无光,连忙对他说道:“吴供奉,你出言谨慎一点!你说徐道友和妖族勾结,你有什么证据?更何况徐道友上次还从妖族的手里救下了小姐,难不成这也是和妖族勾结?”吴群冷哼一声,说:“鬼知道他和妖族在谋划些什么,说不定放小姐回来还是计谋呢!范供奉,你就是对他太友善了。依我看,这种不清不白的人,连渡船都不应该给他上,何况让他靠近阵眼!”徐怀谷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往前迈了好几步,冷声说道:“我就靠近了,你能怎么样?”吴群站起身子,腰间剑鞘震颤,一柄白色的剑钻出二寸。
他也毫不退让地说道:“那我就只能出剑了。”徐怀谷愤怒道:“出剑就出剑,谁怕你不成!”说罢,徐怀谷的眉心竟然猛地一把飞剑钻出,落在他的身边,他继续向前稳步走着。
吴群腰间的剑也出鞘了,带着锋利而冰冷的剑意,随时可以一剑斩向徐怀谷。
徐怀谷还在向前走,吴群冰冷着脸,信守诺言,一剑飞出。徐怀谷分毫不惧,虽然吴群高他两境,但是不见得他就能胜得过自己,于是他身边的飞剑也冲着那把剑飞了出去。
眼看两道剑光就要相碰,范陈猛地闪身到了两剑之中,丢出一张符箓。
然后白光闪耀,他一手抓住一把,把两把剑都丢了回去。范陈气得满脸通红,呵斥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他指着四周的阵旗符箓,还有中心的阵眼,怒道:“你们敢在这里出剑,要是阵法出了差错紊乱了,全船的人都要给你们陪葬!吴群,你太意气用事了,从现在起,你不用看守阵眼,我亲自来!”吴群还在愤怒地看着徐怀谷,随后收起剑,冷哼了一声,就快步走出了大厅。
他在走过徐怀谷身侧的时候,徐怀谷面容冷峻,对他说道:“这里不能打,我们就到天上去打个痛快,如何?”吴群冷笑道:“切,就凭你这小子,要么再叫你的妖族朋友过来,要么就再修炼个二三十年和我打吧,我还不屑于欺负一个后生。”说罢,吴群转身毅然走了,留下徐怀谷死死地瞪着他的背影,满身杀气。
范陈兴致也不高,走到徐怀谷身边,道歉地说道:“真是对不住徐道友,被这狂妄的家伙扫了兴。吴群虽然说平日里确实高傲不近人情,但也没有这么暴躁才是。徐道友本来是我们燕家的恩人,这是燕家款待不周,我回去会禀报家主的,请他责罚吴群。”徐怀谷看了许久吴群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吭,转身就走了,留下范陈有些为难地立在原地,追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一场风波过去,徐怀谷心情可谓是糟透了。当日在紫霞宗道会一事,明明是紫霞宗有错在先,为何天下人都不说樊萱杀人之过错,而硬要说自己勾结妖族之过错?
自己确实认识白小雨,姜承错,可是他们也都不是滥杀之辈啊,特别是白小雨,徐怀谷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杀过无辜的人的。
徐怀谷一个人走在船身的长廊上,微微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往楼下走着,情绪很低落。
看书喇他想清楚了一些事,在这个世界上,能一剑斩开的东西有很多,可也有很多东西,无论有了多高的境界,无论有了多锋利的仙剑,也一样破不开。
比如人心的成见。但他其实并不知道吴群今天特意强调他勾结妖族一事,并不是想要诋毁他的名声,其实别有用意。
徐怀谷一个人走到了甲板下的那条街道里,预备着找一家酒肆,喝一顿再说。
这渡船体型庞大,所以甲板之下的街道还着实不小,其中青楼酒肆、买卖店铺等地方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座小剧院,进去端茶看戏剧的人也很多。
徐怀谷随便找了家酒肆,买了一壶好酒,然后就提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逛了起来。
兴许是渡船上确实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可去了,因此这条街道上的人特别多。
徐怀谷在并肩接踵的人群里挤着前行,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堆人挤在一起,把一块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喝彩声不断地从那里传出来。
外面有些个子矮的人看不见里面,都急着跳起来往里面张望,想着多瞧几眼。
徐怀谷也好奇里面是什么,于是也走上前去。好在他个子高,不用进去也能看见人群之中的场面。
那里边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红衣小姑娘在耍杂技玩火。红衣小姑娘头发是棕褐色的,只穿了身露脐的短衣和短裙,都是火红色的,露出充满活力的腰肢和腿,脚上赤着没有穿鞋,别有一股异域风情。
她手中拿了两根一端有火的火棍,在手上舞得和风一样快。脚下功夫也不停,虽说是赤脚,但是一只脚踝上套了一颗铃铛,另一只的脚踝则栓了一条带火的绳子。
那火绳随着她的脚步而飞舞,另一只脚的铃铛也清脆作响。从这人群之中看去,又好听又好看,实在是技艺高超。
她突然脚步一停,扎出一个步子,往前跑去几步,随后腰部发力,猛地从地面弹起,就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配合上火花和铃铛声,顿时赢得了满堂喝彩。
徐怀谷看着那红衣小姑娘的杂技,又被人群的气氛所感染,也不觉忘记了吴群的事儿,只顾着大笑喝酒,和周围的人群一起高声呼喊了。
那红衣小姑娘使出这精彩的侧翻之后,又好似一只小鹿一样灵巧地落了地。
她停了下来,表演就此告一段落。趁着周围众人还在不停地叫好,红衣小姑娘赶紧趁热打铁地笑着说道:“各位爷们姐们要是看得高兴,不妨随意打赏点钱,不论多少,都是给我的心意了!”这表演看得才叫人过瘾,当即各位围观的人纷纷慷慨解囊,有人丢出铜钱的,有人丢出碎银子的,徐怀谷也看得起劲,从身上摸了好一会儿,没找到闲散的铜钱和碎银子,干脆直接丢了一颗碧绿的小珠钱进去,掺在黄色的铜钱和白花花的银子之间,甚是扎眼。
有人一见小珠钱,当即就惊呼了出来,兴奋道:“有修士啊,有修士竟然也在看我们这些玩意儿!”顿时周围的人纷纷开始面面相觑起来,都在找是谁丢下了这一枚小珠钱。
但是围观的人太多,而且乱哄哄一片,因此谁也没发现是徐怀谷丢的。
徐怀谷藏在人群后面,爽快地笑了起来。那红衣小姑娘见到收获不少,顿时喜笑颜开,把火棍和火绳都放下,招呼过来一个十来岁的黑黢黢小男孩儿,让他端了一个小碗,把地上的铜钱和银子都捡起来,不过那一枚翠绿的小珠钱,却是红衣小姑娘自己捡起来了。
她对着周围还没散去的人群笑道:“承蒙各位的捧场,今儿个表演就到此为止了,明日再来,还有许多新鲜花样儿呢!”周围的看客们听到表演没了,纷纷唏嘘一片,散去了。
徐怀谷比他们走得还早些,他看见红衣小姑娘捡起小珠钱的时候就走了。
这条街上还有许多没逛,下次很可能就没有兴致来了,他想要今天把这条街看个遍。
只是没走出多远,却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后面喊道:“这位小哥,请你等等!”徐怀谷转头去看,却见那红衣小姑娘已经穿好了鞋,正往自己跑来,身后还跟了个黑黢黢的小男孩儿,远远地看,活像一截在走动的煤炭。
红衣小姑娘有练舞的功底在身上,跑得快,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徐怀谷身边。
他正疑惑小姑娘跟上自己来干什么,却见她手上拿着那一枚小珠钱,伸手递给了徐怀谷,笑着说道:“这位小哥,这可太贵重了,我们就是个耍杂技的,师父说人家给个二三两银子都算是天大的赏赐了,这我实在不能要。”徐怀谷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红衣小姑娘,却见她虽然舞起火来英气十足,可现在穿好了鞋,笑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才发现她个子并不高,面色还带着几分稚嫩,更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他没有接过小姑娘还给他的钱,而是和善地问:“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红衣小姑娘大大方方说道:“我今年十四岁,名字早没了,艺名就唤作个雀儿。”她又指着身后那个肤色黝黑的小男孩,说道:“他是我在淅城捡到的,虽然跟着我,但木讷得很,一直不肯说话,我就叫他小黑炭。我给他摸过骨,应该是九岁吧。”徐怀谷惊奇道:“你还会摸骨看年龄?好家伙,你才十四岁,又会跳舞又会摸骨的,怎么知道的东西这么多?”红衣小姑娘被夸的开心,说道:“我从小就和师父一起在江湖上混,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懂得自然就多。不过这都是些旁门左道,只能挣些小钱,要是像小哥这般懂得修行之道,那才是光明大道咧!”徐怀谷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于是把她伸出的手章握成拳,推了回去说:“这钱对你们虽然多,可对我又不算什么,你拿着就好,没必要心里不安。”红衣小姑娘连连摇头,坚决不收回去,说:“师父以前说过,干我们这行的,只能挣小钱,要是看客老爷们给多了,那反而是祸事。我们只有些小本事,因此只能心安理得地挣些小钱,挣多了的话,祖师爷会不高兴的,说不定以后就不赏我们这口饭吃了。”徐怀谷听了这话,只得把小珠钱收了回去,说道:“那这小珠钱你不要,我身上没零钱了,请你们吃顿饭总行了吧?”红衣小姑娘高兴地笑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问:“去哪儿吃?”徐怀谷说:“和我来吧,这下面街道上也没啥好饭菜,我带你去我房里,叫侍女带些船上厨师做的上好菜肴来,那才好。”红衣小姑娘愣了愣,犹豫起来,看向徐怀谷的眼神也警惕了。
徐怀谷会意大笑,道:“怎么,怕我害你呀?你就十四岁一小姑娘,怎么鬼精鬼精的呢?”红衣小姑娘羞红了脸,说道:“哪有?我就想了一下,去就去,我怕什么呀。”徐怀谷看向她身后的小男孩儿,说道:“你也一起来吧。”那小男孩儿怯懦地看着徐怀谷,连退了好几步,红衣小姑娘上去劝了他好几句,他才战战兢兢地跟着徐怀谷走起来。
一想到又结识这么有意思的二人,接下来的渡船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徐怀谷不免喜笑颜开,吴群的事就暂时被丢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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