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迎春,尹善治自己心里也平静不了。胸口的跳动越来越频频繁,快到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尹大哥,我,我曰(和谐)前读了一首诗,我觉得很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其中意思,所以想要请你帮忙。”
少女的娇羞一览无余,仿佛决定了什么,迎春朝尹善治方向看去,脸上两抹红晕格外妩媚。
昔日贾琏给她们几个小的讲故事,里面公主王子完美的爱情,里面主角的勇敢智慧,这些一点点影响着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女孩儿。
这也是贾琏都没有想到的,曾几何时他告诉那个目光闪烁女孩儿要勇敢,结果竟然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这样勇敢的女孩儿。
秋风起,山脚下佃户们的稻田如金色波浪一层层荡漾。
“你说,不过我是个粗人,已经许久不曾看书,也不一定帮得上你。”
心头的涟漪渐渐平歇,尹善治喉咙有点哑。
他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从前她若还是庶女,也许他还有机会。可如今她的身份是堂堂荣国府唯一嫡女,放眼整个京都,这个身份便是配给皇子,也绰绰有余。
少女犹不知道这头心思繁起,眼波流转,目光灼灼,声音矜持中带着洒脱。
“我观书上说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只是家里的书此前被我不小心失于湖中,所以下面部分没有看到,尹大哥,可知晓?”
心中小鹿乱撞,贾迎春双手将帕子绞成一团,定定看着这个自己思念许久的身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
声音越来越低,尹善治愣神。
刚才按压下心中所想,听闻迎春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如今这话出口,他却是如醍醐灌顶。
心情激荡,尹善治猛的转身,身后那个这些日子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嘴角挂着狡猾的笑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你!”
阳光下女孩脸上的笑容显得尤为灿烂,尹善治原本已经平歇的心,又重新惊涛骇浪。
哭笑不得,喉咙微动,心中百转千回,尹善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
“你们在这里啊,刚才我们走小路上来,还说看谁先到山顶的,却是没想到是你们。”
正准备开口,后面却是贾琏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贾迎春尹善治吓了一跳,两人均是一愣,前者脸上红晕更甚,却是被吓得。
“哥哥......”
紧张的开口,贾迎春不敢看贾琏的脸。
女戒里头,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要脸的。
尹善治也被突然出现的贾琏吓得一愣神,不过好歹是男人,所以镇定些。
“连城兄。”
比以往更恭敬的开口,尹善治激荡的心情还未平歇。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你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你。
“嗯,虽说已经入秋,但现在晌午,太阳越来越大,我们这就回去吧,晚上还有安排。”
看不出脸上神色,贾琏朝尹善治开口,然后自然的走到贾迎春身边。
“知道你爱吃无花果,刚才平儿看到采了好多。”
一边说一边揽着贾迎春下山,秦可卿神色复杂的朝尹善治颔首,然后抱着苌哥儿紧随其后。
上午的节目到此算是结束,未时初所有人都回了院子,三三两两分享自己的成果。
主屋,秦可卿将苌哥儿交给乳母,转头看向脸色显得有些阴沉的贾琏,看一眼外面,上前拉了拉贾琏的衣摆。
“我们就当不知道,只是以后他们不能见面了。”
原来刚才贾迎春尹善治说话的时候,贾琏和秦可卿正好在下面的葡萄藤下摘葡萄。
葡萄叶子密密麻麻郁郁葱葱,很好隔绝了两人视线,所以......
想到自己听到的话,秦可卿脸上也忍不住红了红。
那样的话赤裸裸说出口,便是她这个已经嫁人的人听着都面红耳赤。
贾琏没有答话,只是胸口起伏,显示他的情绪也是十分不平静。
加上前世,贾迎春比他小了三十多岁,所以在贾琏心中,贾迎春与其说是妹妹,倒不如说是女儿。
小家伙初见时候的小心翼翼犹在眼前,那时候不过因为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言语,她便感动得用细嫩的小手巴巴赶了一双鞋。
也是因为他看着她性子柔弱,为了将来她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也是为了让她在这大宅子里头不要太过无聊,于是后世那些什么寓言童话,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有空就讲两个。
后来他去了静海,离家远,来回要走好几个月。但就算这样,每逢他在街上看到什么好玩儿的,吃到什么好吃的,寄家书的时候,也会额外附上一份儿专门给迎春亲启。
逢年过节更别说,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
辛辛苦苦呵护好几年,这两年看着小姑娘越来越活泼,性子能力也是越来越拔尖,那种家中有初长成的成就感也越来越强。
期间不是没有人上门提亲过,毕竟随着林如海的崛起,贾家作为姻亲,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所以打着联姻的大旗,其实给贾迎春提亲的不在少数。
只是这些统统都被贾琏一口回绝,甚至刑氏贾赦有中意的,也被贾琏回绝。
而他所以做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觉得迎春还小,十三四岁的年纪,这放在后世妥妥的小学刚毕业。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一个小学生竟然去套路一个二十多岁的老男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哼,这时候医疗不发达,加上男人普遍比女人短命,他对尹善治这个人没有意见,但若是将来她真的嫁给了尹善治,人到中年,尹善治却是已经暮年,甚至已经......
“嗯,你去安排,我待会儿就让他先回去。”
强制按压下心中怒火,贾琏安抚朝秦可卿笑笑。
“她那里你就不要说了,我自有分寸。”
这话说着心里有几分心酸,贾琏看看秦可卿,想了想又开口。
“她还小,所以不懂事,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以后提都不要提。”
贾迎春如今这样,在贾琏看来不过就是后世的青春期。是他的错,小孩子青春懵懂,尹善治长得好看,家逢巨变后又好。
明明男女授受不亲,他偏生要将小小年纪的她常常偷带出来。
心中危机感徒增,贾琏对尹善治也有些不满。
在他眼中,贾迎春的年纪放在那儿,尹善治从前就是一个纨绔,不过是以为家中出了事故,所以才开始变得老成。
所以不管是年纪还是性格,贾琏都不觉得他将是迎春的良人。
后世的迎春最后嫁给了中山狼,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
这一世有自己护着,贾琏要给她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秦可卿知道自己夫君对这个妹妹的宠溺,闻言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
“其实除了年纪大点儿,也还不错。”
声音放得很低,这是秦可卿的心里话。
只是知道贾琏的性子,秦可卿这话是在试探。
都是女儿家,贾琏又经常不在家,反而秦可卿比较了解贾迎春的心思。
更贾迎春一样,秦可卿的思想因为跟贾琏的长期相处,其实内里跟外头那些一心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女人不同。
所以在她看来,与其高嫁低取,让贾迎春将来嫁给身份地位更高的人,倒还不如嫁给尹善治来得可靠。
至少以贾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将来两人成亲万一有个什么琐碎,有荣国府在后面撑腰,尹善治不敢欺负贾迎春。
而且尹善治从前是贾琏身边的随从,这个秦可卿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尹善治的身世,所以觉得身份地位也差些。
不过还在有个百户当门面,倒也不显得落魄。
所以这样问贾琏,也是想要心里有个底。若是贾琏不是那么坚决,她到贾迎春跟前套话的说辞也不一样。
这个小家伙内里倔着呢,这兄妹两个性子一个样儿,秦可卿怕他们伤了感情,也怕万一贾迎春做出什么傻事。
只是秦可卿这样一讲,贾琏以为她是在尹善治当说客,当即心里更加愤愤难平,直接冷冷开口。
“所以将来她一定要嫁给一个我放心,完美的。”
一想到将来迎春总是要出嫁,自己辛辛苦苦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的宝贝,很可能还要被别的人欺负,可能还有一个恶婆婆,可能还会因为家长理短心烦,贾琏就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
“你去吧,我这就送他走!”
愤愤难平,贾琏觉得要是再不把尹善治送走,他的小迎春好像马上就要被拐跑了。
秦可卿被贾琏这幅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他风风火火往外冲。
贾迎春并不晓得这些,今天既然是为了贾探春准备的,这时候午歇,她自然也就和贾探春呆在一起。
三春并史湘云林黛玉,香菱在旁边话不多。
“此行一去千里,我会想你的。”
拉着探春的手,迎春下巴动了动,忍不住红了眼。
上午贾琏将氛围弄得太好,一时众人只顾着玩乐,竟是忘记了悲伤。此时姐妹几个一处聚着,想到小时候三个人在贾母院子战战兢兢的日子,想到往后可能天各一方,便忍不住悲从心来。
惜春年纪小些,但跟迎春一样,她性格也是个软的,小小年纪就怕事情找上自己,从前也多亏了贾探春帮她训斥屋里的奴婢,不然她的日子还要难过些。
本生年纪就小,贾母眼中也看不到她,偶或问上两句,也是乳母代为回答。
家中倒是有个老爹,偏生一直在城外庙里住着,逢年过节都看不到个人影儿。
贾珍是兄长,贾蓉是小辈,所以受了委屈竟是成了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境遇。
也之所以这样,她对贾探春尤为感激。
而林黛玉则是因为知道其中内情,所以对贾探春多了佩服和担心。
这次和亲另有目的,所以贾探春就成了赤裸裸的牺牲品。
不管朝廷是在成亲前动手,还是在成亲后动手,对贾探春来说,以后嫁人都是一个障碍。
而且这样的事情,若是捡回一条性命都还是好的。若是这一句连命都丢了,那才是真的悲哀。
所以几经叹气,尽管林如海叮嘱过不许将消息泄露出去,林黛玉还是没忍住,朝笑得苦涩的贾探春开口。
“这次去,其实很危险你可知道?”
眉头紧蹙,林黛玉看着贾探春。
林如海和她说过,南安太妃要认贾探春为义女这事儿,根本就是二房的人经受不住南安太妃开出来的条件,所以当场就答应了的。
而且贾政也晓得贾探春这一去将要面临的处境,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人卖了出去。
所以林黛玉现在就担心贾探春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委,这样她自己没有准备,将来到了地界一下反应不过来。
这些事情贾政起先其实是不知道的,但并不代表若是他知道,就不会卖女儿。
而贾琏当初准备救贾探春的时候,就告诉过这件事将要带来的后果,贾探春选择了接受。
在一个大好脱身机会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选择了放弃。
所以,这份人情她一定要还
只是这些事情已经涉及到朝中大事,所以也不好当众过多置喙。缓缓朝林黛玉点头,贾探春拉着林黛玉的手紧了紧。
林黛玉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贾探春和她只见也有许多不同的意见。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林黛玉冒着大不讳的风险说出这些话,她真的很感动。
毕竟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林黛玉即便是林如海的女儿,是宫里亲封的公主,只要将来南安郡王不能如约回来,那将来这笔账,定然还是算在林黛玉身上。
所以能够冒着这种大部位精神去战斗的,实在寥寥无几。
一旁坐着的香菱脸上带笑,做些力所能及的私情。史湘云倒是想想沾沾别的味道的意思,还挺好吃的。只是既然是为了要推塔啊,再次开始的死后也碰到一个无敌的人。所以贾琏在想,怎么收拾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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