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妙凝的一番话,苏梅食完了早膳便急匆匆的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头去了。
檀菊园中,老太爷手上包着纱布,正端着清茶坐在罗汉床上与老太太说话,苏梅提着裙裾撩开厚毡走进屋内,恭恭敬敬的与两人行了礼后便偷摸摸的凑到老太太身旁道:“老祖宗,嫡母那处怎么了?”
听到苏梅的话,老太太放下手中茶盅,用巾帕轻按了按唇角道:“听说是娘家的生意出了些岔子。”
“那些后生是大媳妇的娘家人?”听到老太太的话,老太爷神情微敛道:“看着都是精湛的生意人。”
“自然,皎蕴家本是做生意的,听说今次她那侄儿还一道过来了。”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伸手招过一旁的穗香去与苏梅添了一盅温奶。
苏梅端坐在老太太身旁的太师椅上,凑过小脑袋从罗汉床上的瓷碟里头拿了一块玫瑰酥细细咬着。
看到苏梅的动作,老太太好笑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每日里都是这般贪食。”
“我还在长身子呢,自然要多食一些。”苏梅一口吞下嘴里的玫瑰酥,又从那瓷碟子里头捻了一块放入口中,白嫩两颊被撑的鼓囊囊的,看着可非常。
“你呀……”好笑的看着苏梅这副贪食的小模样,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
屋里头正说着话,屋外却是突然传来几道说话声,张氏带着丫鬟安浓与一年轻男子撩开厚毡进入屋内,与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
“这便是你那侄儿了吧?果然长的一表人才啊。”老太太端坐在罗汉床上,朝着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名讳唤什么?”
“小生单名一个茂字,是家父希望本家开枝散叶,繁茂苍郁而特取之意。”张茂拱手站到老太太面前道。
“嗯,看着确是俊茂之人。”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张茂,缓慢点了点头道:“现下做何营生?”
“小生不才,刚刚接手家业,特被家父差来与姑母学做生意。”一边说着话,那张茂一边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张氏道:“姑母自及笄之年起便管理着家中大小营生,聪慧精算,是小生勤学之榜样。”
苏梅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听着那张茂一口一个小生的,禁不住的歪着小脑袋往前探了几分。
张茂正说着话,一垂首对上苏梅那张白细小脸,口中话语一顿,双眸定定的落在那穿着一身藕缎色袄裙的苏梅身上,再不愿移开。
“咳……”看到盯着苏梅一副呆滞模样的张茂,老太太轻咳一声道:“这是我文国公府大房的四姐儿。”
“四,四姑娘……”那张茂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与苏梅行礼道。
看着那与自己行礼之时深深折弯着腰肢的张茂,苏梅掩唇轻笑出声道:“不必与我行礼了,按理说,我可还要唤你一声表哥呢。”
“是,是小生冒犯了。”听到苏梅那细软糯气的话语声,张茂又是一阵神情忽恍,赶紧拱手与苏梅又作了一次揖。
看到这副傻头呆脑模样的张茂,苏梅忍不住的又轻笑出声。
抬眸看到苏梅这副娇笑模样,张茂也是扯起了嘴角,傻呆呆的跟着苏梅傻笑,惹得一旁的张氏无奈摇头,伸手扣了扣他的额角道:“茂儿,你这是做什么呢?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平日里读得圣贤书都到哪处去了?”
“……是,姑母,姑母教训的是,是,是小生逾越了。”听到张氏的话,张茂赶紧低垂下脑袋,错手错脚的站在那处,羞赧的再不敢看苏梅一眼。
看着面前张茂这副迂腐的窝囊样,张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转头看向那坐在太师椅上的苏梅道:“娥娥,茂儿自小便欢喜读书,一贯是这迂腐模样,平日里总是窝在那黄金屋里头不愿出来,今次不得已才被我那哥哥逼着出来与我学些生意经,你可莫要嫌他。”
“嫡母说笑了,表哥这般的书生气,我可欢喜的很呢。”仰头看向面前的张氏,苏梅稳坐在那太师椅上,连挪都没挪动一下,更不用说起来行礼了。
张氏站在苏梅面前,仿若一点都未察觉苏梅的无理,只一脸温柔的看着苏梅,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白细的额际道:“还是我们的娥娥懂事。”
说罢话,张氏扭头看向身侧低垂着脑袋的张茂道:“不是准备了见面礼送与老太爷与老太太的吗?怎的还不拿出来?”
“啊……是。”听到张氏的提醒,那张茂赶紧将站在门毡外头的丫鬟招进来。
那丫鬟捧着手里头用锦绸包裹着的巨大木盒缓步跨进屋内,木盒之中细细的散发着一阵苦涩药香气,与屋内那浓郁的熏香混杂在一处,闻上去有些干涩。
“这是家父特意为二老准备的千年人参。”伸手接过那丫鬟手中的巨大木盒,张茂小心翼翼的将那木盒上头的红绸布解开,然后捧着这木盒递到老太太与老太爷面前道:“其实本来这千年人参是预备着给老太太的寿辰礼,但只怪这雪天路滑,耽误了来程,晚到了那么几日,还请二老莫见怪,莫见怪。”
一边说着话,那张茂一边将手中的巨大木盒递给一旁的穗香道:“麻烦姑娘了。”
听到这张茂呆头呆语的话,穗香轻笑一声,抬手抱过将那巨大木盒捧到老太太面前道:“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探头,伸手碰了碰那长须长根,参头众多的千年人参,面露惊诧神色道:“这千年人参果真是不同凡响,单是这个头便比一般的人参要大上这许多啊。”
听到老太太的惊叹话语,张茂立刻接话道:“既是千年人参,老太太定不可滥用,前日里小生将这千年人参放入木盒之中时不慎碰落一块参皮,入口之后连日两夜未睡也不觉疲惫,可见其药性之强,食多伤身。”
听罢张茂的话,老太太赶紧点了点头道:“所言甚是。”
“那奴婢去好好替老太太收起来?”穗香将这巨大木盒小心翼翼的盖拢,垂眸与老太太道。
“先不急,唤周大夫过来看看,再按照份量给大房与三房都分上一些,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快些治治。”老太太略思片刻后道。
“是。”穗香应声,抱着那木盒进了内室,片刻之后掀开厚毡出了屋子,去唤周大夫。
穗香刚走,屋内一众人还未说些什么话,那头段于鄢便穿着一身白狐氅衣进了屋子。
“伯父,伯母。”段于鄢拱手站立在罗汉床前,与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道。
“嗯,今早提亲如何啊?”见到段于鄢,老太爷的面色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放下手中茶盅,神情关切道。
“很顺利。”听到老太爷的话,段于鄢面露笑意,神情疏朗道。
“那便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娶妻了,虽然那沈姑娘看着心性沉了一些,但只要你欢喜便好。”冲着段于鄢点了点头,老太爷随手一指那站在一旁的张氏与张茂道:“那是大儿媳妇,还有她娘家侄儿,唤张茂。”
“大夫人,张兄。”段于鄢面容温和的与张氏和张茂拱手行礼道。
“不敢不敢,段兄客气了。”张茂赶紧拱手回礼,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听到张茂的话,段于鄢轻笑一声道:“多年不见,张兄看着还是如此书生气重啊。”
“这,多年习惯,早已难改。”张茂面色羞赧之意,羞愧的以宽袖掩面。
看到这副模样的张茂,段于鄢面上不显,双眸之中却渐渐迸出一抹凌厉视线。
三年前,便是这张茂顶着这副迂腐书生气,将他那一船上好的丝绸坑的一文不值,甚至还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有一小童相救,那自己现下哪里还会站在这处。
“怎么,你们相识?”听到段于鄢的话,老太爷微眯了眯眼道。
“三年前,偶有一识,没曾想段兄竟记得如此清晰。”张茂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脸上满满都是羞涩之意。
“自然记得清楚,每每想起张兄,还真有点情不自禁呢。”掩在宽袖之下的手掌紧紧握成重拳,段于鄢面容含笑的看着面前的张茂,说出的话却藏了另一层意思。
好似完全没有听出段于鄢的言外之意,张茂的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道:“段兄凤姿卓然,哪是我等迂腐可比。”
“张兄谦虚了。”漫不经心的接过张茂的话,段于鄢拢袖转身与老太爷道:“伯父,府外庄子里头出了一些岔子,我要出去几日,特来告辞。”
“出什么事了?”听到段于鄢的话,老太爷的脸上显出一抹担忧神色道。
“一些小事罢了,几日便回,您莫担忧。”说罢话,段于鄢一一与众人告辞,这才转身掀开厚毡出了屋子。
苏梅坐在太师椅上晃悠着小细腿,抬眸之际正巧对上张茂那双清澈眼眸,下意识的便漾出了一抹娇美笑意。
张茂痴傻傻的看着苏梅,面色涨红,一副手脚无处安放的蠢笨模样。
张氏抬眼看了看张茂,上前几步与老太太道:“我看楠木园还空着,便自作主张的与了茂儿,还请老太太莫要责怪。”
“这院子本是拿来住人的,有什么责怪不责怪的。”老太太好笑的看了张氏一眼道:“你这侄儿长途跋涉的也该累了,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是。”张氏柔柔应了一声,带着张茂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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