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院内杨柳扑簌,暖意融融的时节到了,这本该是最让人舒服的辰光,可惜此时走廊下所有的座位,无论是豪华的锦缎垫子和毛皮包裹的高档圈椅,还是普通的冷板凳,坐在上面的人无不脑门油光,汗水连连,而他们的眼睛,则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水晶幕帐。
“他居然进了第二层?”
“这小子不错啊,是哪里来的?什么,居然是素霓城?”
“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也能出这么一个天才人物,真是不简单,看来魏清明真是下了苦功夫来培养啊。不过不对,那老东西才去素霓城多久啊,怎么就……”
“小小年纪,已经能够挤进第二层,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看他也是时候出来了,这深渊可是他能闯的?你看刘连步贤侄都是步履维艰啊。”
“的确,当年我闯第二层,那可恶的武魂吸收险些没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吸出来。”
在坐的,基本上都是各地千秋阁的阁主,他们在当地有着不俗的成就,相当的地位,当年也曾是从千秋阁成长起来的,自然对魂斗塔了如指掌。如今看到陶立居然闯进第二层,尤其是之前他们谁都没有在意过那个稍嫌瘦弱的少年,心中自然是震惊加感慨了。
在这当中,刘万山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他居然也进第二层了,那么我步儿就有希望了。我与沙朗那笔交易,呵呵……”
想起即将得到的好处,刘万山禁不住有些眉开眼笑,但他心底深处,又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是哪里呢?他摸着胡须,悄悄看了一眼周舞鹤。
周舞鹤正神容肃穆,若有所思的盯着水晶幕帐,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眼神端庄刚正。这家伙太刚正了,不好相处,刘万山轻轻吐出口气,心中暗道,若是他能再圆滑一点,或许我也不用出此下策,我都是为了千秋阁好啊,原谅我吧。
塔内,四周黑黢黢的,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死寂。
陶立踩着脚下那类似有机玻璃一般的地板,竭力适应这黑暗,也竭力适应这一层对武魂的剥夺。
没错,深渊是剥夺武魂的所在,它所考验的,正是一个修炼者武魂的质与量。质、量,对于一个想要在武道上继续精进而不是止步于武士境的修炼者来说,尤为重要,不分主次。
一踏进第二层深渊,陶立就感受到了那种剥夺,像是有一台抽水机正探入魂海,源源不断的把武魂从自己体内抽走一样。他的武魂算是变态吧?当初在素霓城测试武魂的时候,都把人家搞到‘爆表’,害的魏清明绞尽脑汁去上报情况。可在这里,他的这点武魂就让他感觉少的可怜,真的很可怜。
头顶是一片漆黑,黑压压的压低下来,脚下是另一片漆黑,黑黢黢的往上冲,两片黑暗就这么把陶立像是包子馅一样挤压在中间,竭尽全力的折磨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被抽空的感觉令陶立头昏脑胀,身子歪了歪,险些跌倒在地。在这一层,脚步之沉重,身体之匮乏,是他不敢想象的,跟深渊比起来,那第一层算个屁啊。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说能在第二层坚持五十米就算是胜利了,这样的情况,别说五十米,五厘米走出去都难如登天。
深呼吸几口,陶立定了定神。虽然前途艰难,但还是要坚持下去。并且由于他的变态天赋,魂海内的武魂每一次濒临枯竭,就马上被武魂充满,一抽一注之间,他的魂海再度发生悄然变化,四壁就像是青花瓷出现裂缝一样,显出细小的纹路来。而魂海内,湛蓝色武魂变得更加清澈明净。
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体内,陶立在这样天旋地转举步维艰的情况下,根本就无从察觉。定了定神,他还是竭力抬起脚往前走。
没有魂袍的支撑,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硬扛下来。地面上如同安装了一块巨大的磁铁,使他每一次抬脚就像是要瓶底跨过喜马拉雅山一样困难。
咚!
第一次迈步成功,陶立心中的喜悦无以复加,武魂的剥夺依旧在进行当中,他的魂海就处在真空、盈满两种状态间,也不知会不会对其造成什么损伤。
“就是这样。”陶立抿嘴,潇洒的摸了一把后脑勺那撮帅气的头发,在心中悄悄为自己打气。
万事开头难,踏出第一步之后,陶立就找到了经验,在这粘稠的就像是龟苓膏一样的黑暗当中,他已经知道如何恰到好处的抬起脚和落下脚。而魂海内,剥夺和生成之间的混战也越来越激烈,剥夺武魂的频率和强度都在提高,很快的,这种拉锯战就令陶立魂海灼热,如火烧一般。
走出十几步的时候,陶立回头去看,他本想计算一下自己距离入口有多远,可惜,一转身却是失望的发现,身后亦是无尽黑暗,那黑暗如影随形,将所有的空间都填满了。罢了,不去计算走了多久,老子继续往前走行了吧?他再回头时,却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这种声音就像是沼泽地里,沼气不断的从泥潭中冒泡出来时所发出的声音,在这幽寂、黑暗的空间里,前方传来这样的声音,未免让人头皮发麻。
陶立不是憨大胆,更不算什么大无畏的英雄,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也是有些胆怯。但是却又知道,无论多么胆怯,眼下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他哼起这个曲子,一来为自己打气,二来也是增加一些气氛,至于增加什么气氛,他心里还没考虑过。
迈开步子,努力的往前挪动,在这里行走真的只能是挪动。四周空荡荡,头晕眼花五脏翻滚,脚步沉重的状态下,陶立只能依靠自己行走,每一步都像是初始学步的婴孩一样,走的艰难而胆颤。距离那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在他怀疑那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兄弟……”
原本死寂的空间忽然多了一道声音,就算陶立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是吃不消了,他直接跳起来(过后在反思,那种情况下我为嘛还能跳得起来),厉声问道:“谁?”
“你再走近一点就能看到我了,快……”那声音很虚弱,被这变态的武魂压力给挤压的走了音,不过陶立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吴强。
他竭力快走几步,总算是影影绰绰看到地上冒起一团黑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颗人头和一只手臂。吴强整个人就像是沉浸在水面,只露出一颗脑袋以及一只高高举起的手臂,手中还握着一团东西。
他似乎是在等待陶立,看陶立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居然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你总算来了,我险些支撑不住,接着!”他手一抛,手里的那团东西便呼啸着往陶立奔来。
陶立信手接过,触手柔软,布料极好,居然是一件袍子。
“魂袍……”吴强的气息很微弱飘渺,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涯,“小心刘……”
陶立还来不及为此感动呢,吴强的最后一点身影便都没入地面,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咕嘟咕嘟的声音。
“没想到这家伙除了要强和高傲之外,还挺讲义气的。”陶立握紧袍子,心中一暖。吴强应该是最后时刻脱下袍子,并坚持在这里等着自己,希望他没事吧,不过他最后说的小心liu是什么意思?小心流沙?看刚才那样子,还真有点像是流沙。小心刘连步?也有可能。
无论如何,陶立的警惕性变得高了些,原本他可只是一心一意的对抗这浓郁的武魂压力的。
……
黑漆漆的空间内,魂压弥漫,四周都是寒风滚动。
严子轩手握五玄银枪,身穿白色精湛魂袍,小心翼翼的在这漆黑的空间内探索着。
身为米亚城严氏家族的继承人,严子轩从一岁起就启蒙读书,三岁起开始修炼,五岁拜入千秋阁阁主门下做弟子,一直到今天,十二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着。
虽然在别人看来,自己是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并且还因为血统的关系,未出世就注定这一辈子的造诣,最远居然可以走到大武师境界。但是这把金钥匙的分量有多重,这条路有多艰难,却是只有严子轩自己才明白。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全部的时间都拿来修炼,修炼之余还要阅读经史子集,学习贵族礼仪,在别人看来,他活着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对力量的渴求,却让严子轩把这种枯燥的生活给过的有滋有味,他渴望力量,渴望掌握力量。这一回被推荐来大梁城,本来就是要深造,通过魂斗塔来提升自己的。
嘴巴里的苦涩持续的蔓延开来,那是鬼烟草的滋味。鬼烟草,一种只生长在米亚城附近的药草,对武魂的巩固和凝聚有极强的功效,是在这里历练时最佳的辅助品。出门的时候,父亲特地把家传五玄银枪交给自己,告诉他以后这把枪的主人就是他了。而师傅则是掏空了仓库,为自己寻觅了不少对巩固武魂有作用的丹药,也正是依靠这些丹药,严子轩才能在短短的两个月内把实力飞速的提升到武士境五段。
“我一定要达到第三层,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那被誉为太玄大陆瑰宝的魂技,哪怕是死,也要看一看它是什么样子的。”严子轩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他的脚步沉重如山,手中原本就有三百斤重的五玄银枪眼下放入重如千钧,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衬托的周围更加安静。严子轩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这已经是第六十五米了。
蓦地,前方一道冷笑传来:“不错啊,居然一直死咬着我。”一道黑影从黑暗中走来,悄无声息的靠近着。
“呵呵。”严子轩冷笑,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从他们一进魂斗塔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刘连步绝对不会让竞争对手好过。
魂斗塔内的打斗,甚至是厮杀,这都是被千秋阁默许的。这倒不是说千秋阁教导无方或者提倡残酷的竞争淘汰机制,而是因为在这样的魂压中,想要实战武技进行战斗,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人实力超强,武魂充足,否则一进入魂斗塔,就得拼命的抵御周围的压力。而实力超强者,他们的目标往往只有一个,那便是前进。
很显然,能轻松闯进第二层,并且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的刘连步就算这样的强者,只可惜他的目标并不那么多单纯。要清理陶立,就必须先清理陶立前面的人。在第一层看到陶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一定能闯过第一关,所以并没有着急在那里就动手。
现在,是时候把身后这个跟屁虫先弄出去了。弄走了严子轩,剩下的陶立就太好对付了,至少刘连步心里是这么想的。那陶立虽然看起来很有天赋,进步速度也是惊人,但是跟世家子弟严子轩比起来,他应该还差一大截,这从他俩进度的差距就足以看出了。
刘连步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不过却是进入第二层的人当中最轻松的一个了。他朝黑暗中的闪光点走去:“呵呵,在这样的地方用银枪,你对我还真是不错呢,怕我找不到你对么?”
他脚步一挪,身形陡转,人如飞鹰一般向严子轩扑去。身体内一部分武魂用来抵御这剥夺,随即生出的新的武魂,便马上用来战斗。在这里必须得手快脚迅,否则一切都是免谈。好在经历了与吴强的那场战斗,刘连步已经掌握到一点规律了,因此这一次,他动作迅猛,并不比在外面差多少。
拳如闪电,劈开周围浓郁的武魂,凌空击向严子轩。而严子轩手持银枪,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显然是他意料之外的,对方毫不客气的凌厉攻势,让他眉头紧皱,抄起银枪,下意识的就舞出一片银色光环。
“卑鄙小人!”严子轩咬牙切齿骂道。
“有功夫骂人,不如想想怎么自保吧。”刘连步狞笑。
黑暗当中,空气中弥漫的武魂忽然传来一丝异常的波动。这波动就像是清风的变化,寻常人对于风,只能感受到强风和弱风的差别,而同为强风或者弱风,稍稍发生一点变动却难以察觉。
陶立很敏锐的捕捉到了魂压的波动,他皱起眉头嘀咕道:“难道有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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