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众多皇子中杀出这样一条血路,太子又岂是一般人。
那人如此费尽心思,太子更多的,还是倾向于阴谋论。
此事若是贾琏不在天牢里头,大不了大义灭亲,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如今贾琏在天牢,事情就棘手多了。
如此畏首畏尾,太子并不相信这人如何好心。
即是如此,那这幕后之人此番作为,必然就是在等他接下来的处理。
细细思量,太子伸手再将属官手上的纸条拿过来反复打量。
贾蓉失德,若是他秉公办理,此番天牢里的贾琏必定受到牵连。
这次落马的官员,类似贾蓉这般失德的不少,便是没有的,也是族中子弟失德,皇帝再给目标人物按上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而其中,因为若是官员
这样一来,贾蓉失德的事一旦捅出去,他力排众议,保下来的贾家,也就难逃被抄家的命运了。
因为前面已经有前车之鉴,若是贾家这里不一样,将来贾琏便是从天牢出来,有了这一番破例,也会遭人非议。
而且,也会让人深究皇帝对贾琏的用意。
就如贾蓉和尤二姐的事见不得光一样,皇帝如今的一举一动,各种缘由,一样不能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否则引起众愤,不仅暴君的名头跑不了,便是他这个太子,也会受到波及。
毕竟皇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开路。
当然,也不可否认,手上这封信,还是有一定程度上,让他不是那么被动。
至少现在他知道有这么个事情,不至于将来东窗事发,自己被蒙在鼓里,搞得很被动。
虽然现在也没有主动到哪里去,但至少心里有底。
左思右想,太子挥手示意属官下去,自己想了想,又将手上原本被蹂躏成一团纸整理平整,然后朝天牢方向走去。
这次皇帝的举动,一举拉下这么多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种大忌讳。
毕竟这些人都是此时手握大权的人,皇帝无非是钻了突袭的空子,众人猝不及防,人就已经被控制起来。
可是这样一来,难免会让人不服众,外敌环伺,这种时候掀起这种内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事情。
毕竟这些家族当众,不乏手掌兵权的人。
因此皇帝这时候不许太子插手,也是给他将来上位铺路。
良苦用心,是以自己的名声为铺垫,让儿子走上明君的康庄大道。
但这些人现在已经这般位高权重,虽然将来太子一样会让他们各司其职,但权力地位肯定差一大截。
这样一来,为了不让众人起疑心也好,为了彰显他对自己人的仁德也罢,太子就需要一个人来证明他的地位和权力。
显而易见,太子和皇帝,选择的都是同一个人。
贾琏。
贾家显著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一门两国公,虽说因着后代子孙的不争气,贾家在京都世家中逐渐没落,但也因此,贾家没有能力可以威胁到皇权,因此安全也服众。
毕竟贾家的底蕴,分量和影响力,加上贾琏自身的能力表现力,都十分适合。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以如今贾家的地位,完全没办法和当初的京都八大家相聘美,这让皇家感到安心,不会再出现此前皇权旁落的事情。
既是准备要重用贾琏,并且让贾琏作为皇家有情的一个代表,那他们自然就要保证贾琏对皇家的忠心。
兴许连贾琏自己都没有想到,秦可卿的身份,加上前次宫变,贾琏的一次次投诚、一次次表现出的“忠肝义胆”促成了如今贾家的遭遇。
否则按照当初他们的设想,贾琏并不是那个天命之人。
前身德行京都之人无人不知,要不是后来有林如海一力将他拉扯起来,光凭贾琏自己,想要这么迅速的达到现在的地位,无疑于痴人说梦。
而林如海,在老皇帝眼中,就是忠肝义胆四个字的化身。
扬州巡盐御史,几年的蛰伏,家破人亡,换来如今充盈的国库。
因此,这也是贾琏能够走进皇帝眼睛的原因之一。
天牢。
那日太子走后,狱卒因为收了尹善治的银子,于是当晚就将太子的话转述给了他,因此也有了贾赦秦可卿进天牢探望贾琏的事情。
只是因为猜到皇帝太子的用意,贾琏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宜露出安逸的现状,反而要表现得诚惶诚恐,这才能满足这些人变态的心理。
毕竟只有他在这里头吃足了苦头,才会感激将来出去的一切。
因此他越是过得谨小慎微,越是对太子表现得感恩戴德,那么他出去的日子,也就会越迅速。
只是天牢的日子乏味可陈,这跟后世坐牢可不一样,还有个放风的时间。
这里的日子千篇一律,每日面对的都是四面光秃秃的墙,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事情可言,因此贾琏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自己在后世的种种,以此消灭心里的孤寂和愤怒。
太子到的时候,贾琏正在发呆,脸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不过身上倒是整洁,头发衣裳中规中矩,不像别的牢房那般污秽。
“贾大人,太子殿下来看你了。”
小心翼翼的探头,狱卒满脸讨好的看向坐在床上的贾琏,后者有些迟缓的回头,看到太子的时候才眼睛微微发出光彩,然后连忙起身。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是从前故意忽视的作揖,这次贾琏干脆利落的朝地上一跪,然后稍带“激动”的开口。
原本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带几分兴师问罪,见从前带有傲气的贾琏这般举动,太子眉头微动,等贾琏彻底跪下后,才迅速伸手,将地上的贾琏拉起来。
“你我何时这般见外,此前不是跟你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行大礼了。”
“诚惶诚恐”的摇头,贾琏闻言一边摆手,一边朝太子恭敬的开口。
“君臣之礼不可废,下官从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牢里的日子,让下官深刻意识到此前行为的不妥,内心惶恐,虽说蒙殿下看重,但臣自身亦不可如此,自当时刻铭记殿下知遇之恩。”
这是贾琏在牢里想了很久,才决定说的话。
因为他并不觉得,能够做出这些狠毒事情的人,会对私交有多看重。
因此与其如从前那般,妄图依靠私交而让自己的仕途顺遂一点,倒不如老老实实恪守君臣之礼。
这样虽说会给人一种距离感,却也能够让人迅速在贾琏身上看到奴性。
能够明显感受到贾琏思维的转换。
不清楚自己这样的表现,在太子看来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贾链起身,眼角余光不露声色的朝太子打量,却是见太子看着自己方向,眼中若有所思。
心头微凝,自从心里确凿皇帝和太子的举动,贾琏就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两个大变态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今他们这样对自己,是因为自己于他们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因此为了尽快出去也好,为了出去以后能够尽快消弭对贾家带来的影响也罢,贾琏在天牢的这段时间想得很清楚。
就算贾琏将来想要为了不被这样的君主奴役而逃离,当务之急也是让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分量加剧,以此保证不要被弃用。
因此现在太子这幅似乎有些犹疑的样子,和上一次进来脸上满是愧疚的样子相差甚远,这让贾琏不得不心里留个心眼儿。
“太子殿下似有烦心事?”
贾琏心里踌躇一番,缓缓开口。
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又是专门到天牢来,想来太子所来之事跟他贾琏脱不了干系。
心里默默思索,贾琏一边说,一边恭敬的看着太子,满脸关怀。
心里叹一口气,太子原本也在因为贾琏的态度,而寻思袖袋这封信的处理方式,闻言看贾琏一眼,没有说话,干脆直接伸手从袖袋将信封取出来,递到贾琏手上。
“这是我东宫属官今日在马车上看到的,据他说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回东宫才放发到马车上的。”
微微一愣,贾琏倒是没想到太子这般直接,双手将信封结果,见上头红漆写着太子亲启四个大字,抬头,太子神情似乎有些严肃。
压下心里的疑惑,贾琏伸手将信封打开,眼神随着字迹下移,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凝结。
“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贾琏手上将信封拽得紧紧的,脖子上青筋暴露。
说不生气是假的,虽说他一直晓得贾蓉的为人,知道这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畏畏缩缩,内里也龌龊不已。
但贾琏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和尤二姐搞在了一起,甚至如今还珠胎暗结,还被人发现了。
对于这个尤二姐,贾琏的印象只停留在这个前身后世红楼,是将她养为了外室。
听闻风评不是太好,记得看电视的时候,贾蓉调戏这个二姨,还被她吐了一脸的瓜子壳来着。
但尤二姐和贾珍有一腿,这个贾琏还是知道的。
因此贾琏是真没想到,贾蓉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枉顾人伦这种话,尤二姐也不是贾蓉的亲二姨,贾琏暂且不说。
但接手自己老爹的女人,贾琏这个是真没想到的。
更何况还是如今这样的时候。
虽然贾琏人在天牢,但因为尹善治常常出没,因此贾琏对外头的情景也不陌生。
涉及十五个官员,囊括京都八大家族。
给出的罪名证据确凿,听闻如今好几家已经被抄家,别人兴许不清楚,但贾琏却是知道的,这些人眼下所要面临的,就是陆陆续续的抄家抄家抄家。
只是为了不落人口舌,贾琏也知道,皇帝不会收没女眷的嫁妆。
而贾琏因为太子对他的看重,心里那块大石头原本也已经放了下来。
只要不累及家人,他自己吃点儿苦无所谓。
但若是现在手上信的内容属实,那这一切就变得不确定了。
一言不发,贾琏便是跪下来,也不晓得这种事情,到底该如何开口。
论理,宁荣二府早几辈就已经分家,贾蓉做出这样的事情,关贾琏屁事。
大不了出去被别人指指点点,他们是贾蓉的谁谁谁什么一类。
但有句俗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同属贾家,贾琏的地位自然比身为族长的贾蓉高得多。
因此即便是分家,宁荣二府不像大观园那边住着的二房,人家是开府另过,自立门户,祖宗都不认了,自然牵扯不到什么。
但他们两个府,在外人眼中依旧是一家人的。
这样起来,贾蓉出事儿,贾琏也就脱不了干系。
“本宫才得到消息,就到这儿来看你的,眼下事情真伪,本宫也并未去查证。”
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让贾琏知道,他对贾琏的信任。
嘴巴张了张,贾琏说不出话。
有本事神不知故不觉的将东西送到太子面前,加上贾琏知道贾蓉的尿性,根本不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伸手再次将贾琏拉起来,太子长叹一口气,伸手将贾琏捏得紧紧的纸抽回来,认真看着贾琏。
“你事先可知情?”
虽然从贾琏的表情,其实就已经可以看出一二,但少不得还是要亲自开口问问。
太子看着贾琏若有所思,也在等着贾琏的回复。
这次他之所以来天牢找贾琏,其实也是想听听贾琏的意思。
那幕后之人最终目的如何,他不曾得知,但其中不难看出,那人有想要挑拨他和贾琏关系的行为。
因此太子今日此番举动,不管之后的处理结果如何,也是想让贾琏心里有个底。
顺从的起身,听到太子发问,贾琏恭敬的弯腰作揖,声音有些发涩。
“回禀殿下,下官,不曾得知。”
说完想到家中妻女,贾琏喉咙微动,又补充到。
“那人既然敢将这封信交到殿下面前,事情的真伪想来出入不大,只是为了以往万一,下官还是希望殿下彻查一番。
我那个侄儿虽说性子是有些......”
连个形容词都找不到,贾琏语凝,停顿一下,又接着开口。
“但他脑子平日也有些不好使,就怕是有心人故意设局,目的实则是其他。”
虽然委婉,但贾琏这话,其实也藏了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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