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初早上才去了预学堂,不想下午就回来了,愁眉苦脸地在高氏的园子外徘徊。莫明珠路过,遇个正着,问他怎么了,莫醒初欲言又止。
莫明珠一个眼尖,见莫醒初的手掌肿得像个馒头!
“谁打了你?!”
莫醒初支支吾吾,怕连累莫明珠,不说。莫明珠当即就火了,软硬兼施之下,莫醒初才松口——
“是张元正污蔑我偷了他的银子,曹夫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手板子,还让我回来请母亲去,否则,就不用再去学堂了……”
在莫明珠显露自己的脆弱,少年越发觉得沮丧,满脸挫败。
“什么?!”
莫明珠火冒三丈。那曹夫子她记得,就是当面骂她“痴蠢”,让她不必去上学的那个老头!她这一身“痴蠢无用”的污名,还多亏了他的金口呢!
“走!”
莫明珠当即就拉着莫醒初出府,还叫上了紫园的两个壮汉小厮,东子、来才。
“大姐,母亲没有同去,夫子不会让我进学堂的。”
“叫了母亲,你以后就都不用去学堂了!”
高氏正想尽办法让他读不成书、不成才呢!
莫明珠揪着莫醒初、赶着马车就往预学堂奔!莫明珠这怒火起来的样子,把莫醒初都吓了一跳,既感动,又担心莫明珠一会儿吃亏!张元正是学堂里最厉害的无赖霸王,人人都怕……
这会儿预学堂的师生刚下课,出巢蜜蜂似的从屋子里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杀在学堂大门前,帘子哗啦一撩,莫明珠领着莫醒初直直走进来!
众师生之见下午被当众打板子的莫醒初,被个蒙面纱女子领着大步而来。那女子举止大方果敢,十分机敏的样子,与长安城里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很是不同,很有精神和魄力。
这姑娘,是谁?
“哟,这不是小偷儿莫醒初么,不是卷铺盖卷儿回家去了么,咋又回来了?还是打算把偷我的十两银子还我了?”这时,人群里出来个尖脸、小瘦子,满脸傲慢,穿得华贵,扎着根讲究的发辫,了不得的模样。
此人正是镇国公府的远亲之子,污蔑莫醒初偷盗银子的,张元正。平日在预学堂,也是一方小霸王。莫明珠没被劝退之前,也吃过他苦头。不过,张元正显然没认出这蒙面女子就是昔日的莫明珠。
莫明珠也想起张元正来。
“是你……”
张元正一懵,只觉莫明珠眼熟,直到莫醒初喊了莫明珠一声“大姐”,张元正才猛地认出来:“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因为痴蠢被赶出学堂的莫大小姐呀,哈哈哈……”
介于从前莫明珠向来好欺,张元正便肆无忌惮了,对围观的众人嗤笑道:“看到没?这就是去年因为脑子痴蠢,被勒令回家的莫明珠,长安第一丑,莫大小姐!哈哈……”
随即,附庸张元正一起横行霸道的那帮子学生,起哄,耻笑莫明珠。
平素为了不麻烦高氏,莫醒初都忍着张元正,可是张元正这么侮辱莫明珠,莫醒初忍无可忍了,气红了脸,想冲上去跟他理论,却被莫明珠抬手往后拉了拉。
莫明珠冷笑,上前,捏了捏指关节。
“莫明珠,今天你是跟你的小偷弟弟一起回来,想求夫子给个机会上学吧?呵呵,求他老人家还不如求本少爷……本少爷哎哟!”
莫明珠一把揪住张元正那根梳得考究的小长辫儿,提畜生似的。
张元正哎哟痛叫,打算奋起反抗,可忽觉脖子一阵刺痛!才见一根银针暗暗扎在他脖子间!立刻蔫儿了气焰全蔫儿。“莫、莫明珠,你敢伤我,我……”
莫明珠:“你怎样?你爹不过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再胡说八道半个字,我莫明珠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你弟弟偷了我银子,你还打我,有没有天理啊……”说着,张元正杀猪似的假哭干嚎。
“偷你银子?呵!”莫明珠砸了十两银子拍在张元正的脸上——
“十两?”
又换了二十两的银子。
“二十两?”
而后是五十两的银子。
“五十两?还是一百两啊?”
随着莫明珠拿出银子的面值加大,人群里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看到莫明珠最后拿出的那一锭金元宝时,都惊诧了!也明白了:张元正这是诬陷莫醒初,莫明珠都这么有银子,莫醒初怎么会偷张元正那十两碎银子?
“还敢诬陷我弟弟偷你银子!真是笑话!”莫明珠一脚踢开吓软的张元正“再不说实话,拳头可不长眼……”
壮汉小厮一左一右站着,张元正大吓,如何诬陷莫醒初,如何抽莫醒初辫子虐待他,顺带平时如何欺负同窗等等都招了。
“招是招了,不过你是不是该负荆请罪?”
张元正书读得不好,但也大概知道负荆请罪是登门道歉的意思,道个歉嘛多容易。“好好好,我负荆请罪、负荆请罪。”
“好!大家可都看见了,是他说的要负荆请罪。”莫明珠将方才的银子洒在地上,并扔下条鞭子,“照着这些银子的汤药费,好好的收拾,完了送回张家告诉张老爷,他儿子诬陷、欺打莫府二少,已经负荆请罪过,不必登门了!”
直到鞭子落背上,张元正才知道负荆请罪不光是道歉,还要受皮肉之苦,哎呀咿呀得痛叫得不行。
这时,张元正的弟弟张元书也来了,见状想溜了,被莫明珠带的彪悍小厮,抓个正着,一抽抽一双,大庭广众,
兄弟俩当即被教训了个鼻青脸肿,什么都招了,……
张元正兄弟俩这双霸王小无赖,被收拾了,围观众人都暗暗拍手叫好,也惊叹:那些关于莫明珠痴蠢的传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这胆量,这手段气魄,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嫡女,不是一般娇弱女子能比的啊!
而且,仿佛也没有传言中那么胖、那么丑啊,而且薄纱飘飘的,自有种独特的气质……
收拾完两兄弟,莫明珠带着两壮汉与莫醒初,大步往屋里去!
没错,今天她就是来粗暴的!跟不讲理的人讲什么理?
她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滴滴闺中女,男女平等现代社会长大的,能打回去的,就别憋着!
·
大屋里头,有个穿长衫,细眼睛、小胡子的老头儿正在急得打转!此人正是曹夫子,他透过门缝早看见外头的动静。
去年,他收了人钱财,所以以莫明珠“痴蠢无用、朽木不可雕”为借口,将她退了学堂,而后莫明珠这名声才传播出去。
这回他又收了银子,把莫醒初也设计弄出去,恐怕今天她是来算总账的!
莫明珠是大将军的千金嫡女,若不是为了银子,他也不敢……
当即急得满头大汗。
“曹夫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莫明珠冷笑一声,已与莫醒初进门来。
“莫、莫明珠,你们、干嘛?!预学堂不欢迎你们,出去!”
莫明珠一个眼色,小厮“哗啦”把门紧紧关上!
“你你你们关门干嘛!”光看那两匹大汉,曹老夫子已经两股战战了!“打打打老师,可是忤逆大罪!”
“老师?”莫明珠“呵”了一声,回头问两小厮:“曹夫子是你们老师?”
小厮鼓了鼓肌肉,摇头,异口同声:“回小姐,小的们没上过学。”
莫明珠偏了偏头,“那还等什么?”
说着倆大汉一拥而上,曹夫子个爱瘦老头儿当即吓得满头大汗,连连服软。
“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有话好说啊……”
莫明珠坐跷二郎腿,喝了口茶。“你先设计把我赶走,现在又陷害我弟弟、把他赶走,你说,这账怎么算……”
“明、明珠,咱们什么事都好商量、好商量……”
“可本姑娘不喜欢跟糟老头商量!尤其是你这种见钱眼开、为了点银子就陷害学生的糟老头儿。”
“那……”曹夫子见一左一右两个大汉又鼓了鼓手膀子,捏袖子擦了擦冷汗,“好,不商量、不商量,您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别打我,老儿年纪大了经不起打……”
莫醒初完全愣了,没想到“泥菩萨”大姐莫明珠,发飙不讲理起来,竟如此凶猛!
曹夫子害怕自己收受银子、陷害学生的事情被莫明珠抖露出来,立刻按照莫明珠的话照办,当即招了学生进来忙澄清说偷盗之事都是他误判,又把去年说莫明珠痴蠢之事,好好道了歉说自己一时口误,请求莫明珠原谅云云……
而此时,就在这间屋子隔壁,坐着两个“听众”——
萧煜辰,墨非白。
墨非白轻摇折扇:“这么凶,要是娶回家,非得拆墙揭瓦不可!指不定,还要谋害亲夫!”
萧煜辰的衣饰打扮与之前略有不同,一袭黑色衣袍,金丝银线勾勒了祥云、麒麟纹边儿,黑衣黑发,华贵而又低调——是君侯的衣着,而不是亲王的衣着。
他坐在轮椅上,喝了一口香茶,刚刚听完了隔壁莫明珠收拾曹夫子等人的全程,现在还能听见隔壁莫明珠的声音。
见过她生气的样子、羞涩的样子、瑟瑟害怕的样子,还从没见过她这般张牙舞爪地发飙、护短。萧煜辰的眼睛,微微染笑。
“我觉,倒是可爱……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弟弟在学堂不再受人欺负。”
愣。墨非白觉得自己审美观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质疑!“那、那莫明珠又黑又胖,满脸药膏,都不敢真面目示人,还、还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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