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宫紫商听了明笙和宫远徵的话,就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些,只是一直失落伤心父亲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
所以她一直想要父亲看到她,得到父亲的关心,成为父亲的骄傲。
可是父亲只会骂她,讨厌她,对她说以后商宫是弟弟的,她只是暂时代替弟弟管理商宫而已……
宫紫商想不明白,但眼神忍不住期待的看着明笙。
期待她能说出更多更多,父亲也在意她,喜欢她这个女儿的话。
明笙感受着那灼灼的目光,慢条斯理的说。
“宫流商十年前突然被无锋伤了腿,不良于行,这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本就处在天黑了,人生无望的绝望中,再看到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的女儿,居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成天跑去羽宫鞍前马后,跟在宫子羽这个纨绔屁股后面陪玩,在羽宫侧室面前讨好,后来更是喜欢上金繁这个侍卫。”
“一个商宫继承人,与羽宫平起平坐的大小姐,却总是将自己变的低人一等,矮羽宫一头。”
“还喜欢上一个下人,成天不顾脸面和身份的追着这个下人跑,当众求爱。”
“宫流商不失望,不变态,不发疯才怪。”
“尤其商角徵三宫宫主出事,还跟羽宫有关。”
宫紫商如遭雷劈,整个人震愣原地,神色恍惚起来。
过往一切的一切,在她脑海里不断的回放闪过。
那时候父亲性情大变,对她非打即骂。
也不管她,更不管整个商宫,下人们也都不把她这个大小姐当回事。
她实在太过寂寞孤独,太想得到长辈的关爱。
看到宫子羽有那么多长辈关心,她就忍不住靠过去。
而且那时候,宫子羽单纯善良,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会甜甜的叫她紫商姐姐,会给她好吃的,带她玩,与她分享所有的好东西。
她在宫子羽那里,感受到了被真诚用心的对待。
自然而然就把对方当做亲弟弟宠爱,也就越走越近。
也因为和宫子羽走得近,她看到了温柔的雾姬夫人。
雾姬夫人对宫子羽的宠爱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羡慕无比。
也渴望有一个长辈这样关爱自己。
就不由自主的去靠近,想要分享到这份关爱。
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
雾姬夫人给宫子羽准备衣服的时候,偶尔会连她那份也一起准备了。
每当她被父亲骂哭,伤心想不通时,也是雾姬夫人温柔的开导她,安慰她。
她穿的用的,有一部分都是雾姬夫人送给她,为她准备的……
至于金繁。
那时候她熬夜研究兵器,想要撑起商宫,后来突然生病,脑袋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模糊间,就看到了金繁抱起她,将她送回了房间。
是金繁救了她,照顾她,帮她找来医师,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从那以后,她就一颗心扑在金繁身上,想要留住这份温暖。
追逐了这么多年,她知道下人们都传她一个大小姐,没脸没皮的追着一个侍卫跑,丢了商宫的脸面。
可她不在意。
为了心中的爱,为了这份渴望的温暖,只要能追到金繁,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明笙的话,却让她犹如被重锤砸到一般。
羽宫……
父亲残废,性情大变,躲在商宫十年,颓废暴戾,都与羽宫有关。
都是执刃和雾姬夫人算计的。
她竟然去跟仇人的儿子玩,去跟仇人亲近,视仇人为长辈尊重……
宫紫商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天!
她都做了什么?!
难怪父亲会对她失望,会放弃她……
仔细回忆,宫紫商其实也记起来了。
父亲出事后的那一两年,其实除了脾气暴躁,对她动辄打骂之外,也会非常严厉的教她兵器研发上的事,逼她看很多书。
隔几天就丢给她一本书,然后过两天就抽查。
发现她回答不出来,就会非常暴怒的打她骂她。
可后来渐渐的,父亲就再也没有丢过书给她看。
也没有再抽查过她的学习进度,只会指着她的鼻子骂。
骂她丢人现眼,骂她是个废物,骂她要毁了整个商宫。
再后来,父亲就纳了小妾,有了儿子。
对她这个女儿就更加看不上,每次说话除了污言秽语的咒骂,就再也没有其它……
原来,是她自己不争气,是她自己愚蠢,没有发现羽宫的阴谋算计,没有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也没有及时发现父亲的情绪变化。
一步步让父亲失望,最终被放弃……
宫紫商泪流满面,眼里尽是懊悔和自责。
宫远徵注意到宫紫商哭了,小声嘀咕:“看来是误会啊,商宫主还是疼爱过宫紫商的……”
明笙笑笑没说话。
她之前虽然说了那些话,但不代表她心里就认同。
宫流商的父女情分也就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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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紫商有问题,宫流商这个做父亲的,同样有很大的问题。
总之,明笙对于这两人之间的事,都不苟同。
但她还是特意说了那些话,给宫紫商听。
就是想激发宫紫商骨子里的血性和上进。
先看看通过宫紫商最在意的亲情的刺激,能不能让这个商宫大小姐自己立起来,从此专心搞事业。
若是能,她正好捡个现成兵器制造下属。
若是不能,这宫门也就没别的现成材料可以捡了,她到时候就只捡宫尚角和雪重子将就着用用就好。
其他的下属就去外面慢慢挖掘了。
宫流商也有些神色复杂,看了眼身边默默哭泣的女儿。
他确实一直都挺想要个男孩。
因为那时候各宫都接连生男孩,就他商宫生了个女儿,他多少有些觉得没面子。
但最早的时候,他也就只是不爽一下,心中想一想,憋着口气,期待哪天夫人再给他生个儿子。
除此之外,并没有纳妾找别人生孩子的想法。
毕竟宫门从祖上传下来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几乎很少有纳妾的先例。
对宫紫商这个女儿,小时候小小一团,可可爱爱,他也是真心喜欢过的。
后来十多年过去,夫人生不出儿子,他虽然遗憾,虽然对夫人没多少爱,但其实也没有特别在意,就抱着随便吧的心态。
继续一头扎进研究兵器锻造中,索性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
直到十年前,无锋攻入宫门,他被刺客伤了腿,成了废人。
那时候,他只觉整个天都塌了,人生一片黑暗,只觉漫天的绝望将他吞没。
尤其是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椅轿上被人伺候,他就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嘲笑。
都在心中嘲笑他宫流商,商宫掌权者,一宫之主,成了个不良于行的废物。
商宫没有儿子,也彻底断了继承人,未来商宫只怕要由其它三宫来继承了。
听到这些流言,他恨不能杀了所有人。
他的商宫,凭什么让外人来继承?
他是没有儿子,但他还有个女儿啊!
宫紫商完全可以继承商宫,凭什么说商宫到他这就要断了!
所以他越来越暴躁,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焦虑。
各种负面情绪,全都朝着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宫紫商这个女儿笼罩而去。
他恨不能宫紫商一日成才,两日就能撑起商宫。
然后自豪的告诉所有人,他商宫的继承人,就算是个女儿,也照样不输其他三宫!
同样他也恨!
恨无锋,恨嫡系血脉没有任何损失的羽宫。
凭什么他们三宫死的死,废的废,只有宫鸿羽这个最不如他们三个的人,好好的活着,儿子也好好的活着,甚至连侧室都没有损伤。
就是这种扭曲的,自己不好,别人也必须不好的恨,让宫流商钻了牛角尖,误打误撞,对羽宫产生了怀疑。
但他成了废人,是被长老院放弃的存在。
宫鸿羽是执刃,掌管整个宫门的守卫防护,人员调配也逃不过宫鸿羽的眼睛。
他就算想要探查,也根本无能为力。
而且长老院素来偏向羽宫,现在角徵两宫宫主都死了,连个能撑得起来,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没有人能帮他,与他同仇敌忾的去质疑宫鸿羽,让宫鸿羽为他守卫宫门不利的过错负责。
就算他去闹,最终只怕也是轻拿轻放,被糊弄过去。
毕竟他一个废人,谁还会将他放在眼里,把他当回事。
说不定最后,宫鸿羽连他也一块儿除掉。
所以宫流商一边心底暗自怀疑,偷偷仇恨,扭曲且空穴来风的恨意,与日俱增。
让他越憋越扭曲,越想越暴躁偏执。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视为希望的女儿,居然跑去跟他暗自恨着的羽宫交好。
于是所有黑暗怒火疯狂涌动,让他彻底疯魔。
直接放弃宫紫商,一心偏执的想要找个人生个儿子,让儿子来继承商宫。
告诉所有人,他宫流商有儿子,商宫也会有合格的继承人!
只是偏执疯狂,已经心理扭曲的宫流商,怎么可能教得好小孩。
这不,那小妾生的孩子,直接被他日日夜夜的咒骂,以及小妾的教导,耳濡目染的给教歪了,也教废了。
众人听了明笙的话,也都若有所思。
尤其是花长老和雪长老这两位年长的,直接陷入了回忆中。
回忆许多年前,年轻的宫流商是什么样子的。
回忆没有受伤残废之前的宫流商,又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似乎,确实如明笙所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十年前那场大战后才开始严重扭曲的……
宫远徵似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宫流商,问:“商宫主难道知道,当年的事跟羽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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