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世显正色道:“这一仗咱兄弟,可全仰仗你们了。”
那海匪棚长可不敢受他的礼,慌忙应道:“大人言重了,不敢当,标下自当尽力。”
夜色如水,海匪出身的凤威士卒,驾驭着八条大明自造的先进鸟船,进入了黄河深水区。
“哗,哗。”
桨叶上下翻飞,激起阵阵水花,船上满载着马匹,士卒,军械,还拖拽着蚊子船,穿梭如飞。
“好东西!”
这种仿造的鸟船舰体细长,已经很接近西洋战舰流线型的设计,大明对先进的西洋技术,是持开放吸收态度的。
大明对世界的开放包容态度,是从嘉靖皇帝始。
“哗,哗!”
夜色下,飞掠的鸟船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美妙的白线。
今夜月黑风高。
船队趁着月色开到河中心,便停了下来,一些颜继祖的手下跳进冰冷的河水,将鸟船打桩固定。
又用铁索将小炮船,固定在鸟船之上。
这帮人水性极好,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在黄河深水区上蹿下跳的如履平地。
周世显,李迁等人在芦苇荡里等着,手心里捏着汗,这河中心也太危险了,两里外就是顺军的箭楼
“老颜,手脚快点!”
在河里打桩也不容易。
“行了!”
颜继祖来回奔走,说是要试炮。
“撤!”
周世显率领部众,纷纷撤了下来,都在芦苇荡里躲好了,瞧着河中心几艘蚊子船开始装填。
将帆布掀开,露出黑洞洞的二将军炮。
大明军中,所谓的大将军炮,二将军炮是按照口径,大小来划分的,型号种类繁多,到了崇祯末年,军中装备的大多是仿制佛朗机铸铁炮。
但凡是铸铁炮都十分笨重。
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炮弹重五六斤,大致和同时代的西洋六磅炮相当。
“啐,啐!”
颜继祖朝着芦苇荡挥手,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红,谨慎的装填了半份发射药,然后将一颗大铁球塞了进去。
五六斤重的实心炮弹,沿着炮管滑进去,滚动的声音令人背心发凉。
“老颜,老颜,小心点!”
周世显,李迁等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惊胆颤的,这就是玩命呀!
“嘿!”
周世显这个军校生算开眼了,小船装大炮,矮骡子驮着一头大象,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颜继祖还满不在乎,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岸上一座望楼,拿出火折子吹了吹。
“轰!”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团硝烟在河面上弥漫,小船被猛的反推,牵动了铁索。
“哗啦啦。”
“铛!”
固定船体的铁索猛的被拉直,几艘船在河面上左右摇晃一阵,将水手们震翻了一片。
奇迹发生了,船竟然没翻,挺住了!
“呜”
只是在河面上开炮,完全没准头,众人起了脖子,眼巴巴瞧着那颗炮弹飘飘悠悠的飞上了天越过了望楼,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咳咳!”
李迁被硝烟呛的直咳嗽,低低喝道:“老颜,你特娘的没打中!”
颜继祖恼羞成怒:“这不是试炮么!”
“咳咳。”
周世显也被呛的直流眼泪,咳嗽着道:“你别搅合,咳咳。”
烟太大了,还是火药的质量不行周世显抹了把眼泪,捧起黄河水洗了洗红肿的眼睛,他惊叹于大明人的智慧。
这种玩命的战法真的行!
“再来!”
一群落汤鸡从水里爬了出来,将蚊子船复位,装填。
颜继祖翻身上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铅垂,将铅垂挂在炮口,又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块表盘,对准了岸上的望楼,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还得再靠近点!”
“抽一块砖!”
不愧是盖伦大战舰的枪炮长,这可是纯正的西洋炮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炮术!
“轰,轰!”
不多时,河面上响起尖利呼啸声中,一颗颗硕大恐怖的实心炮弹,在大约两里远的距离上,以直瞄的方式呼啸而去。
“呜轰!”
几颗炮弹打偏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却有一颗硕大炮弹奇迹一般,击中了一座望楼的中部。
一瞬间河对岸烟尘四起。
那座高大望楼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乱七八糟的杂物飞的满天都是,碎木,青砖纷纷扬扬的落下,中间还夹着几具尸体。
“真行!”
一瞬间欢声雷动,芦苇荡里凤威营士卒纷纷跳将起来。
“哈哈!”
李迁眉开眼笑,大呼小叫的:“过瘾!”
这个老颜真行,真行啊!
“轰,轰,轰!”
不出一炷香,漆黑一片的黄河河道上,升腾起大片的硝烟,硝烟中火光闪现,如惊雷,如地府修罗发出的怒吼。
这一通狂轰滥炸!
“轰隆隆!”
又过了一会,大家伙谁也笑不出来了。
天崩地裂呀。
这动静也太了,河面上水花飞溅,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火光不停的闪现。
“咳咳咳。”
还有不时响起的咳嗽声。
这时候再看黄河南岸,顺军的那些箭楼,望楼,营寨中,一道道冲天的烟柱升腾起来。
“轰隆隆!”
郁郁葱葱的山野之间,一团团爆起的烟尘很快弥漫起来,烟柱周围树木,石头,连同所有的一切都高高飞了起来。
大地都似乎在剧烈摇晃着,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的大炮,在如今近的距离上直瞄射击,因为膛压极高,故此出膛速度极快。
威力竟不弱于后世的高爆炸药!
火炮轰鸣中,周世显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大炮上刺刀?”
在这没有开花弹的时代,火炮抵近直瞄射击,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明军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大炮搬运不便太容易被骑兵突袭了。
午夜,黄河南岸,顺军帅营。
“哥俩好哇,五魁首哇!”
巡河大营里一片乌烟瘴气,划拳的,推牌九的大声吆喝着,成堆的酒坛子乱七八糟的翻倒着。
“娘的,又输了!”
左营制将军刘芳亮提着裤腰带站了起来,笑骂着,往赌桌上扔下了几根小黄鱼。
他那几个心腹部将,涎着脸叫嚷起来:“谢将爷赏!”
“哎哟,这不好吧,将爷。”
刘芳亮眼睛眯起,笑骂道:“等着,爷们先去净个手,回来再收拾你们这几块废料。”
怪叫声中,刘芳亮提着裤腰带摇晃着走了出去,他没醉,那几根小黄鱼也是有意输的。
这是他笼络部下的手段!
刘芳亮是李自成身边的老人了,打从李自成起兵作乱时便跟随左右,是绝对的心腹。
前些天大顺军决议,派兵设立巡河大营的时候,刘芳亮是自告奋勇跑来的,他多精明呀!
与其在郑州城下吃土,何不跑来黄河边上享受一番清闲?
“嘿嘿。”
刘芳亮不由得笑出了声,李岩,李过,高一功那伙傻子,这几天挥军猛攻郑州府,听说已经死伤不轻了。
咱老刘多精明啊,跑到在这黄河边上享福,一边享用着美酒佳人,还有河鲜伺候着,这日子过的可太舒坦了。
至于河对岸那伙明军,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修了这么多烽火台,箭楼,炮楼呢。
难不成明军还真能长上翅膀飞过来?
他哼着小曲,抖了抖
“呜”
此时,夜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啸声。
刘芳亮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夜色下一团暗红色的物事,以极高的速度划破夜空,向着他的大营飞来。
刘芳亮吓的一哆嗦,打了个酒嗝:“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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