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兴两口子许是害怕到了极致,才会在姚镇长面前坦承他的胁迫,姚镇长听到脸色自然不好看,但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蹲下身子,轻声安慰姚兴夫妻二人。
我跟在师父身后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有窗口下方留了丝淡淡的白雾,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儿只是霜影。“师父,谷斗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这灵力,少说也有几百年了。”我揉了揉鼻子,伸手进那清雾里探了探,依然感觉不到什么。
师父转身朝姚镇长道:“他已经走了,这里很安全。”说罢示意我跟他一起出去。
“请等一下。”姚兴突然一下扑到师父的脚边,带着哭腔,“您就是道长楚先生吧?咱们灵石镇流传着好多您的事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您可一点也不像修道之人。鄙人……鄙人特别佩服您的本事,求你为我们家下一道保护符,我妻子胆儿小,女儿才两岁半,求求您了……”
我看师父并没有想画符的意思,想了想,把腰间的红布符解下,微笑着摸了摸姚兴的女儿的小脸,“小宝宝乖,别怕,姐姐把这个送给你。有了这红符,一般的鬼魅奈何不了你。”
姚兴的妻子感激地接下红符,“我替我女儿姚瑶谢谢您与道长的大恩大德。”
“多谢仙姑,多谢仙姑。”姚兴边说边欲向我磕头,我忙把他扶起,“我叫辞世,不是什么仙姑,就是一普通人,姚叔叔你别客气。”
“阿辞!”
师父低低唤了我一声,我心里陡然一紧,这红布符是师父专门为我画的,上头描符的朱砂乃是师父爬了一座高山所得,非算不得世间罕有,也是十分珍贵的。可是,我对于孩子天生没有免疫力,看到这孩子这么小就经历这种鬼事,不由生了怜惜。我暗自朝姚兴的女儿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勾住师父的手臂,“好师父、亲师父,你看这小宝宝这么可爱,你慈悲为怀,总不忍心让她再受到惊吓是不是?嘿嘿……再说,要是阿辞是这小宝宝,有人能送一条符带保平安,也会很开心的。”
师父揉了揉我的头发,无奈道:“并非我舍不得,只是这人皮鬼骨极为难缠,万一相斗你没有法器防身……”
“啊!原来谷斗的原身是人皮鬼骨啊?我就说嘛,难怪道行这么高,连师父来了他都敢出来吓人。”人皮鬼骨,顾名思义就是顶着一张人皮的鬼,天生是为鬼魅,却想当人,所以取了人类的皮囊来做栖身之所。
“是吸人精气。”
“嗯,对!吸人的精气。要不然他那张人皮怎么保存至今呢?嘿嘿……”
成功转换了话题,我朝姚兴一家打了个眼色,拉着师父往门外走,“师父知道谷斗在哪里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姚镇长跟随我们出来,师父伸手拦住他:“老姚,你回家守着,若见谷斗出现在引灵阵,务必与他沟通拖延时间,我们需去源水村将谷斗的真身火化。”
“诶诶,我这就回去,有劳楚先生了。”姚镇长说完,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许是担心姚可及的安危吧。
源水村之前姚镇长有提过,正是隔了一个县城的谷斗的老家。
让引路鬼带我们去目的地,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夜已深,雨越下越密集,唯有源水村一星半点灯光表明,这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半步间,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界。
我连打了几个喷嚏,师父披在我身上的外衣已经被雨水浸湿,头发也被这雨打得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难受得紧。转头去看师父,却见他一副世外人的模样,半点人间烟雨都沾染不到他的身体。
“冷了?”
见我注视他,他低头询问。
“还好。嘿嘿。”我紧紧挽着师父的手臂,借着他身上的体温暖身子,“源水村已经到了,谷斗在哪里?”
“哇……鬼,好多鬼,哈哈哈哈……”
忽然,一声孩童似的惊呼自我们身后传来,我冷不丁儿打了个寒战,向后望去,只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与我脸贴着脸,我急忙向后退了一大步,这才看清楚他的表情,无比古怪而扭曲。
师父在我方才后退的一瞬间已下意识地将我护在了身后,厉声道:“放肆!”
“哈哈哈哈……鬼啊……好多鬼……”男孩没有在意师父的话,把目光投入源水村的深处,猫着腰,压低了声音同我们道,“你们知道么?那个巷子口,有鬼!”顿了顿,又以极缓极慢的语调描述起来,“鬼啊……一把刀割断了她的喉咙,血咕咚咕咚的流了一地,她不能动,眨着眼睛,一只蜘蛛爬上了她的脸,抓到了她的嘴里。那蜘蛛好肥好大,被她一口吃掉,哈哈哈哈……鬼又找来了一只老鼠,掰断最粗壮的那条腿挤出白花花的肉送到她的嘴里,她用力一吸,血沿着她的嘴角滴滴答答地流,哈哈哈哈……好多血啊……”
我被他说得有些反胃,师父却听得仔细,问道:“带我们去。”
“不要……不要!有鬼,那里有鬼!”男孩猛地瘫坐在地上,耍起赖来,智商似乎一下变成三岁小孩儿,“血是甜甜,就是肉太少啦。”
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符纸,在空中一抛,落回手里时却成了一团白色的火焰,跟变魔术似地,“带我们去,这份契约给你。”
“真的?阴阳先生的符契可是千金难得。”
男孩的眼里冒着精光,咻地又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师父掌心的白火,往嘴里送去,一口咽下,然后在前面飞跑起来。
“师父……啊呀……”
我还没问出完整的话,整个人被师父拉着迅速向前移动。
“阿辞,少说话,这是食毒鬼。”
师父边快速跑着,边道。我手指向前面带路的男孩一指,意思是,你是说他是食毒鬼?师父心领神会,并没有出声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说嘛,灯火零星的小村子,哪家十多岁的孩子会半夜三更出来溜达,还说这么诡秘异常的话。也难怪我并没有察觉到食毒鬼身上的鬼气,是因为他的名字里虽然带一个鬼字,却并不是属于阴司的魂鬼。
食毒鬼是由阳间的各种毒和气所创造出来的鬼,凡是遇到地上的各种毒和气,就喜欢吸食,包括汽车尾气、家用废气,以及尸气。
这类鬼通常对人不会造成威胁,也不会去伤害人类。——或许也有一两个食毒鬼不小心现身被人给瞧见,因而人受到惊吓。——那也怪不了他们,只能说人类心口有鬼,见到未知物,便都以为是鬼,且认为是鬼皆会伤害人类。到最后都忘了,鬼其实是人变的!
食毒鬼把我和师父引到了一间亮着微弱烛光的屋前,而后滑稽地蹲在地上,向我们挥挥手,消失不见。
天黑如墨,雨坠如帘。
面前的这户人家,正在办白喜,也就是丧事。大门开着,三五个人在守夜。
见到我和师父,几人皆是一怔,而后又继续打起了瞌睡。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起身把电灯打亮,走近我们:“又是旅游迷路的么?快进来吧,下雨路滑,别急着上山,会出事,哎……”说罢将我们往屋内引,“你们这些城里人呐,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天想着旅游旅游,遇上泥石流丧命的一年之中不计其数,还有那个年轻学生娃娃穷旅的,你说都穷了还旅个什么游,结果把命搭这儿了不是?”
我把身上师父的外套脱掉,折了一折挂在臂弯里:“大叔,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啊?”
“源水村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好图的?”
中年汉子搬了两把高脚凳给我们师父,摁熄了电灯,又坐回同伴身边。他那同伴见到有两个陌生人进来,也不惊诧,仿佛习已为常。
“年轻人,明天天亮就走啊,我们还要出殡,就不多留你们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局。
电灯被中年汉子关掉了,只有摇曳的烛火燃着,仿佛灵堂的布置天生就离不开烛火。这样虽然“应景”,但是守灵时点太多白蜡烛反而不好。白蜡烛是引鬼之物,非但会引回死者的魂灵,亦会招来过路的鬼魄。
屋子不大,砖墙砖地,连水泥面都没有铺。灵堂里烛火晃动,漆黑的棺材在光下发出诡异的油亮。这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是搁在两条长凳上的,这样做是为了防潮,棺材旁放了一盏油灯,是长明灯,灯芯如豆,好似下一秒便会被阴气所覆盖而熄灭。
我转头用眼神去示意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师父:我们不是来找谷斗的真身的么?守在旁人的棺材旁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的双眸眯了一下,意思是让我少安毋躁。
候了半晌,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半,快到子夜了。
“大叔,我坐得屁股疼,能不能在屋里走动一下?”我找了个借口,实际是忍不住好奇,又不知师父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好去看一看棺材里的是什么人。能让师父这么守着,肯定是与人皮鬼骨的谷斗相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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