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之时,寅时将至。
一队人马来到崇政殿外,为首两人,分别是郭京和张叔夜。
身披银色铠甲的张叔夜,早已将众人身高记在心里,个头第二高的,就是陛下。
“请你点几名手下,与郭大人一起登城墙。”张叔夜道。
接着,他又唤来两位侍卫,“阿大阿二,郭大人是此战的主将,你们要时刻保护大人的安危,寸步不离。”
两名戴着动物头罩、穿着侍卫服的人应声而出,站在了郭京身后。
郭京知道,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走!”郭京挥了挥手。
在这汴梁城内,若是张叔夜执意要派兵立在城墙之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听从张叔夜的这些安排。
若是城防军站在城头上,岂不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天兵天将只是唬人的。
城墙之上,八人站立。
郭京看着城墙外整齐列阵的金兵,高举天王旗,嘴里念念有词。
“万骑难惊,急急如天师律令敕。”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张叔夜微微摇头,来到赵桓身旁。
“南门难,东门动,北有恶匪,西去朱仙。”
此次围城,领头的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宗翰攻南门,宗望打东门。
想从这两个方向逃跑,是绝无可能。
至于北上,离金地近,极为危险。
所以张叔夜此话,听似感慨,实则告诉众人,想跑只有一路向西。
南门开,一大帮“天兵天将”拥挤出城,手拿铁棒和天王画像,闹哄哄的冲向金军。
金兵起先惊惧,待一轮弓箭射杀一片后,就策马扬刀,杀的郭京军溃不成军。
城墙上望去,金军如赤色潮水一般,从四面围来,声势浩大!
“张大人,我得亲自出城施法!”郭京连忙道。
他立过军令状,若是失败而返,死罪难免。
有千两黄金在手,还有筹建军队的剩余银两,跑!
张叔夜早看穿了他的想法,也早做好了准备。
“阿大阿二,还有你们,随郭大人出城施法。”
郭京大喜,赶紧走。
其他人纷纷跟上,王婉容却不想走。
兵已败,再出城找死吗?
赵桓一把拉起她的手,又一手拉在王贤手上,三人狂奔跟上。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王贤拉着两人奔跑。
到西门时,守城兵将刀剑出鞘,上城墙的阶梯中全是弓箭手,剑拔弩张!
“张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城!”为首将领喝道。
郭京被吓住了,阿大摘下头罩,让守城士兵开门。
士兵一见是张叔夜的长子张仲熊,连忙开门。
张叔夜要送陛下出城,也想为两个儿子谋条生路!
阿大阿二,就是他两个儿子,张仲熊和张伯奋。
“亲兵,随我去南门杀敌!”张叔夜手持长刀,身先士卒。
要想让陛下逃出去,就得吸引金兵的注意,南门不能关,要守,用士兵的命去守!
城墙也不能上人,要让金兵觉得破城有望!
厮杀声惊天动地,逃亡声急急忙忙。
一行七人,在郭京的带领下,跑出城门,一路向西。
金兵中偶有看到这些人的,都没放在心上。
头一个登上城墙的,或是头一个破城而入的,都有巨大的军功。
抓宋兵俘虏?那是没功可立的时候才做的事。
一路风声鹤唳,一直跑到一个小山丘,郭京一头钻进松树林里,大口喘息。
秦桧也是不停喘息。
忽然,他发现不对!
人少了一个。
那个让士兵开城的阿大不见了。
慌乱之中有人走丢,秦桧也没放在心上,开始坐地休息。
朱仙镇离汴梁城有一段距离,若是骑马,当天可到,可若是走路,得好几天。
先得好好休息才是。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王婉容突然摇起头来,嘴里“呜呜”响个不停。
果然,豆腐没那么容易吃。
赵桓递了一只手过去。
此地离汴梁城不远,不能让王婉容暴露身份。
“有事写字。”赵桓道。
王婉容赶紧抓起赵桓的手,在手心飞快的写了起来。
“内急!”
靠!
这时候!怎么办?
钻进树林深处蹲下解决?
可是这里的树林,总共不过十来棵树,长袍要是拉起来,白花花的腿肯定遮不住。
没办法了,朕就委屈一点,给你做屏风。
“走,去边上拉。”
赵桓牵起王婉容的手,往山丘的另一边走去,忽然听到马蹄声如掌声一般激烈响起。
啪啪!啪啪!连绵不绝!
抬头望去,只见金兵四下都是,骑兵步卒奔走而来,有人高声吆喝,“在那在那!”
糟糕,被发现了!
先退回去!
赵桓拉住想要逃跑的王婉容,往树林而来。
关键时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智慧,真要被抓,也是无可奈何。
王婉容眼见金兵迫近,吓的不停挣扎。
赵桓紧握着王婉容的手,在她耳边郑重的说道,“镇定,他们认不出我们的,慌张只会露出马脚,你想被牵羊吗?”
你想被牵羊吗?短短六个字,让王婉容彻底的镇定下来,就连尿都不怎么急了。
她当然不要被牵羊,真要如此的话,还不如去死。
金兵将树林团团围住,有将领骑着马,扬着鞭,头戴一顶挂有动物尾巴的帽子,另一只手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尾端绑着一人的双手,正是失踪的阿大张仲熊。
“你说这里有位大官?是哪一位?”将领摇晃着鞭子,得意洋洋。
郭京急忙摇头,被将领一鞭子抽倒在地。
“摘去头罩,让本将军好好瞧瞧,到底这官够不够大,若是不够,哼哼。”
将领名叫耶律余睹,原是辽国贵族,辽亡之后降了金。
攻打城门的好事,他轮不到,就四下俘猎,捉了不少俘虏,却都是些杂兵,没什么军功。
不想在路上抓到了扭伤脚的张仲熊,又从张仲熊处得知有大官往西跑了,这才匆匆而来。
有没有收获,就看眼下了!
五人之中,张伯奋率先摘下头罩,朝张仲熊吐了一口唾沫。
“叛贼!”
昨晚在汴梁城中,张叔夜有交代两位儿子,此行有一位重要人物,需要他们舍命护送。
没想到,张仲熊竟然做了叛徒。
“小喽啰一边去。”耶律余睹又是一鞭子,将张伯奋抽退数步,驱马朝赵桓走来。
“大官肯定站在中间,两位请吧。”
倚靠树木站立的,分别是秦桧,王贤,赵桓和王婉容。
中间两位,指的是王贤和赵桓。
王贤去摘头罩,被耶律余睹一鞭子抽在手上。
“等等,我想先看看站立不动的,是聋子还是大官。”
赵桓的手缓缓伸向头罩。
事到如今,是在劫难逃了!
那就做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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