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浪子 第十章、少年心事当拿云

    “萧大嫂？哪个萧大嫂？”

    郭嘉不禁问道。

    水东流呵呵一笑，道：“天底下只有一个萧央，也只有一个萧大嫂。萧大嫂就是‘西楼’樱桃儿。”

    “难怪‘西楼’在近些年迅速崛起，几乎已成了江浙地区的第一大青楼，原来背后的人是萧央。”

    “这你倒想错了，青楼真正的楼主不是萧央，而是原随风。”

    水东流笑道。

    “连原随风这样的人，也加入了抱月阁？”

    郭嘉惊诧的几乎要站起来，而水东流还在悠闲地喝着酒。

    “他当然不是抱月阁的人，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肯屈居人下？”

    水东流一杯喝完，又自斟了满满一大杯，纤唇细抿。

    直到一杯酒喝光，才慢悠悠地道：“原随风这个人的性子，别人一点都捉摸不透。他们‘洛神山庄’原家的人，世居海外蓬莱仙岛，原随风之前的历任庄主，都是不问中原事的，这个原随风却不同。”

    水东流故意顿了一顿，接着道：“据我所知，如今江浙和大都的大多酒楼、客栈、妓院、当铺，都是原随风的旗下，萧大哥起事剑阁，背后就是原随风资助了大量的金银。可是这个家伙，却不只是帮助萧大哥，他暗中，似乎还在和朝廷的人联系。”

    郭嘉仔仔细细地听着，他沉吟道：“似乎？”

    “你倒是听的仔细，我确实说的是‘似乎’，因为我并没有证据。”

    “我派人暗中查访，可是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疯了、痴了、傻了。”

    水东流道。

    “你没有把这个告诉萧央？”

    这时，‘老人家’忽然插口道：“这个孩子现在拿我说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又怎么会听他的？”

    “既然说了也无用，为什么还要去说？”

    水东流跟着道。

    “如果原随风和诸葛鸿鹄勾结起来，架空了萧大哥，那这次七月十五的比武招亲大会，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恐怕赵家小姐会有危险。”

    郭嘉立即变的不安起来。

    他立刻就要走。

    去找她。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男人一定不能算是男人。

    简直连狗都不如。

    偏偏，如今世上有太多这样不如狗的伪娘，只长了一张媚脸，却引得无数妙龄少女尽折腰。

    世间不幸，大抵与此。

    郭嘉虽然长的十分美，却绝不是一个伪娘。

    就算此时的‘锦绣山庄’是龙潭虎穴，他也义无反顾。

    血马踏青石，白衣仗惊鸿。

    不能同生便同死。

    死又有何妨？

    ‘老人家’看着郭嘉的背影，对水东流道：“这个小子，倒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模样。”

    水东流笑道：“我知道，您接下来，一定要说——‘可是’。”

    ‘老人家’道：“你这个小鬼头，真懂老人家我的心。”

    “我年轻时也像他一样，行走江湖，爱便是爱，恨便是恨。爱便为这人抛家舍业，放弃一切，带她浪迹天涯，只图个潇洒自在。恨便一怒而拔剑，虽千万人吾往矣，身中数刀亦不悔，只为能饮仇人血。可是，人生在世，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男欢女爱虽然天经地义，可是兄弟之情，国家大义，却更加可贵。”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只念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这样的人只是小男人，绝不是大丈夫。

    从酒铺到锦绣山庄并不远，却也不近。

    马儿疾驰，却奔的天上的太阳，从正当午到了立斜阳。

    天已渐晚，晚霞将天边烧得火一般红。

    前面就是锦绣山庄。

    可是郭嘉却绝不能从正门进去。

    他拍了拍马脖子。

    马儿像是通灵一般，马蹄立即放缓。

    郭嘉抚着马鬃，柔声道：“天底下，只有你是我的知己。”

    马儿一声长嘶，似乎是在回应。

    一人一马绕过正门，进了一条小巷。

    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凉的像水。

    他的剑也一样。

    可是他的心却是热的。

    墙的那头，就是锦绣山庄的后园。

    沿着后园的小路走不远，就是赵晓丹的阁楼。

    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那座阁楼。

    他从前经常去那座阁楼的那间小屋。

    赵晓丹就在那里等着他。

    “她今晚，会不会在那里等我？”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灵巧地翻过围墙，待足尖一接触地面，立即向后一跃，弓着身子，贴在围墙根的阴影处。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不大的后园中，却埋伏着十六个人。

    不多也不少，正好十六个。

    树上七人，都拿着弓，握着弩；花丛里的五人，手中握着刀剑；阁楼下，四面各有一人。

    这四个人却与其他人都不同。

    他们每个人的手指上，都带着一个明晃晃的戒指。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比其他人的更加华丽。

    他们不是埋伏，而是正大光明的守卫。

    或者说，是看守。

    赵晓丹不像是赵家的大小姐，而成了一个罪犯。

    郭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自己的腰间的剑上。

    古木的剑柄冷。

    玄铁的剑鞘却是寒。

    寒到了人的心底。

    他知道，暗中藏着的，是锦绣山庄赵无极的亲兵，而守着阁楼的四人，却是抱月阁四阁主长孙驾鹤手下的‘东南西北’。

    郭嘉的头，有些大了。

    他虽然可以很轻松地到达阁楼，可是却无法悄无声息。

    而此时稍有动静，便会立即引来强敌，不但无法将赵晓丹带走，恐怕还会害了她。

    所以他现在只能等。

    等一个机会。

    恰巧一阵风吹过，树上枝叶发出‘哗啦啦’的一阵响声。

    郭嘉的眼神一亮，身子立刻如箭一般弹出，眨眼间便到了树上。

    树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即被郭嘉扣住了咽喉。

    郭嘉二指微一用力，这人立刻昏厥了过去。

    他将这人的身体搭在一根较粗壮的树枝上，自己身子则窜起，站到了高处。

    在这里，他能清楚地看见‘东南西北’，可是他们却完全无法看见他。

    只要他们的眼睛稍稍一合，他就能立即钻进了楼里。

    可是这四人的眼睛，却睁得比牛都大。

    郭嘉不禁有些头痛。

    楼上窗户被从里面打开，一个人的脸，出现在窗口。

    她斜倚着窗框，月光却在她的脸上撒上了一层银色。

    夜色没有掩盖了她的美，反而让她又美了三分。

    这是一种忧伤的美。

    哀的如天上的残月。

    “小姐，夜凉了，你披件衣服。”

    婉儿将一件纯白的披风，披在了赵晓丹身上。

    “你说，他今晚，会来吗？”

    赵晓丹低声道。

    “二少爷如果知道了，就一定回来救你的。”

    婉儿道。

    “我只是担心，他们不会告诉他，不会让他知道。”

    赵晓丹的眼睑垂下，眼神中，微微有些愁，有些怅。

    “你知道，下面的那几个人是谁？”

    婉儿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抱月阁的人，似乎是四阁主长孙驾鹤手下的‘东南西北’。”

    “他们有二少爷厉害？”

    婉儿道。

    “他们当然没有他厉害，就算在这个江湖里，又有几个人能比的上他？”

    赵晓丹本来眼帘低垂，此时的眼睛中，却忽然有了神采，脸上也重新焕发出了容光。

    每个少女想到了自己的情郎，岂不都是这种模样？

    “二少爷来了，一剑就能都要了他们的命。”

    婉儿睁着他的大眼睛，眼睛中，却闪着一种天真的光芒。

    “他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我现在却不希望他来了。他最好永远都不要来。”

    赵晓丹的眼眶，有些红了。

    郭嘉的心，也乱了。

    他几乎忍不住立即冲了进去，挽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杀出去。

    “你明明想二少爷想得要死，又为什么不想让他来了？”

    婉儿不懂。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有很多她都还不懂。

    “要是只有那四个人，倒还好了。可是只要他一来，他们之间只要一交上手，就会立即引来长孙乘云，长孙驾鹤，五六七，王八老爷，说不定，我爹爹……”

    她锆齿咬着粉唇，接着道：“赵……赵无极他们，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我担心，他会因为我受了伤。”

    接着，她的眼泪便从眼眶中滚落。

    郭嘉此时再也不能等，他立即便动。

    动之前的一瞬，他的左手弹出一片树叶。

    树叶带着呼呼风声，砸进了阁楼前的湖里。

    ‘东南西北’四人的神经，也都跟着这声入水声，走了一走。

    郭嘉便在这一瞬间，进了楼。

    赵晓丹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她的脸上犹自不信，她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

    可是她终究没有叫出来。

    因为她的身体，此时已经依偎在郭嘉的怀中。

    婉儿脸上的酒窝变的更加深了，她猫着脚步出了屋，轻轻带上了门。

    此时她不是丫鬟，而成了卫士。

    成了守护着张生和莺莺的红娘。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赵晓丹的声音虽然低，可是却自有一种甜蜜。

    郭嘉张口欲言，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一剑惊鸿可以夺人命。

    一语相思却无法出口。

    他只是揽住赵晓丹的腰，轻轻抚着她的背。

    “不说，她能懂吗？”

    郭嘉心中默默念道，他希望她是他的知己。

    知己无言却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