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心理咨询,都不靠谱!
杨先停好车,拉开车门,妞妞拿着画,从车里跳下来。笔下乐 www.bixiale.com
特意选了大机构,结果里面的咨询师比章本硕看起来还不靠谱,满嘴胡话,前后矛盾。
还好没让妞妞在里面咨询,没病也要带出病来。
不管了,三天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现在再急也没用。
杨先拉着妞妞的小手,就要往楼上走,带了妞妞一天,他也有些累了,这几天老婆忙着在外面找工作,只能他带孩子。
妞妞站住不动,杨先回头看。
“爸爸,我饿了。”
“饿了?想吃什么?”杨先蹲下来,看妞妞瞪着大眼,小脸似乎都瘦了一圈,有点愧疚。
妞妞想了想,说吃披萨。
杨先说好,小区楼下就有家披萨店,店面很小,只摆得下三张桌子,主要做外卖生意。
进了披萨店,店员拿上菜单,杨先一个个看了,点了一个儿童披萨。
店员问还有吗?
杨先说先点这些。
妞妞可能肚子饿了,终于没在画画,问杨先:“爸爸,你不早就说饿吗?为什么不给自己点?”
“哦,我吃过了。”杨先说,这店里的披萨太贵,光一份儿童披萨就要55块钱,再点下去,今天加油的钱都没了。
妞妞看了杨先一会儿,不再说话。
杨先对上妞妞的眼,心中一宽,妞妞看我的眼了!
也许最近工作太累,过于紧张,妞妞根本就没有自闭症!
这时店员上了热腾腾的披萨,妞妞呼着气撕着吃,杨先叫她吃慢点,妞妞手吃不住烫,就把披萨移到桌边,用嘴一口口咬着吃。
杨先笑着看,看多了肚子也不饿了。
也是,我女儿这么可爱,哪有自闭症。
“慢点吃,爸爸又不会抢你的。”杨先说。
妞妞稍稍放慢点速度,绕开披萨上的黄桃,转过去吃另一边。
“不喜欢黄桃?”
“喜欢,放到最后吃。”
嗯,像她妈。杨先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想到吃披萨的?”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带妞妞来吃,以前妞妞也没吃过披萨,至少自己没看到。
“妈妈带你吃过?”杨先问。
妞妞摇头,正在和一小片披萨搏斗,努力咽下去。
杨先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一个新消息,李临发来的:杨先生,沈老师想看一下瑞金大厦那套房子,什么时候有空,你确定一下。谢谢。
沈老师?那个不靠谱的咨询师?
最近怎么了,一个个不好好咨询,都问买房的事。
让那个沈老师做他咨询他是不乐意,不过买房就是另外一回事。
杨先想着什么时间合适,该怎么回复,妞妞终于吃完那片披萨,说:“妈妈没带我吃过。”
“嗯。”杨先低着头,忙着打字。
“那个姐姐给我尝过一片,挺好吃的,水果味。”
“嗯。”
杨先点头,写好消息,点了发送,这才开始处理听到的信息,“姐姐?”
“对啊,那个墙里的姐姐,她给我吃的披萨。”妞妞拿起纸巾擦擦手,接着两眼放光,看着剩下的披萨,上面都是黄桃,养够了,可以大吃特吃了。
杨先没吃披萨,却像是咽到一样,肩膀又紧得难受,快要窒息。
他想到那天凌晨呆在瑞金大厦十七楼时收到的披萨外卖,外卖单上那个叫六六的名字。
“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杨先问。
“我叫她三十六。嘻嘻。”
“三十六?”杨先松口气。
“她说自己叫六六,我说那就是三十六喽,厉害吧。姐姐夸我乘法表都会背,其实我只会这个六六三十六。”
杨先屏住呼吸,像是喝一碗苦药前的准备,看着妞妞吃完剩下的黄桃披萨,付了钱,带她回家。
老婆回家了,说明天还要出去面试,在杨先身前转了一圈,裙角飞扬,画成了圈,问他怎么样。
杨先看了一眼,没回应,呆了一会儿,才说今天很累,先去睡觉了。
妞妞拉着妈妈咬耳朵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偷瞧杨先。
老婆噗嗤笑出声,大声说:“那你去跟爸爸说啊。”
妞妞摇摇头,又跑去书房画画。
杨先进了卧室,倒在床上,蒙着头躺着,楼下一群人在聊天,咯咯笑。隔壁的邻居骂孩子,孩子大声哭,楼上的小孩跑来跑去,推着椅子腿吱吱叫……
他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半夜,他清醒了一点,轻轻起床,带上车钥匙,出门。
半小时后,他又到了瑞金大厦楼下,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上,电梯停在17层,数字慢慢减到1。
他进去后,准备按17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浑身一抖。
这么晚了,谁去17楼?
别说半夜,就是白天,也没人去。那一层四套房子全空着,根本就没人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17,按键的圆边红了,像是红了眼圈的眼睛,只差没流下一行血泪。
电梯到了17楼,咣当当地打开,外面的感应灯敷衍地亮几下,又灭了。一片黑暗,远处传来悉索的风声,似是有人细语。
杨先打开闪光灯,径直右转,走到门口,开了门。
他走进去,客厅左侧有两扇窗户,外面是走廊,通往a号的门,月光照进来,青白一片,打在地板上,反照在那面大白墙上,像一面光墙,幽幽地放着毫光。
窗户外有些参差的黑影,闪动着,趁他不注意小步小步地挪,是风吹晃了树枝的影,或是死久了睡不着,来别人家窥伺的魂?
杨先不在意,灯也没必要开,走到那面大白墙下,盯着它发呆,一切都像按了暂停键,静止不动,除了那掠动的影、细碎的声。
客厅窗外就是走廊,窗下蹲着一个人。
他叫吴亮,今年21岁,兼职在楼下水果摊打工,主业是小偷。
吴亮听13楼的大妈说,这层有房子卖出去了。
凶宅买来,不会有人马上住进来,顶多搬些家具进来。
他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捞点东西过来。
卖水果卖久了,被小区的大妈戏称为水果王子,这让他很受伤,他本是黑夜王子,随风潜入物的职业小偷,只是这年头都用手机转账了,少有现金,迫于生计才找份兼职卖水果,不代表他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干一行爱一行,这是他师傅入狱前给他的忠告。
他爱小偷这个行业,不是因为钱,而是那游走在人性边缘的刺激感,把平日里积累的压力一泄而空,偷一次,爽一周。
偷普通民宅已经如此刺激减压,那偷凶宅呢?
到了门口,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变态,非但不怕,反而生出些期待感,会在里面碰上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要是有人的话,要不要掏出自己切菠萝的水果刀,吓他个半死?
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变态,每天砍菠萝头都幻想自己在砍人头?
哈哈,也只有像我这么黑暗变态的人才敢来偷凶宅。
电梯门的声音传来,吴亮缩在墙边,还好脚步声往另一边去,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吴亮等了半天,只听到一人走进隔壁房子,就再没动静。
他小心地探出头,只漏出两只眼,从走廊的窗户看,一个人站在墙前面发呆。
这人他认识,是房产中介,带女儿来买过苹果。
这么晚了,他过来干什么?
晚上还有客人看房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杨先烦躁的时候,喜欢呆在这个房子里,什么也不做,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问题还是没解决,不过至少心里能安静一些。
只是这回,他连心都安静不下来。
这面白墙像是存了他的烦恼,在月光折射下,一点点渗出来,说给他听。
同事早劝过他,不要把尸体指着墙的事说出来,说这些细节,除了吓跑潜在客户,又有什么用呢?
他坚持一定要说,照他妈的说法,就是跟他爸一样轴,赚不了大钱的命。
他无所谓,人就这样了,要他刻意隐瞒,做不到。
杨先没那么高尚,该用的中介伎量他也都会用,只是就这点,他骗不了自己,习惯也好,良心也罢,懒得去探究。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有了动摇的感觉。
李临那句“够凶吗?”着实伤了他的心,都死过人了,还能怎么凶?再死几个?哈
杨先突然发现自己看这面白墙的时间太久,眼睛都晃累了,他转过身,靠着白墙坐下,右手碰到东西,沙沙地响。
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上次夜里送来的披萨,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过。
杨先松口气,又想到妞妞,想到那个叫六六的姐姐,想到章本硕跟他说过的“客厅里的墙有什么问题吗?”
他突然坐直了,眼白像剥掉壳的煮熟鸡蛋,手按在地上,用上了力。
章本硕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看出墙跟妞妞的事有关联?是我误会他了?
这念头一起,就跟一隙光扎进来似的,心尖一抽,摸出手机要打给章本硕。
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半,这个点再夜猫子也睡了。
还是不要打了吧?
“你要想做咨询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章本硕的笑脸又出现在眼前,好像刚说过一样。
杨先的手一抖,按下号码,拨出去了。
嘟、嘟、嘟……
没人接,杨先悬着的心放下来。
又想章本硕接,又怕打扰别人,自己也真是无药可救了。
就跟卖房子一样,明明是山穷水尽,等着卖房的钱救急,却总是坚守什么虚无缥缈的原则。
杨先自嘲笑了一下,觉得手上有些痒,抓了抓。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章本硕打来的,杨先接起来,手机里传来章本硕的声音:“杨先生,什么事?”
声音带着浓浓睡意,都能听到哈欠的余响,可杨先却有点感动,这么快就回电话,至少章本硕没在这句话上撒谎,他真是随时都在等自己咨询。
“章老师,我想杀了”
手机的光被脸遮了一大半,漏出一点照亮他的手,却是黑的,密密麻麻的黑,爬动搔痒的黑,活着的黑!
杨先拿远了手机,放下手看,那是一只只蟑螂,小的大的挤在一起,从手腕裹到手肘,甲壳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腿挨着腿,须碰着须。
一股战栗瞬间爬遍每寸皮肤,每根肌肉都在抽缩颤抖,杨先头皮一紧,从地上弹起,手机摔到一边,双手疯狂拍打,这时他才发现那手上那裹得极密的黑坠下去,伏在地板上,连着披萨盒。
他拍打、尖叫、跺脚、如此用力,连嘴角都有了白沫,一脚踩到披萨盒上,纸盒陷进去一块,接着那沙沙的甲壳摩擦声顿时大了,炸出一窝的蟑螂,往外窜,黑中夹着白,那是被杨先一脚踩破肚子的蟑螂。
杨先的尖叫又厉又长,再度拔高。
他神经质地高高跃起,拍墙、跺地,手脚震得痛,带着滑腻的汁液溅开,披萨也四分五裂,红的番茄、黄的香蕉、紫的葡萄……
“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极度惊吓后,人的情绪本能地转为进攻性的愤怒,杨先发泄着,狂吼着,到最后已不是避让蟑螂,而是主动践踏。
每听到那一声啪唧,心里就有一块地方松动、脱落。
“够凶了吗?够凶了吗?够凶了吗?”杨先身上沾了红的黄的白的汁,分不清是蟑螂的,还是披萨,整个人像是用肋骨摇响疯人院铁栅栏的回魂尸。
终于踩遍了,再不见窜动的黑,这才缓缓坐下,躺在一片狼籍中,哈嗤哈嗤地笑,如夜风穿过开口的骷髅。
手机里还有章本硕微弱的叫声:“怎么了?杨先生?没事吧?”
吴亮像是被烫着了,缩回头,贴在墙上,几乎成了一副壁画。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堪堪探出窗户下沿的眼睛只能看到那人的上半身,看他疯狂诅咒、谩骂,跺着什么东西,发出骨肉浆泥的腻歪声音,溅了一脸的腥红黄白。
那扭曲的脸,尸白的眼,血红的颊,分明就是个变态中的变态。
吴亮对他踩的东西是什么毫无兴趣,他现在只想悄悄地离开这个凶厉17楼,回到自己的水果摊。
他双手双脚爬向电梯,爬到一半,又想到电梯声会不会惊醒里面的变态,又调头回去,爬进楼梯间,到了楼梯间,先是往下爬了几阶,等那变态的笑声弱了,站起来,几乎是半滚下去。
吴亮不觉得痛,他只有一个想法:妈妈,我再也不假装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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