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双方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期间,刘辩言语中不乏对曹嵩的认可与对曹操、夏侯惇的赏识,这让曹嵩与夏侯惇都十分高兴,唯一有些遗憾的可能就是曹操了,因为他原本想再试探一番,奈何他父亲死死盯着他,令他不敢妄动。
足足聊了半个多时辰,曹嵩这才识趣地告辞。
临行前,他有些担忧地对刘辩说道:“今陛下派小黄门蹇硕出任北军中侯,督皇甫嵩与张温募兵一事,我儿与蹇硕有些恩怨,怕他借机对我儿不利。”
刘辩隐约猜到曹嵩的目的,笑着说道:“若真遇到这事,太尉便我的名字告诉他。”
曹嵩达到目的,心中大喜,又问道:“史侯,我儿此番被朝廷征召讨贼,不是该到何处报道?”
听到这话,刘辩下意识就想让曹操先去他二舅何苗处报道,不过转念一想他就觉得不妥,毕竟这次讨伐凉州叛军并非他二舅负责,若他推荐曹操去何苗处报道却忽略了大将军何进,何进那边的人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既然曹嵩已向他表明了效忠之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想到这里,他看向曹操,笑着说道:“此次讨伐凉州叛军,由皇甫嵩、张温、朱儁三位大人负责,今朱儁、张温二人已赴前线,唯皇甫义真还在雒阳等待三河卒,卿便直接去皇甫大人处报道吧。”
“遵命。”在父亲的眼神压力下,曹操恭敬领命。
片刻后,在刘辩的相送下,曹嵩带着曹操与夏侯惇离开了甲房殿。
待走出数十丈后,曹嵩感慨道:“这是何等聪颖贤明的幼主啊!此番能得到史侯的青睐,我曹氏他日四世三公有望矣!”
曹操刚想说话,忽见父亲好似想到了什么,板着脸看向他,愠声斥道:“孟德,你今日甚是无礼,所幸史侯不与你一般见识!”
从旁,夏侯惇亦点头附和道:“孟德,世伯说得对,你今日实在是太无礼了。”
见父亲与幼年相识的同伴都指责自己,曹操有些无可奈何,摊摊手说道:“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幼主的气量嘛。”
“哼!”曹嵩重哼一声,旋即才故意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总得来说还不坏,不过……”曹操摸了摸下巴说道:“实在是不像是十岁的孩童……我很好奇,那位史道人究竟是如何培养这位史侯的。”
曹嵩轻哼道:“史侯乃我大汉幼主,自然异于常人……当然,那位史道人亦是得道高人,史侯本身便聪慧,再得到高人教导,啧啧,我汉室兴旺可期。”
曹操挑了挑眉,但没有说话,毕竟他对那位史侯除了年纪其他并无不满。
随即,曹嵩自去宫内的三公署,而曹操则带着夏侯惇回到曹嵩的府上。
此时夏侯渊、曹仁、曹洪正在府内等候,眼见曹操与夏侯惇回来,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怎样?那位史侯?”
“是否如传闻的那样聪慧贤明?”
曹操自持身份,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还行,年纪虽小,倒却有容人之量……”
继他之后,夏侯惇兴致勃勃地向三人讲述进宫见到那位史侯的经过,尤其提到了史侯赞他猛士的评价,以及与那位史侯,还有曹嵩、曹操同桌而坐,这让夏侯渊、曹仁,尤其年近十七岁的曹洪羡慕不已。
三人又羡慕又惋惜:“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见此,曹操笑着说道:“何必惋惜?待我等击破凉州叛军,立下功勋,何愁见不到那位史侯?”
听到这话,夏侯渊、曹仁、曹洪三人顿时心动,忙催促曹操立刻前去皇甫嵩处报道。
曹操自然也不耽搁,毕竟他也知道,其实这会儿朱儁已带着北军屯骑营先往汉阳郡去了,还有与他同期征讨黄巾的孙坚、刘备二人,于是在喝了半碗水后,曹操便立即带着一干小伙伴去城外皇甫嵩处报道。
皇甫嵩在讨黄巾时见过曹操,自然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人,便委任曹操助他一同募兵,待河东、河内两郡的兵马抵达,再一同前往三辅。
两日后,河东的兵马率先抵达雒阳,领兵的正是河东太守董卓。
得知此事的刘辩倍感牙碜,但暂时也对董卓毫无办法,毕竟此时的董卓早已暗中向大将军何进表示了效忠之意,再加上有之前讨伐凉州叛军的功劳在,刘辩也无法免除他的官职,只能看看能否找个机会,把董卓调离三河,哪怕让董卓回老家陇西担任太守。
又过三日,河内的兵马也抵达雒阳,于是皇甫嵩入宫向灵帝辞行,率领河东、河内两河兵马,徐徐往长安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汉阳郡,凉州叛军已攻入郡内,兰干、平襄等城纷纷陷落,汉阳太守傅燮唯有退守郡治冀县,坚守不出。
傅燮此人,本字幼起,又改南容,黄巾之乱时,他作为军司马,随左中郎将皇甫嵩出征讨贼,所在的部曲曾生擒黄巾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位居首功。
后调任汉阳太守,傅燮体恤百姓、安抚羌人,在城外广开屯田,安顿当地汉民与羌人、氐人、匈奴,在当地羌氐与匈奴人中享有颇高的名望。
奈何前凉州刺史耿鄙非但重用贪婪奸诈的从事程球,更在平叛上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以至于自己兵败身死不说,还勾得王国、马腾几人也率众反汉。
这一日,王国率叛军围住冀县,不过并未立即攻城。
因为此时王国的麾下,有不少是他率军攻入汉阳郡后,从当地征募的羌氐与匈奴,这些羌氐与匈奴对汉室几乎没有归属感,但却有感于傅燮曾经对他们的恩情,不想加害后者性命,因此希望王国派人劝说傅燮投降。
甚至于,有整整数千匈奴骑兵在城外磕头,请求傅燮出城投降,表示愿意保证傅燮平安返回家乡北地郡。
而王国本人也知晓傅燮在汉阳当地的名声,想要拉后者入伙,于是便派前酒泉太守黄衍进城劝说。
黄衍见到傅燮,还未能开口,就听傅燮怒斥道:“亏你还曾是朝廷命官,今反而为逆贼做说客!”
说罢,便派人将黄衍逐出。
王国得知后又敬又怒,便下令全军攻城。
连攻几日,傅燮每日亲临城上,指挥作战。
眼见城内守兵越来越少,时傅燮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傅干劝父亲道:“国家昏乱,令父亲不容于朝。今凉州已叛,汉阳之兵不足自守,城外羌胡承父亲昔日恩情,只要父亲离开,他们必然相放,不如接纳他们建议,暂时先返故乡,征募勇士,待朝廷清明时,再济天下。”
话音未落,傅燮叹气道:“别成(傅干小字),昔殷纣之暴,尚有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称其贤。今陛下远不像纣王那般残暴,而我为汉阳太守,又拿着朝廷的俸禄,怎能不替朝廷分忧?事已至此,唯有以死报效国家。”
其实傅燮也知道冀县已经守不住了,遂唤来主簿杨会,嘱咐后者在城破之日将他的儿子傅干带走。
杨会知道傅燮已有死志,苦劝不听之下,唯有哽咽答应。
这一日,王国再次率麾下叛军攻打冀县。
眼见城池即将被攻破,傅燮唤来主簿杨会道:“城池即将被破,我欲率剩下的士卒突袭王国,请你趁乱将我子带离,若我侥幸成果,他日还有相见之日,否则,你便带他投奔北地郡去吧。”
杨会忍痛答应。
见此,傅燮便趁着叛军攻城时的间歇,率领城内仅剩的百余名士卒,出城向王国发起了自杀性的突袭。
然而王国麾下少说也有两三万叛军,傅燮与那区区百余名士卒,尚未杀到王国面前,就被叛军团团包围。
见此,杨会在城上万分悲痛,就当他要挥泪与傅燮诀别,带着傅燮之子傅干逃离时,忽然他隐约听到了马蹄之响。
少顷,便有在城上助战的民兵欣喜惊呼道:“援军!援军!”
“当真?!”
杨会万分惊喜,快步冲到城墙的一角,向北面观瞧,果然看到一支骑军正迅速而来,军中隐约可以看到‘北军’、‘屯骑’的字样。
“是雒阳禁军?!”杨会喜忧交加,喜的是朝廷的援军竟然及时赶到,忧的是这支来援的骑兵只有寥寥千余骑兵。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太守出城死战!”他暗自恼恨道。
说话间,那队骑兵已绕到冀城西北角,为首一名赤面长髯的骑将勒马皱眉看了一眼远处好似在厮杀的叛军,朝着城上喊道:“城上可是傅燮、傅太守?”
杨会听到,急切喊道:“傅太守率仅剩的百余士卒袭杀叛贼之首王国去了,请将军……”
他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请这位将军相助,毕竟这位将军麾下也只有寥寥千余骑而已。
“哦?”
向杨会喊话的正是关羽,只见他捋髯看了一眼远处的骚乱,赞道:“这等忠义之士,不可令其战死。……益德,傅太守正在与叛军死战,我等当助其一臂之力!”
“好嘞!”
张飞怪叫一声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俺浑身酸痛,正好借这些叛军舒展一下筋骨。”
说罢,二人率领刘备交给他们的五百名河南骑,朝着远处那两三万叛军杀了过去。
随后,屯骑校尉赵芳亦率麾下七百余屯骑赶到,眼见关羽、张飞二人已率五百河南骑兵杀向数万叛军,气得直骂。
可骂归骂,他也只能下令协助。
毕竟关羽、张飞乃是河南尉刘备的结义兄弟,而刘备乃是卢植的门生、史侯的师兄,这两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逃不脱罪责。
“进攻!进攻!”
在赵芳的命令下,总共约一千三百名骑士在关羽与张飞的率领下,杀入足足两、三万叛军之中。
只见关羽、张飞二人,一个倨傲捋髯、神色淡然,单手持偃月刀,杀叛军犹如杀鸡屠狗;一个哇哇大叫,持丈八蛇矛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在他二人的激励下,一千三百名骑士愣是杀得数倍于他们的叛军节节败退,惊地王国大呼撤兵。
这一变故,亦引起了心存死志的汉阳太守傅燮的注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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