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绚也看不到战局,但她在道陆少曦别有法子能“看到”战场的情景,她见陆少曦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猜到战局定不乐观,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别紧张……”
陆少曦顾不上向她解释,焦急地向着远处全力喊道:“师兄!”
仿佛听到他的这一下声音,正在急速下坠的燕天北微微转头,仿佛要透过那厚厚的泥土与遥远的距离,与他目光相接,然后陆少曦的耳边便响起了燕天北那熟悉的粗沉沙哑声音:“小师弟,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陆少曦远远望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躯,还有那被洞穿正冒着血花的胸膛,顿时眼眶发热,忍不住颤声喊道:“燕师兄……要不你随我们先撤退?以后养好伤再来与武田胜一决胜负?再这样下去你们只会两败俱伤。你的家人和兄弟们还等着你……”
燕天北听他提起家人和西南边境分部的兄弟们,满是血污与胡须的脸上线条似乎也柔和下来,多了分人间的烟火气息,但眼中的决死之意更盛,他摇头道:“小师弟,这场决斗除非分出生死,不然不会结束。我没多少胜算,但武田胜必须和我一起死,不然他定会利用东尼的报复心态大举进犯龙夏,到时就是生灵涂炭的大浩劫了。”
陆少曦哪会不明白这道理?
武田胜既是血色骷髅的核心骨干,又是东尼的武圣剑神,这次东尼吃了如此大亏,哪会罢休,一旦在武田胜这次决斗中击杀燕天北,定会挟此神威,带着东尼武者横扫龙夏,到时谁能挡得住这无敌的武田胜?
整个龙夏怕会陷入混乱与战火之中。
“可是……可是……燕师兄……你不能死啊……”陆少曦已说不出话了,喉头哽咽,两行滚烫的热泪哗啦啦地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武田胜是十二‘血色炽天使’中唯一迈过涅槃境门槛的,只要他死了,血色骷髅自会忌惮燕都的‘老祖宗’,不敢再轻举妄动,龙夏起码有数年……的喘息机会……以我一命,换来龙夏数年希望……值了……”
燕天北边说边咯血,因为被他一双铁臂箍住的武田胜发现挣扎不了,发下狠来奋力用手肘不断地打在燕天北的胸腹之间。
尽管只有寸许的发劲距离,但对于武田胜来说已足够发挥出七八成实力了。
在这股可怕的力量撞击下,燕天北的防御终被轰破,这时胸骨被打断了大半,肺叶和心脏因为断骨的刺入而大出血,身上的剑伤更是鲜血淋淋,热血汩汩冒出,无数的鲜血飞扬在黑暗的巨坑中,触目惊心,悲壮莫名。
“师兄,师兄!”陆少曦再忍不住了,他泪流满脸,挣开秦如绚,全速向着这边飞奔,再这样下去,燕天北必死无疑,他不能,决不能看着龙夏国这名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就这样死去。
“不许过来,这里危险——”燕天北厉喝声还没说完,“轰隆!”他和武田胜两人已狠狠地撞入岩石层中。
无数已变得淡薄的剑芒如鱼群般涌至,将岩石层打得粉碎,不少刺入到燕天北的后背中。
刹那间碎石与血花乱扬,灰尘冲天扬起,两人一路下陷,最后停下来时,竟已深深陷入岩石层长达数百米!
两大绝世强者同时喷血,武田胜被压在下面伤得重些,但燕天北身材魁伟受力面积大,同样受得极重,后背更是被剑芒刺得再无一块完好的肌肉。
武田胜借着撞地的巨大冲击力,终于挣脱了燕天北的铁臂,他双目发赤,用尽全力一记掌剑刺穿了燕天北的心脏部位,喘着粗气叫道:“燕天北,你机关算尽又怎样?想和我一起死,痴心妄想!死的终究是你!”他满脸狞笑,已不复先前半点神明般的潇洒模样。
在燕天北的再三挑拨和生死大难面前,武田胜心境已乱,什么荣辱不忘、什么超凡脱俗、什么看破生死都成了空话。
“我说过了,我能杀掉你。”燕天北却脸色平静,反手紧紧地握住他刺入自己心脏的手臂,用力一送,武田胜的整条手臂顿时穿过了他的胸膛。
两人的距离再次缩短为零!
燕天北的一双铁臂再次紧紧地将武田胜箍紧,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居然再次纵身跃起,向着那遥远的洞口方向飞去。
“你这疯子!”武田胜被燕天北这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再次被他箍紧,急忙用手肘再次撞向他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胸腹。
燕天北一言不发,满脸的胡须针般竖起,赤红的眼珠里神光开始黯淡,赤玉般的脸庞也开始恢复人类的苍白粗造,痛楚与冷汗还有死亡的阴影已完全笼罩住他。
他第一次感受死亡如此之近,同时也能感知到,他那相当于是他衣钵传人的小师弟正流着泪,向着这边飞奔。
燕天北在这一瞬间仿佛想起了无数的往事,有并肩奋战过的兄弟、不离不弃的家人、那倔强的独子,但最终想起的,是那张白发苍苍却颇有威严的脸。
那是恩师夏铭石院长,对他影响最深远的人。
燕天北喃喃自语般道:“小师弟,你知道么,老师恐怕早就猜到我的身世了,但他爱惜我的才学,将所学倾囊相授,因为有他的殷殷教诲,才有今天的燕天北。其实我知道,他在传我功法时暗中留下了一个后手,只要以特定的掌法,击中我的命门要害,就能将我打成废人——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我,怕我走上父亲那样的老路——但我不怪他。”
他咧嘴一笑,眼中平静而自豪:“等你下次见到老师,替我和他说一声,燕天北没有违背过他的教诲,从来都没!”
燕天北上冲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在深坑深度的一半左右位置,悬浮在半空中。
陆少曦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已猜到燕天北要做什么了,而这一次,燕天北绝无半点生机。
他脸上全是泪水,不要命地全速飞奔过来,竭力哭喊道:“燕师兄!燕师兄!你不能就这样死了,龙夏还需要你!”
“小师弟,西南分部的兄弟们,我的家人,还有龙夏的未来,都托付给你了。放心,说不定我们还有相见之日。”燕天北最后留恋地抬头看了眼那尤在数公里外、隐约透出些许亮光的洞口,猛然回过头,箍紧武田胜,集中全身的力量,再次向着那深不见底的坚硬岩石层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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