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空轻抚她的脸颊,这次羲和并没阻止。
他的神色如夜空下大海的波涛,幽暗不明,他看向她,低声道:“是我孟浪了,羲和,你还小,我…我等你。”
他语气有些急促,不稳。不知是伤口疼成这样,还是如何。
羲和听了心里难受,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是的,不要等我。百里初空….我心里有人了。”
抚在脸上的手一僵,羲和有些紧张害怕。
他却轻轻一笑,退了开来。站在远处,眼神阴鸷,“心上人,你那个小伍?傅羲和…你别逼我,我会杀了他的。”
羲和一愣,看去,他逆着光,昏暗中看不清脸上神色,语气却是平静。羲和心里寒冷,说不出话来。
那是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绝。
他碰了碰她的脸颊,轻轻道:“你听话,什么都好说,包括傅湛一直想要的权利。别招惹那个小伍,其他都好。”
不是小伍,她想说,可此时此刻,也不敢说出顾靳侯的名字。羲和直觉他并不是说笑。而她与顾靳侯已是再无可能的。
百里初空打量她半响,低笑一声,转身离开,他的身子有些佝偻,一侧的手按在肚腹上,染满鲜血。
直到帐内重回寂寥,羲和才缓过神来,跳下床,跑到外面。
却只看到三三两两的护卫瘫倒在地。羲和有些颤抖,强逼着自己将手覆在他们的鼻翼,幸好,还有气,应当只是昏迷。
月色一片惨白,羲和颓然的坐在地上,双手覆在脸颊。
另一营帐内
阮父神色有些阴沉,道:“还没找到小姐吗?”
“属下无能,并未察觉小姐踪影,不过,属下今下午发现件有趣的事情。”
“说来听听。”
那人将今日在枫叶林所见的一幕交代清楚,末了追加一句,曾见着赵家公子出没,只是当时只跟着傅羲和并不知道那赵沉封与苏白说了什么。
阮父静静思考一番,神色有些莫测道:“知道了,明日继续跟着傅羲和,小姐走时没拿什么银两衣服,定不会走远,她近日和傅羲和走的极近,我想怡儿应当是被藏在了某处。”
“是”
“嗯,下去吧。”
几人退下后,阮父侧身朝向帐中另一人。这人方才隐在暗处,静静坐在那处,并未发声。
此时,方才低道:“阮尚书,我之前的提议你想的如何。”
阮父放缓神色,“三皇子提议太过草率,老夫觉得应当从长计议。”
百里初翎低笑,道:“阮大人觉得草率,可我却觉得你已经没有时间计划了。”
阮父一凛,看着他,一瞬间,心中已有千种心思划过。
百里初翎注视着他脸上神色,唇角扯起一丝轻薄的笑意。“阮尚书想明哲保身,可老天却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这是我手下交给我的一些东西,我觉得甚是有趣,阮尚书不防看看。”
阮父看着手中账本,心中骤紧,盯着百里初翎一字一句道:“三皇子,是在威胁老夫吗?”
百里初翎晒笑“算是威胁,不过阮大人与我是同种人,应当知道我的用意。”
这些账本将阮父半生经历概括的巨细无遗,出生富贵人家,少年家道中落,后寒窗苦读,步步为营,在朝中谋取一席之地。
初时,收取贿赂,替他人买官,为自己谋取利益。在民间,聚集大量财宝,包庇自家亲属。到中年时,有所收敛,不屑在做那些宵小之事,却开始在朝中结党营私,暗中聚集自己势利。
“阮大人,不必担心,这些是晋朝使者给我的,其他人并不知晓。”
“晋朝?三皇子乃大周皇子,竟然与外朝勾结。”阮父神色似有不屑,手中紧紧握着账本,蹦出丝丝青筋。
百里初翎神色淡然,道:“难道阮尚书在乎这些?你在朝中的对手何其多,赵家,傅家,苏家。而我,即使年纪最长,父皇也让我渐渐接触朝中事物,可最终这皇位也不会属于我。何不乘七弟,四弟未成势力的时候,博一场。”
阮父心中翻涌,他说的没错,这些年,他对权势的欲望逐渐扩大,谁不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人到中年,愈加渴望将生杀予夺的权利牢牢握在手中。可赵傅两家,却处处阻他道路。
两人正面对峙,都在打量对方。
最终阮父问道:“那日,百里初空一事可是你所为?”
百里初翎低笑:“不,那时我只是去看热闹的。不过,我可告诉阮尚书另一事。”
他笑的有些邪肆,阮父只觉阵阵寒意侵夺身子。
“宫中才人肚子里的是我的种。”
阮父骇然,须臾,神色变得镇定,开始重新打量眼前之人。如今,皇宫恐已被这人控制住了。
昨夜,羲和在外面坐了半响,清晨便有些昏沉。受了寒意,整个人怠倦的躲在帐中并不出去。
狩猎仍在继续,羲和却连一丝兴致也生不起来。
秋意端了汤药进来,纳闷的问道:“小姐,你可知那阮小姐不见了?”
羲和一怔,有些疑惑道:“你怎么知晓的。”
阮怡走时有留书于帐内,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四皇子受重伤的时节,阮父也不会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只会暗中命人查询。
“阮大人禀报皇上说阮怡昨日贪玩,一人进了那密林狩猎,便再无音信。如今,大批禁军已经进入林中搜查呢?”
她皱眉又道:“也不知那阮小姐如今在何处,就怕是被林中的野兽虏了去。”说着,便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起来。
羲和慢慢喝着汤药,看来阮父对阮怡还是重视的,现在她只希望阮怡一切都好,日后不会后悔当时所做的决定。
如今出了这事,狩猎比赛应当暂时中止。羲和想到昨夜之事,心里烦躁不安,喝完药后,便匆匆出了门。
秋意一脸无奈,可也只能看着羲和略有些摇摇晃晃的出门。
出了门,羲和朝着另一帐篷走去,果然在帘外看见手中拿了些猎物的小伍。羲和见了有些安心,走去低声吩咐他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窜。
小伍笑笑举着手中猎物道:“我猎了些野味,在山中也找着了些山药,我去交给厨子让他们炖了给你吃。”
他脚边是一些羲和叫不出的植物,上面沾染了新鲜泥土和露水。想是清早去林中采集的,很新鲜。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羲和退后一步,躲开他伸来的手。“没事,昨晚受了凉,已经喝过药了。”
小伍有些闷闷的看着落空的手,随即轻笑道:“那我先去厨房了。”
“嗯”
羲和看着他走远,自己一时不想回帐中,独自一人随处逛着。远远的便看着有两名身着官服的太医形色匆匆的走过,眉头紧皱。
昨夜羲和下手颇狠,当时只觉满手湿濡,最后羲和借着烛光,看见自己手上,床单上满是鲜血。
羲和有些踌躇,静静的跟在两名太医身后。前方便是百里初空的帐篷,四周警戒也严了起来。羲和停了脚步,借着树木的掩映,静静打量起来。
不过片刻,最中间的那间帐篷的帘子被人捞起。苏白和一名半百老人走了出来,那名老者羲和认得,是那日在山谷中为百里初空诊治的太医。两人说了几句话后,那名老人便独自一人离去。
苏白侧过头看着羲和的方向,神色淡然。羲和不确定她是否看见自己,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羲和侧身,躲在树后。
须臾,听见背后轻巧的脚步声。
“羲和”
苏白轻唤,绕到树后,看着她。“你来看他?”
羲和摇头,她没想来看他,却鬼使神差的跟着那两名太医走了过来。
“没有,碰巧走到这。”
苏白看着她,会错了意,了然道:“他还好,你进来吧。”
“不,我就不去了。”羲和摆手,又补充问道:“阮怡走了,你知道吗?”
苏白神色有些冷淡,不过她向来如此,羲和也不介意。“今早知道的。”她神色突然有些不屑,在她看来阮怡是懦弱的人,只会躲避不会争取。
她看着羲和,“既然你不进来,我就先进去了,我想照看他”
羲和知道她说的他便是百里初空,想到昨晚之事,只觉得面上有些赫然。忙道:“好,我先回去了。”
匆匆转身离去,衣裙被树枝挂住,‘咔嗤’一声轻响。羲和有些急切的扯着缠绕的纱裙,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苏白在后面看着她的手忙脚乱,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垂眸转身进了帘帐内。
帘帐内透着苦涩的药香,百里初空躺在床榻,微闭着双眼。帘帐被掀起时,他才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帘外,便又轻轻阖上。
苏白端着有些烫的汤药轻轻吹着,两人无言,过了片刻,苏白才道:“我方才在外面遇见了羲和。”
百里初空睁开眼睛,静静的盯着帘帐上空,许久才侧过头看向身边女子。
他的眼睛很亮,很沉。
苏白看着他,若无其事道:“已经回去了。你若想见她,等伤好后再去不迟。”
不等苏白说完,他便又闭上眼睑,只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苏白有些苦涩的低笑,将药碗凑近他道:“将药喝了。”
百里初空支撑着身子坐起,苏白没去帮他,只在他撑起身子后在他身后垫了层被褥。
“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
苏白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耳边传来汤药进入的‘咕咕’声响,片刻后从他手上接过空荡的碗后,就走了出去。
“我明天还来看你,你可以不见我。”
苏白这话说的很轻,百里初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回应她的话。
转瞬,帐篷内便只剩他一人,空荡荡的,安静的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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