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六六就来找章本硕。笔神阁 bishenge.com
“要不要一起去大峡谷?”六六问。
“不要。我不会陪你一起蹦极的。”章本硕说。
“谁说蹦极的,是婚礼。”
“婚礼?”
“阿秋说她们公司在大峡谷上面的悬崖,策划了一场婚礼,就在蹦极点的对面,夕阳、急风、沉积亿万年的岩石,见证不朽的爱情,多浪漫啊。”六六托着腮帮子,眼睛里都有星星。
章本硕看着六六,觉得她一定是说谎,以她恐怖片狂粉的身份,应该幻想婚礼中途,新郎拉着新娘的手,一起纵身跳下悬崖,没入大峡谷下方的河水中,除了漂起的白色婚纱,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婚礼葬礼一起办了,亲戚朋友都在,路费都省了,这样的想象才符合六六的形象。
“好了,有婚礼,关我什么事?”
“陪我一起去看啊。”
“为什么要陪你一起去看?”
六六叹口气,放下手,拿出纸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给章本硕解释:“你看,大峡谷上这两片凸出相对的地方,中间有个大裂缝,下面就是河,一边用来做蹦极,另一边地势相对平坦开阔,用来做婚礼场地。阿秋说了,这里风景特好,第一场婚礼还在策划中,已经有30几对新人在排队了,付了预约金的。”
“所以呢?”
“这个婚礼场地以后会很难抢。”
章本硕用眼睛追问,然后呢?
“你没女朋友吧?”
章本硕点头。
“正好,我也没男朋友,但迟早会有的,你也一样,是吧?”
点头。
“既然我们迟早都要有男女朋友,迟早都要结婚,为什么不早做准备呢?我要去看看婚礼现场,感受一下气氛,要是喜欢的话,就先预订了,听阿秋说,现在交预付金,至少可以便宜50!”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笨啊!你看了,要是也想在那结婚,就可以跟我一起订,两个人一起,好讲价啊。这样又能便宜一点下来。”六六得意地翘鼻子,章本硕都不敢夸她,生怕鼻子变长戳破天花板。
“不去。”章本硕拒绝,为避免六六追问到底,他转了话题:“九九呢?今天不遛它?”
“真不去?唉,也是,你看了也没用,要你女朋友喜欢,才能订。九九阿秋带去遛了。现在该回来了吧?”六六看看时间,嘟囔道。
章本硕顺手打开六六的本章说点赞,这几天积累下来,点赞数已经接近一万,只差最后23个。
六六头上新的本章说不多,只有几个阿秋发表的。
章本硕点了赞后,正要眨眼关掉,又停住了。
阿秋的本章说是:“什么都不做。”
这没什么稀奇。另一个阿秋的本章说还是:“什么都不做。”
章本硕趁六六在那里畅想未来结婚典礼的时候,翻遍她身上的本章说,一共找出十五个阿秋的本章说,全都只有一句话:“什么都不做。”
最早的一条发表时间在11月1日,1点25分。
“什么都不做。”
“喂,你又用那种猥琐的眼神看我!”六六抱怨了一句,又凶一脸,老实交待,是不是刚才说婚礼、男女朋友的,让你有联想了?
“没有。”章本硕断然拒绝,闭上眼。
六六说去楼下看看阿秋,以前出去遛狗都不超过半小时,今天怎么这么久还没上来。
直到六六走了,章本硕还闭着眼,想那条本章说的事,半天,才睁开,打开《本章说》,拉到《陈秋》章,细细地看。
15分钟后,六六又回来,手里紧握着一串东西,坐下,没说话。
章本硕有点头疼,该不会又过来问猥琐眼神的事吧,要不要干脆真的猥琐点,吓跑她算了?
他看向六六,六六的脸白的可怕,额头全是汗,眼睛没了焦点。
“怎么了?”他翻六六的本章说,只多了一条,还是阿秋的:什么都不做。
六六动了下嘴唇,额头上的汗滴下来,嘴唇张开,挣得眼鼻都挪了位置,她用空洞的眼对着章本硕,找了一会儿,发了点喉声,清了清嗓子,才说:“九九死了。”
章本硕一呆,“什么?你说什么?”
“九九、九九死了!”六六这才哭出声来,断断续续说阿秋带着九九过马路,狗绳松了,九九窜出去,被一辆车辗了,那车逃走,九九肚子都压破了,死了。
章本硕拧紧眉头,等六六心情平复下来,问:“阿秋呢?”
“阿秋把九九抱走了。”
“你手里的是什么?”
“狗绳、项圈。阿秋说没用了。”六六心里难受,阿秋一定是怪她买的狗绳质量不好,是她的错。
章本硕看着那条狗绳,呆了好一会儿。
六六消沉了好几天,九九不是她买的,也只帮阿秋养过几天,可就几天功夫,九九就黏她黏到晚上睡觉一定要趴在她脚下才不会哼哼唧唧地叫。
章本硕担心她状况,时常上门借点小东西,顺便跟她搭几句话,六六慢慢好起来,至少肯出门了,章本硕才放下心。
出人意料的是阿秋来找章本硕,说要做咨询。
她的脸色也很憔悴,只是两只眼睛格外地亮。
阿秋说抱九九去宠物医院,医生说没得救了,她一定要救,医生说就算救好,也活不久,对狗也是种痛苦。她还是要救。
医生没办法,说好费用后,就给九九做手术,结果还是没治好,九九死在手术台上。
章本硕这回没有记录阿秋的话,全程盯着阿秋的手。
等阿秋说完,章本硕说是我的错。
阿秋说不能怪你。是我不好,明知道那条路上车开得很快,应该抱九九过马路的。
还有蹦极那里的项目赶工赶得很紧,又要注意安全问题,自己压力太大,回来休息了几天,都没缓过神来,还去遛九九,都是她的错。
“章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好呢?”阿秋问。
“你不是已经好了吗?”章本硕说。
阿秋愣了一下,“我”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章本硕指着她的手说,“以前你焦虑不安的时候都会搓手指,很用力地搓,刚才谈话的时候都没有,手指连碰都没碰过。你已经好了。”
阿秋的嘴哆嗦了一下,才笑着说章老师你真厉害,这都看得出来。这是我的老习惯了。以前有次考试没考好,回家被妈妈骂了,妈妈一边骂,我没其他事好干,就搓手指,用力地搓,越用力,手指越痛,妈妈骂我的话我就听不清了。
咨询完了,阿秋说章老师,对不起,上次说了我好了,以后不来咨询,结果还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章本硕说。
阿秋说你们咨询师总是这么帮助人,会不会累?
“会的。”
“那你们怎么坚持下去的?”
“要学会自我调节,累了就去休息,有困扰了,就去找人督导,等恢复好了,再回来做咨询。”章本硕不再看阿秋,“不过最大的支持是在你们。”
“我们?”
“对,咨询关系在本质上是平等互惠的,你付费来得到服务,而我为你提供帮助,这跟朋友、家人的帮助不一样。心理治疗中的互惠是用金钱交换情感支撑和专业技能。”
阿秋听不太懂。
章本硕换一个更简单的说法:“肯掏钱主动来咨询的人都是深陷困境,渴求变化,却不知如何去做的人,心理咨询很难治疗严重的精神病患,却能为这些想要自救的人提供帮助,天助自助者。付费本身就是个筛选过程,筛选出那些容易被救治的人。”
阿秋转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哈,原来是拐着弯提醒我交钱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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