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森家和克洛伊宅就隔着两条街。
不请自来的罗兰除了得到门房的一脸惊讶外,就是奥兰多·威尔森那皮笑肉不笑的欢迎了。
他开口就不善地问罗兰需不需要额外安排个仆人搀着他,这一路可不好走。
接着,又打听他的来意。
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和自己妹妹的‘关系’——以及,更重要的:
她有没有给你留下点什么。
实际上罗兰本想来看看这位兄长,倘若他真像兰道夫爱贝翠丝一样爱切莉的话,罗兰甚至愿意只留下一枚硬币作为纪念,然后将切莉其余的遗产,尽数归还给这位失去父亲又失去妹妹的男人。
不过现在…
他一个硬币都不会给了。
“夫人只给我留下了一段美好而充实的回忆,威尔森先生。我时刻怀念她,每个日夜。我想请求您告诉我夫人的长眠之地,我希望能——”
罗兰清楚看见他瞥了下嘴角,不听完就转头呵斥仆人去了。
“你们怎么连个眼疾的人都照顾不好!”
在屋里,罗兰还遇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刚拜访过的勋爵阁下。
明思·克洛伊。
他正扶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向门口探头张望,看见罗兰后,表现得极其慌乱。
“…您、您好!巧啊!实在是太巧了!您也是来看奥兰多的?”
不等罗兰回答,他迅速起身,拉着奥兰多·威尔森往另一边去。
“我们有点急事…”
“请便,两位先生。”罗兰把手杖靠在一旁,看着他们离开,到距客厅不近的拐角。
另一条长廊的侧面有楼梯通向二层。
白色的环浪冲刷在视界里,同样,也将他们的声音带了回来。
明思·克洛伊:‘…该死!他怎么找上门来了?!’
扳手还很贴心的给罗兰标注了人名。
奥兰多·威尔森:‘我怎么知道?我没邀请过他。’
克洛伊:‘我问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威尔森:‘怎么办?你以为这祸是谁闯下的?况且我可不认为他会怀疑,怀疑我,怀疑一位兄长。’
克洛伊明显激动了,显示在视线里的文字都变大了一圈。
克洛伊:‘伱难道没拿好处?!’
威尔森:‘但那药可不是我放的。’
克洛伊:‘可尸体是你处理的——我还没问,你到底…’
威尔森:‘我名下有个磨粉工厂,最近又有商队去港口,你明白了?别再问我不该问的事了,我这都是帮你忙。’
克洛伊讥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她那得了什么,威尔森…’
威尔森声音毫无变化:‘那是我该得的。我是威尔森家唯一的继承人。’
两个人安静了一阵。
克洛伊:‘好吧,好吧,我们彼此都有恰当的理由,同样,我们也都满意收获,这很好。现在,现在我们得想个办法把那只小乌鸦打发走…把嘴闭严了!’
威尔森嗤笑:‘他能把我怎么样?住在伸不开腿的房子里的穷鬼用镜子诅咒我?哈哈,我差点忘了,他买不起镜子吧?’
克洛伊跟着假笑了两声。
威尔森又说:‘他也许只是来看看…’克洛伊:‘我不保证。昨天他到我家里,我不知道是真有问题,还是借机搜查什么…该死!那个药,我不小心弄丢了…’
威尔森这下急了:‘你怎么能弄丢它?然后现在才告诉我?!’
克洛伊:‘你以为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不,它是在那个小杂种走后才丢的…你说,是不是他拿走了?’
声音消失了片刻,罗兰看见了粗重的喘息。
威尔森:‘那个药不管到了谁手里,我们都不能承认——你是男爵,你父亲还…你不会有事;而我作为她的哥哥,更少有人怀疑我…记住,不要承认任何事,明白吗?他拿我们没办法。’
克洛伊:‘我就不该跟你妹妹结婚。’
威尔森:‘得了吧,她从威尔森家带走了多少钱?现在不是都落你口袋里了?’
克洛伊:‘除了那些珠宝和黄金,一些古董玩意儿,她应该还有其他动产我没找到。’
威尔森:‘你在怀疑我?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她早就不跟我来往了。’
克洛伊:‘你说,会不会…’
威尔森讥笑:‘我妹妹不会蠢到把数千镑的财产留给一个…留给…不,不不,这还真说不准,明思。她从小就和我想的不一样,她是个怪胎…’
克洛伊:‘我可给那些黑皮送了不少钱。’
威尔森:‘我不会再为这件事花一个子儿了,那是你要考虑的。’
克洛伊:‘我们之前说好的。’
威尔森:‘我没跟你说好任何事。你要对我妹妹的死负责,你得把那些钱补上。还有,问问那只金眼睛的小乌鸦,他没准从我妹妹那儿弄了不少值钱的玩意儿…我讨厌他那双眼睛。’
克洛伊:‘他是个瞎子,威尔森。’
威尔森:‘我看他和我妹妹一样都是怪胎,他看的我浑身发毛——还有,我说了,如果不是她插手家里的生意,又指责我…她和那些挺着腰撅起屁股、一边摆动一边削土豆皮同时还得分神照看锅子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她竟敢质疑我的决定——’
克洛伊:‘她都变成粉末,和泰晤士河混为一体了,威尔森,行行好吧。我吓得两天没睡着,她的惨叫声…’
威尔森:‘那是动听的乐曲。’
克洛伊:‘…别说了…求你…我,只要这件事平安度过去,我,我会愿她的灵魂在万物之父的伊甸中得以自由…我要为她祈祷…祈祷至少半个月…’
威尔森:‘那个婊子只能下地狱。’
字符缓缓融化。
之后就是一些更不堪入耳的下流话题了。
在他们讨论完死前的悲惨哀嚎、装模作样祈祷了几句,又堂而皇之地谈起女人裙下风光与赌桌上的‘战争’时,罗兰感到胃里一阵阵翻腾。
他吐无可吐,只能干呕几下,浑身冰凉,可汗珠却从额头上冒出来。
一旁的仆人见状上前关心,罗兰起身摆手,拎着手杖。
“劳驾,带我去盥洗室。”
“您跟我来。”
威尔森家豪奢到整间盥洗室都用平整干净的深色方瓷贴了墙面,宽而长的条桌上摆着盐、牙粉和皂角,几束新鲜的花插在细颈瓷瓶里。
这里有舒适的软沙发,架子上有香薰和成捆的蜡烛,垒起来的火柴盒。
一面巨大的半身镜摆在水盆旁边。
罗兰能从镜子里看见一张狼狈的、流泪的脸。
和一个被重重迷雾围绕的人影。
切莉·克洛伊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中坐着。
然后,被冲进来的仆人按住了手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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