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楼的酒席还在继续,其他生意,全都停掉了。
不是上品楼不想做生意,而是没人敢来。
上品楼的女子,一个个伸长脖子,望着楼上最大的雅间。
那里只接待过两批客人。
第一批是康王,另一批就是现在了。
“要是能进去一趟,死了也值得。”有一消瘦女子,在楼梯口倚着一人高的陶瓷花瓶,痴痴地望着。
她这一开口,引来嗤笑连连。
雅间之上,俗人免进。
即便是送酒端菜,也只有仙子的贴身丫鬟小慧一个。
突然,雅间的门被打开,小慧出来道:“翠姐,刘将军有请。”
倚着花瓶的女子,两眼放光,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敢相信。
小慧点头,女子依旧不敢动。
直到小慧说,“陛下准了!”
“陛下准了!陛下准了!”被称作翠姐的女子,两眼含泪,精神恍惚!
刘浩曾经问她,要怎样才能在一起?
她也曾问过仙子,要怎样才能离开千花坊?
她记得很清楚,小慧当时说,除非天子点头,陛下恩准!
她何德何能,能见到天子。
原以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想不到。。。
陛下!您比苍天还有眼啊!
看着翠姐哭哭啼啼的出现在门口,已是半醉的刘浩,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离桌,两人抱头痛哭。
“赎身多少钱,朕来出!”赵桓一边和岳飞撞酒杯,一边说道。
汪仙子赔笑道:“陛下金口一开,多少钱都换不来,恭喜刘将军,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桓嘿嘿笑道:“那你呢,朕也帮你赎身。”
汪仙子低头捂嘴,欲说还休,借口去拿压箱底的好酒,走出屋来。
婢女小琴候在一旁,手中有张花型的纸。
“今晚想办法侍寝,杀人。”
汪仙子将纸还给小琴,后者吞入肚中。
“夫人有问是谁吗?”汪仙子问。
小琴点头:“老爷怕夫人担心,只让我说是位大官。”
“老爷有答应什么条件吗?”汪仙子又问。
“母子团圆。”小琴回答。
母子团圆,这条件可以,此去弑君,风险极大,若她丢了性命,还有哥哥能侍奉娘亲。
汪仙子拿来一坛酒,还没上桌,就手下一滑,打碎在地。
“别慌!朕不白要你千花坊的人,朕有钱!真金!”
赵桓将最后一把金叶子掏出来,全拍在了桌上。
“给朕一个房间,朕今晚不仅要替你赎身,还要看你吹箫!”
说罢,一头栽倒在桌上。
想要春色无边,先得要会耍赖。
若是清醒,秦桧和岳飞又要讲大道理了。
什么天子礼仪不可废,天子气度异常人!
滚滚滚!
天子怎么了!天子就不能是俗人,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在千花坊过一晚!
你看看人家刘浩,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上了。
朕给你岳飞面子,不大庭广众,偷偷摸摸行了吧!
宗玉背起赵桓,跟在汪仙子身后。
岳飞和秦桧两人对饮一杯,都是无奈。
天子醉成这样,要是回康王府,岂不成了全城笑话。
那就和当初康王一样,在雅阁留宿。
上品楼顶楼东首第一个房间,就是雅阁。
但是赵桓没去哪里。
汪仙子开的门,是东首第二间,她的闺房。
“陛下交给我就好。”背着赵桓进屋的宗玉,脖子上突然挨了一记手刀,晕了过去。
一手还推着门的汪仙子,将宗玉放在地上,再将赵桓抱起,后脚跟踢起,房门“咯吱”一声关上。
咦?这小姐姐要做什么?赵桓眼睛微微睁开,正好看到佳人的胸怀。
小姐姐,不会是想让朕窒息吧!
雅间里,岳飞掏出金叶子,拍在了秦桧面前。
“陛下的心意岳飞领了,飞不能要。”
秦桧已是半醉,笑问:“这是为何?”
酒席之上,谁都看得出,陛下对岳飞最为亲昵,而且秦桧还看到过那道圣旨,封岳飞为少保,这个岳飞肯定不简单,得好好笼络才是。
岳飞迟疑片刻,慷慨激言:“山河破碎,百姓流离,陛下却把酒言欢,只字不提抗金之事,臣无能,不敢要。”
秦桧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瞬间清醒了几分,拉着岳飞的袖子,来到梅画之下。
“岳飞兄弟,你可知道陛下的意思?”
岳飞看了下画上的新字。
武胜吕布,赵桓。
岳飞摇头,他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有,那就是在恭维汪仙子。
吕布是三国时期第一人,而汪仙子却不是当世第一,至少,不是他岳飞的对手。
秦桧笑道:“那你可知道,吕布杀董卓的事情。”
岳飞听的一头雾水。
武胜吕布,和杀董卓有什么关系。
秦桧笑道:“陛下非常人也!是要告诉汪仙子,要学吕布,为国杀奸臣!”
“董卓,吕布之义父也!国之逆臣也!”
“逆臣不除,何以带兵平天下!”
“今相州城中,亦有董卓耳!”
岳飞的脑海中,似有闪电阵阵,劈开黑暗!
相州城的董卓,岂不就是那位副帅汪伯彦!
陛下今晚难道真的是为除逆臣而来?
还是说,这是秦桧异想天开?
秦桧知道他不相信,没办法,陛下的心思,就是非常人所能理解,他也是在无数次的惊讶中才领略一二。
以陛下的智谋,今晚睡在千花坊里,必有深意。
想到此,秦桧朝门口指了指:“岳飞兄弟若是不信,咱们先装醉,等睡下后,再溜出去瞧瞧。”
闺房内,汪仙子将赵桓轻轻放到床上,将头枕垫好,再将宗玉放在一旁。
之后,缓缓的拉上粉色床幔。
这是要给朕一个惊喜?
赵桓有些期待,可一看枕边人,顿时把持不住。。。
汪仙子走到闺房外,小慧早侍立一旁。
“都准备好了?”汪仙子问。
小慧迟疑着,没有点头。
“小姐,此人昏庸好色,对我大金极为有利,若是杀了他,康王即位。。。”
为了让汪仙子相信自己是金人,小慧和小琴两位贴身婢女,都是货真价实的金人。
汪仙子沉默了。
康王在相州城的这些日子,看上去怯弱无能,却很会收买人心。
从孑然一身,到现在成为相州城势力最强的一方,确实有些手段。
而屋里的这位陛下。
带着一位武艺高强的手下,独自一人来千花坊寻欢作乐,还喝的烂醉,怎么看都要昏庸的多。
但是,什么时候轮到小慧多嘴了!
汪仙子上前一步,掐住小慧的脖子,像提鸭子一般,往上轻轻提起,小慧只能用脚尖点地,方才不会窒息。
“你怕死!”汪仙子道。
小慧命悬一线,再顾不得主仆身份,急道。
“小姐,他是大宋皇帝,他若死在千花坊,就算嫁祸给黑衣书童又有什么用,千花坊一定会赔进去,不止是我,您也会赔上性命的!”
汪仙子淡然道:“老爷既然让我们做,肯定留有后手。”
小慧抓住汪仙子的手,使劲往上透气:“小姐莫要忘了,老爷是宋人,您是金人!老爷万一嫁祸给您,您死的不值啊!”
汪仙子再度沉默。
以汪伯彦的为人,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康王想要拿下千花坊,也一定会步步进逼。
虽说她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被人出卖而死,与事情败露而亡,性质不一样,尤其对她这位擅于谋略的人来说。
罢了罢了,先听听汪伯彦留的是什么后手。
“让小琴去请老爷。”汪仙子放下了手。
小慧走后,汪仙子拿来一把椅子,坐在闺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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