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轩辕如夜低哼一声,“这老东西,倒是活得自在!”
人群中那位老人正是辽国右丞相娄德,当年的倔头丞相,今日的叛国奸相,他是身居辽国高位几十年的重臣,也是导致辽国内乱的罪魁祸首。
可以说,拓拔战的兵变之所以能得逞,其中至少有三分是借了娄德之力。正是娄德与拓拔战的处处作对,瞒过了护龙七王的提防,而护龙七王还对这老丞相颇有好感,甚至还认可了他们的小妹和娄德之子娄啸天的往来。
事实上,在所有辽人眼中,娄德一直都是一位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清廉老相,人们说起他时,总是竖起一根拇指,夸他一声硬头铁胆,因为满朝文武,只有他敢于当庭指摘耶律德光的错失,而耶律德光也很欣赏他的硬朗,虽在被顶撞后几次罢免他的官职,但没过多久,便又让他官复原职。
所以,没有人会料到,这个一身硬骨的老相竟是拓拔战暗插在朝中最得力的一步暗棋,两人的针锋相对恰是最阴险的障眼法,无疑,拓拔战从多年前就开始走的这一步暗棋得到了最大的收获。
羌族叛乱,娄德监军,两场阴谋之下,掩盖的是一场蓄势已久的叛乱,讽刺的是,这两人正是耶律德光在满朝文武中最信任的两人。
兵变之后,当得知这受人崇敬多年的老丞相竟是谋逆之首时,辽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但这上京毕竟已沦于拓拔战之手,所以上京臣民再见到这位老丞相时,他们也只能在把愤怒和鄙夷藏于眼中,而对拓拔战来说,娄德却是他的得力功臣,所以也总不乏一些见风使舵之辈赶着来巴结娄德,想通过他在拓拔战手下捞取个一官半职。
轩辕如夜对娄德虽不如护龙七王般恨之入骨,但也甚为鄙夷这等背主叛君之人,所以不屑的扫了娄德一眼后,他很快又将注意转到了街上其余行人身上,想要寻出那个蹑在身后的人,既能肯定拓拔战不会在今日留难他二人,他便想看看此时跟踪之人的目的来历。
这时,马车与娄德一行人已越行越近。
“右侧!”忠源忽然在马车内蹲下,一脸悍色的盯着马车右侧,虽隔着板壁,却如一只见猎待扑的猛虎,一只手再次慢慢的撩起了车帘,“来人一直躲在车辕死角,小心!”
轩辕如夜一惊,忠源的本事他很清楚,如此紧张之色却是罕见,他不敢怠慢,手握短剑接近车厢右侧,两人一左一右的虚靠在右壁两侧,轩辕如夜往车辕处一看,只见一道灰色人影果然附在车辕后,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见轩辕如夜被惊动,灰衣人也未料到车中之人如此警觉,飞快的往车内扫了一眼。
这时,全身蓄势的忠源腰脊一挺,双手平端战玺贴紧车壁,便要暴起发难,他这一挺腰,轩辕如夜的短剑也挺近车壁,于是,车内的两人,车外的一人都隔着车窗打了个照面。
只这一刹,轩辕如夜和忠源已看清了来人长相,突然出现在车窗外的是一张随处可见,极平凡的脸孔,平凡得让人过目即忘。
两人正欲同时发难,灰衣人忽然向两人微微一笑,低声道:“无恶意。”随即伸手在车壁上轻轻一拍,竟借着这一拍之力往旁跃出,正好后方又有一辆马车驶来,灰衣人轻飘飘的一个起落,已隐在了那辆马车之后,待那马车走开,已看不见灰衣人的身影。
“无恶意?”轩辕如夜惊愕莫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忠源也一脸惊讶,但他的惊讶中还带着凝重:“我只知道,此人绝对是个极厉害的高手,他一路无声无息的缀着我们,还能把杀气隐藏得如此之深,直到要出手时才杀气突现,却又不向我们出手,怪事…”
“难道此人真的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碰巧跟在我们这辆马车后头?”轩辕如夜若有所悟的看了眼另一边越走越近的娄德一行,心中一动,急转向灰衣人消失的大街一侧,但他仔细的辨别了一番来往行人,却再看不到那名灰衣人,“忠源,你擅长此道,还能找到此人吗?”
忠源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街上,突然手一指,“在那!”
轩辕如夜顺势一看,看见的却是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佝偻着腰,一看便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仆,正踽踽而行的欲穿过街道,一边走一边还向街对面的娄德等人点头哈腰的一笑。
娄德看了这家丁一眼,以为是身边哪位官员家的仆从,正打算跟过来服侍主人,所以他不以为意的转过脸去,继续和身旁几名官员继续谈笑风生。
“怎么是个老仆,你看错了吧?”轩辕如夜愕然,他不想被娄德看见,放低身子靠在车厢内,又一踢车壁,示意马车夫慢行。
“不会看错,正是刚才那个人!”忠源指着那家丁,看出此人不是冲着他们而来,他也放松了下来,却对这行踪神秘的人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我一直盯着他,这家伙动作快得出奇,刚才他先借着那马车交错隔开我们的视线,然后…”忠源一指街旁一名卖瓜果的小贩,“弯腰低行,穿过这瓜果铺后,一步,两步,三步,对!就是三步间距,他已经脱去了身上那件灰服,塞在卖瓜果小贩的摊子下,等他低着头走出来时,身上已经换成了家丁装束,再然后…”
忠源又指着不远处走动着的一对中年夫妻,“他绕到这对夫妻身后,一手从怀里取出家丁帽戴上,一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再抬头时,已成了这么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他娘的,这小子的易容术玩得几可乱真!更厉害的是他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娄德打招呼,又装成家丁接近,使人不起丝毫疑心,可算胆大心细!把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是各中老手!”
“你是说他是个年轻人?”轩辕如夜看着那步履蹒跚的老家丁,揉了揉眼睛,又问:“各中高手?什么老手?”
“刺客!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刺客!”忠源的神情竟有些亢奋:“和我一样,都是精于刺杀,追踪的刺客,而且他的本事绝不在我之下,若不是刚才打过照面,说不定我还跟不上他的动作,好小子!杀气满盈而不溢,动如脱兔,瞬息变幻,想不到还能在上京遇到这等高手!”
忠源低赞了一声,又道:“将军,此人确实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是想去杀娄德!”
“杀娄德吗?你肯定?”
“我肯定,他看似东张西望的走路,其实是在打量四周情形,而且每隔几瞬,他的目光都会扫向娄德!”
“果然如此,明白了!”轩辕如夜忽然古怪的一笑:“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
“是谁?”忠源对这同行兴趣极浓,又事不关己,干脆和轩辕如夜一起半靠在车厢内,看着那老家丁从街心一步步走近娄德。
“他是护龙七王中的无,排行第三,智的哥哥,无中生有的无!”轩辕如夜轻轻道:“想不到,我们能在这里看到这一场当街刺杀的好戏!”
“是无?”忠源一怔:“无不是在兵变时被拓拔傲一箭射死在城南了吗?听说连尸首也被找回。”
“尸首吗?我听说护龙七王里最神秘莫测的便是排行第三的无,也从未有人见过无的真面目。所以,又有谁能肯定那是无的尸首?”轩辕如夜的眼睛随着那家丁的步履而动,“护龙七王都非易于之辈,其中的长兄忠独斗万军才力竭伤重而死,再看智灭了三万黑甲便可知他们兄弟的厉害,智的三哥又怎会被一箭射死,而且此时能杀,敢杀,想杀娄德的人…只有护龙七王。”
轩辕如夜连说了三个杀字,最后又肯定的道:“在这几兄弟心里,除了拓拔战,最恨的人就是这娄德,又想当街杀之以示威的,除了护龙七王,没有别人!大家都以为无已经死在拓拔傲手中,我却一直怀疑,无根本没有死,也根本没有离开过上京,今日,他便是要出来为他的义父复仇!”
“这几兄弟,确实不好惹!”忠源目光一凝:“无要下手了!”
老家丁已慢慢走近娄德一行,但在娄德身周,围满了阿谀奉承的官员,要接近娄德,势必要先对付身周之人,可这一来就会打草惊蛇。
“你说,无会怎么动手?”轩辕如夜低声问,能亲眼看到这一场好戏,他大感今日不虚此行。
“应该会先引开其余人的注意。”忠源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家丁,微笑道:“不错,这小子很沉得住气!也很懂得见机行事。”
只见,老家丁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巾,双手捧着,颤巍巍的走近娄德,两眼木讷的向他们一群人中张望。夏日未去,走过一路难免身上有汗,这老家丁也似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正要从人群中找出他的
主人,递上手巾,供主人拭汗。
一步又一步的接近,踽踽蹒跚的步履里,却只有轩辕如夜二人品得出其中暗藏的森森杀机,一时间,这两名旁观者的呼吸都随之粗重起来。
“再上前几步,就是一击刺杀的最好时机!”忠源目光炯炯的看着这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好小子,还会装咳嗽引人避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9s 2.25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