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王智发王公公,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赵光义和赵普两个派系集团的共同目标,不过也还好,为了避免影响到白糖在市面上的零售价格,从朱仙镇的漕运码头回来后,王智发就遵从赵德昭的命令,暂时休息了几天,让市场有时间消化之前悄悄卖出的白糖。
在这各个期间,以马来福为首的帮闲走狗们也纷纷出动,暗中打听白糖在市面上的零售价格和销售情况,结果也正如赵德昭所料,用黄泥水脱色的白糖果然卖出了惊人高价,达到了每斤白糖八贯钱到十贯钱之间,同时销售也十分火爆,开封城里那些多如牛毛的达官显贵和公侯伯爵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普遍都以能够品尝到这样的上好白糖为荣。
与此同时,在梁周翰和他背后势力的辛苦努力下,一份情报也被放到了赵德昭的面前——位于十字街的何记南货店不仅生意兴隆,货物齐全,还为许多朝廷高官的府邸直接供货,其中不仅包括给赵普这个当朝首辅家中,还连赵德昭三叔赵廷美的家里,用的也是这家南货店提供的副食品。
看完了这家南货店的相关资料,赵德昭追问了一句,说道:“确认是我二叔的产业吗?”
“基本确认,不然的话,区区一家南货店,很难打通这么多高官权臣家里的关系。”梁周翰答道:“而且这家南货店的伙计在给我那些叔伯家里送货时,普遍都喜欢打听我那些叔叔伯伯家里的情况,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家店还兼着为二王爷打探消息的差事。”
“那就这家了。”赵德昭果断拍板,向王智发吩咐道:“智发,按计划行事,小心一点,一定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大王放心,小的还想侍侯你一辈子,肯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王智发微笑回答,可是过一点时间后,当王智发出现在了十字街那家南货店的门前时,王智发却换了一副表情,就好象做贼一样的东张西望,观察了许久,直到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跟踪,王智发才走进了店中,提出了想和这家店老板见面的要求。
没有白白辛苦,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很快就来到了王智发的面前,态度殷勤的说道:“小的何长生,是这家南货店的东家,敢问客官有什么指教?”
“收白糖吗?”王智发这一次反问得十分直接,又说道:“海外来的,保证品质上佳。”
看了看王智发没有胡须的光滑脸颊,再看看门外装着沉重麻袋的独轮车,那个叫何长生的东家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忙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我们到后面去商量。”
王智发点头,吩咐随从扛起麻袋跟上自己,在何长生的引领下进到了这家南货店的后院,然后王智发也懒得进屋,说道:“天热,就在院子里谈吧。”
这种小事何长生当然不会拒绝,叫伙计拿来了几张座椅放在阴凉处,又让人给王智发上了茶,然后才满脸笑容的问道:“敢问这位客官,能不能先让在下看一看货。”
王智发努了努嘴,他带来的随从会意,立即打开了自己用独轮车推来的麻袋,露出了满满一袋雪白的白砂糖,何长生见了心中自然又是一阵狂喜,忙揪起了一撮白糖细看,又小心翼翼的品尝了一点,由衷的称赞道:“上品,难得的上品!做了这么多年的南货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白糖。”
“五两银子一斤。”王智发狮子大开口,又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一袋白糖有四十一斤多点,给你抹掉零头,只算四十斤,两百银子你就可以把这袋糖留下。”
“这么贵?”何长生一听叫苦,说道:“客官,能不能便宜一点?你这袋白糖的确是难得的上品不假,可是这么贵的价格,小店不但赚不到什么钱,还有可能亏本啊。”
“那你出多少价?”王智发反问道。
何长生还算识货,竖起三根指头开出了一个公道价格,说道:“三两银子一斤,一百二十两银子一斤,我把这袋糖留下。”
“不行,最少得四两银子一斤。”
王智发好歹还是做出了一点让步,结果何长生因为不知道其他同行收购价的缘故,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一跺脚说道:“四两银子一斤就四两银子一斤,不过客官,小店目前的现银没有那么多,恐怕有一百来两银子得用一百来贯铜钱代替。”
“一百贯铜钱,我那车装得下吗?”王智发断然拒绝,说道:“我只收银子,铜钱又大又沉,我拿着不方便。”
何长生等的就是这句话,忙说道:“那客官伱就得等一等了,小的得先安排伙计把铜钱拿金银铺去换成银子,然后才能付帐。”
王智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动作快点,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客官放心,一定尽快。”何长生满口答应,然后一边吩咐伙计带着铜钱去金银铺换银子,一边让人给王智发上酒上点心,满脸堆笑的故意拖延时间。
王智发好象真的有什么急事,等了一段时间后,见伙计仍然还是没有回来,王智发便向自己的随从吩咐道:“你先去给我那朋友打一招呼,让他多等我一会儿,免得他着急。”
王智发的随从答应,提前告辞离去,何长生见王智发这个正主还在,害怕打草惊蛇,便也没有阻拦,任由王智发的随从离开。
又耐心等了一段时间后,见伙计们还是带着银子回来,王智发难免有些沉不住气,抱怨着站了起来,在院子中走动着活动腿脚,何长生则低声下气的说道:“客官勿怪,请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小店的伙计很快就能回来了。”
还好,又过得了片刻时间后,几个男子突然快步走进了后院,王智发赶紧扭头一看时,却见为首之人凉衫方巾,正是赵光义的绝对心腹陈从信。
“王智发,是你?!”
万万没想到偷卖贡品的人竟然是王智发,陈从信当然大吃一惊,然后又马上面露狂喜,知道自己无意中立下了大功——在赵光义的小黑本上,从小侍侯赵德昭长大的王智发,可是赫然在列。
更让陈从信吃惊的还在后面,王智发的反应竟然无比迅速,看到情况不对,王智发突然快步冲向了一堆杂物,踩上去纵身跳起,眨眼之间就蹿上了院墙,然后果断跳出了院外逃走。
“快追!抓住他!”陈从信果断下令,好在他带来的几个随从全都身手不俗,接二连三的越过院墙展开追击,没给王智发把他们甩开的机会。
跑步比赛在开封府的街头展开,跑在前面的王智发不管不顾,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是冲向西面的御街方向,一路掀倒货摊,撞翻行人,搅得街面上鸡飞狗跳,一片大乱,几个陈从信的随从则是紧追不舍,也在转眼之间就吸引到了无数注视的目光。
很可惜,王智发并没有学过什么武艺,又因为生理原因体质比较差,所以才刚跑出小半条街,一个陈从信的随从就从背后揪住了他的衣服,王智发心中大慌,赶紧一边扭打,一边扯开了喉咙大喊道:“救命!救命!杀人了,有土匪杀人了!”
不知道是习惯成自然还是碰巧,拉扯间,王智发的裤子居然当众滑落,再一次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身体部位,引得路人一片大哗,王智发则乘机继续大喊道:“救命!我是宦官,我是朝廷大王家里的宦官,救命啊——!”
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是想不惊动官差都难,所以当陈从信的几个随从终于把王智发按在地上时,几个开封府的衙役就赶了过来查看情况,喝道:“干什么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他?”
“差官,救命!救命!”就好象看到了救星,王智发赶紧喊叫了起来,说道:“我是宦官,我是大皇子家里的宦官,我叫王智发,救一救我,快救一救我!”
虽说也是赵光义的手下,然而知道了王智发的身份后,几个开封府的巡街衙役还是不敢怠慢,赶紧一起手按武器,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朝廷大王家里的内侍?”
还好,陈从信及时出现,向那几个衙役吩咐道:“不要误会,他们是我的人,我们正在替二王爷办案。”
开封府的衙役当然都知道陈从信的身份,赶紧一起答应,王智发则是挣扎着大喊道:“你们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我犯什么事了?我没有偷皇宫的贡品!没有偷皇宫里的贡品!”
“皇宫里的贡品?”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片大哗,顿时之间就议论纷纷,陈从信则皱了皱眉头,吩咐道:“押上,送去开封府。”
几个随从答应,忙将裤子已经脱落的王智发押上,逼着他走向开封府的方向,王智发则是又哭又喊,说道:“冤枉!冤枉啊!我是朝廷大王家里的宦官,我是大皇子手下的宦官,我冤枉啊!冤枉啊!我没偷皇宫里的贡品啊!”
事情闹腾到了这个地步,无数的吃瓜群众当然是想不尾随都难,然而让众人更加意外的是,当陈从信一行人押着王智刚刚从桥下穿过了御街,穿着官服的赵德昭就已经从距离更近的御史台方向冲了过来,脸色铁青的大吼道:“住手!放开本王的人!”
吼叫着,赵德昭还上来就一记耳光重重抽在了陈从信的脸上,咆哮道:“狗东西!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人都敢随便抓!”
身份的差距过于巨大,陈从信自然不敢还手,只能是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大王,请听卑职解释,卑职确实斗胆拿了你的人不假,可是卑职也是有原因有证据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坏我大事!”
赵德昭破口大骂,又是几耳掴子招呼到陈从信脸上,陈从信不敢反抗,只能是憋着怒火躲闪,赵德昭则得寸进尺,居然又去殴打那几个按住了王智发的陈从信随从,吼叫道:“放开!都给本王放开!连本王的人都敢抓,你们信不信本王要了你们的脑袋?!”
几个随从无奈看向陈从信,陈从信略一思索便果断挥手,几个随从会意,这才放开了裤子脱落的王智发,王智发嚎啕大哭,说道:“大王,你总算是来了,你如果晚到一步,小的可能就要被他们害死了!”
“别哭,别哭,快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德昭亲自掏出了手帕给王智发擦拭眼泪,王智发也这才哭哭啼啼的说道:“小的听从你的命令,带着人去找南货店卖那些白糖,谁知道十字街那家南货店的东家不但不给钱,还叫来了二王爷的人把小的弄成了这样。”
赵德昭脸色益发难看,先是让自己的随从脱下上衣给王智发包裹身体,又转向陈从信冷笑问道:“陈知客,请教一件事,不知道小王这个随从去南货店卖糖,是犯了那条王法?劳驾你亲自带人去拿他?”
“还有!”赵德昭又指向了王智发刚刚才遮住的身体部位,更加愤怒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本王这个侍从是个宦官,还故意脱掉他的裤子,让他当众出丑,又是什么个意思?你今天不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本王就和你没完!”
面对着赵德昭的倒打一耙,陈从信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只能是强忍怒火说道:“大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请到了开封府再说,卑职保证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少来这套!”赵德昭怒道:“你们这帮胥吏欺上瞒下,向来喜欢用花言巧语蒙骗本王的二叔,本王不上你的当!现在就说,当场就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从信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大声说道:“好吧,大王,那卑职就冒犯了!卑职今天之所以拿下你家中的内侍,是因为他偷偷把皇宫里的贡品白糖卖到了民间,卑职为了皇室尊严,按律拿他!”
赵德昭把目光转向了王智发,问道:“智发,你卖白糖的时候,对别人说那些白糖是皇宫里的贡品?”
“没有,没有啊!”王智发赶紧喊冤,说道:“小人当时告诉那个东家,说那些白糖都是海外来的,没说是皇宫里出来的贡品,当时有很多人在场,都可以给小的做证。”
“很好。”赵德昭满意点头,又转向新近拜入自己门下的宋琪吩咐道:“宋御史,事情关系到小王的亲信随从,小王不便出面,麻烦你带人去那家店,查一查他们为什么要污蔑本王家中的内侍盗卖皇宫贡品。”
“大王放心,下官现在就去!”
虽说宋朝没有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但是赵光义肯定不愿暴露自己的真正经济实力,所以看到与赵光义有着深仇大恨的宋琪一口答应,陈从信顿时彻底慌了手脚,忙说道:“大王,这是民间案件,不必劳烦御史台了,卑职这就派人去把那老板带来,详细询问事情经过,如果真的是误会,卑职一定向你的内侍当面请罪。”
“陈知客,事关大王的声誉,老夫要参与审问这个案子。”宋琪阴森森的说道:“御史台有权力监督开封府审问案件,这一条陈从信应该没有忘记吧?”
敏锐的发现事情不对,陈从信的额头上也难得出现了冷汗,结果也还好,就在这个时候,赵光义也已经收到消息赶到了现场,开口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陈从信如蒙大赦,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谎称说是那家南货店的老板报警,自己才带人去捉拿涉嫌盗卖贡品的王智发,最后还出示了之前那袋白糖做为证据。
转动着眼睛,赵光义并没有着急发作,而是很冷静的向赵德昭问道:“德昭,这些白糖的来历,你能不能告诉一下本王?”
“皇叔恕罪,小侄不能说。”赵德昭回答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能说?”赵光义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小侄有我的苦衷。”赵德昭回答得更加果断。
如果换成是以前,赵光义肯定是重重一记耳光上去,然后欢天喜地的押着涉嫌盗卖贡品的侄子去赵匡胤面前请功邀赏,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已经几次见识过自己不肖侄子的心机手段,又隐约察觉情况有些不对,赵光义心中犹豫之下,居然破天荒的有些胆怯,暗道:“怎么办?要不要进宫去见一见皇兄?”
关键时刻,意外又生,当朝首辅赵普突然笑眯眯的出现在了现场,先是问了一下情况后,赵普还提议道:“王爷,大王,进宫去面圣吧,有什么话你们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说,这样就不必有什么忌讳了。”
言罢,赵普还在心里狞笑说道:“去官家面前狗咬狗吧,不管是你赵大王给你二叔下套,还是你二王爷真的拿住了亲侄子的盗卖贡品把柄,闹得越大,互相咬得越狠,本相就越开心。”
赵普的提议得到了赵德昭的响应,也没犹豫,赵德昭马上就说道:“赵相公所言极是,事情关系到小王的清誉,小王是应该到父皇面前把事情说清楚。”
听到这话,赵光义把眉毛一扬,也顿时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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