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提议的办法,不出意外,得到了厉枭的赞同。
他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向顾大总统借用了八面玲珑的马成,带上傅安安和袁舒,一起去了戴公馆。
戴容洲喜出望外,“厉督军,福广战役中你英勇杀敌打赢了抗击敌寇的第一场战役,我们这些身在南城的军士,个个对你钦佩到底。”
“今日见到你,果真器宇轩昂,气度非凡,正是我想象中的一方霸主模样。”
“我阿爸还算开明,只有我姆妈极力反对,她身体虚弱不堪,说又说不清,碰又碰不得,真真让我左右为难。”
“厉督军,只要你能说服我姆妈应允了我和阿舒的婚事,海城组建飞机舰队之事,包在我身上。”
戴容洲说到高兴处,忍不住握了握袁舒的手,又快速松开。
他从小就殷切盼望着长大的姑娘,如今近在眼前,眸光似水,秀丽端庄,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袁舒朝他抿嘴一笑,眸底却渐渐聚拢酸涩又甘甜的雾水。
戴容洲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懂。
然而,戴夫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早年风光如今却沦落为破落户的袁家。
她恪守清规本分,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穷困潦倒,就是她身上洗不脱的原罪。
阿爸终日隐忍叹息,姆妈静坐于黑夜中呜咽垂泪,抱着她说对不起,阿爸姆妈无能,没有撑起袁家,最终断送了她的金玉良缘。
她则摇了摇头,谁也不怪,认清自己与戴容洲的身份云泥有别。
他写来的书信,发来的电报,源源不断寄来的各种有趣之物和衣裳首饰,都被她收拾在一个大木箱里,箱口栓了把铜锁。
她怕看的多了看的久了,心头渐渐生起妄念。
索性把他寄过来的所有东西,连同她不能说出口的少女情思,全都埋葬在了木箱里头。
后来迫于生计,她参加了督军为了创办反间谍侦查团举行的骑马开车打枪比赛。
从她入选的那天,傅小姐给了她新生,戴莹先生给了她信仰。
乱世烽火中,国破山河满目悲。
她这点子揪心的情爱,与风雨飘摇的家国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
戴莹先生说,女郎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感情,男人。
女郎也可以有理想和抱负,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只为自己而活。
感情这东西,有也可,没有也行。
而戴容洲的满腔赤诚炽热,完完全全感染了她点燃了她。
让她觉得,感情和抱负,也许可以同时并肩而行。
就像厉督军和傅小姐那样。
“阿洲,不管成与不成,我心中都已无憾。”袁舒飞快地眨了眨眼,迎着绚烂的阳光,灿然一笑。
唇边小梨涡,荡漾难以诉说的无尽柔情。
戴容洲闻言倏然扭头,温热而期待的唇擦过她头顶细软的发丝,一触即分。
幽幽馨香钻入鼻端,戴容洲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几乎本能地痴迷望着她,“阿舒,别说丧气话,有厉督军的帮忙,我们一定能成。”
戴公馆里。
戴司长和戴夫人听到厉枭前来拜访的消息,早早做好了迎接姿态。
戴司长笑脸相迎,“厉督军和傅小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请,快请上座。”
厉枭可是顾大总统平日里赞不绝口的人物,并且此人在海城一手遮天。
能结识并攀附上厉枭,对于戴家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
厉枭没有客套,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
他就是为了戴容洲与袁舒的婚事而来。
“这”戴司长沉吟片刻,把视线投向戴夫人,“夫人,这件事依你看呢?”
戴夫人却因为戴容洲紧紧牵着袁舒不放手,心里很不满。
南城那么多身家显赫年轻貌美的女郎看不上,偏偏一心记挂破落户袁家的女郎。
如今还要不顾她虚弱的身体,把人带到她眼前商讨婚事
戴夫人终于见到袁舒,心里狠狠憋了一股气,目光冰冷冷地看过去,并不接戴司长的话茬。
意思很明显,这场婚事,她压根就不同意。
傅安安微微吐了口气,说道,“戴夫人,阿舒现在是厉督军认下的义妹,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戴司长肯定知道,厉督军一向恩怨分明,也很护短。”
“戴队长与阿舒既然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他们两个人又情投意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场婚事还请戴夫人慎重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同意的。”戴夫人眼看着袁舒推开戴容洲,戴容洲却没脸没皮地贴过去,气得暗暗咬牙。
戴司长却听得眼睛发亮。
袁舒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厉枭的义妹。
有了这层关系,海城那边各种庞大的利益,多少也能分一些给戴家。
而袁家有了厉枭的提携,就能很快从烂泥中节节往上攀爬。
阿洲的前程,也将锦绣腾达。
戴司长这般想着,急忙瞪了眼戴夫人,开口便道,“厉督军,我家夫人这些年病得厉害,脑子糊涂一时没转过弯,依我看,阿洲与袁家女儿的婚事,拖了这些年,早就该办了。”
“这样吧,等我找人查看一下良辰吉时,我将带上夫人亲自赶往海城的袁家去下聘礼。”戴司长哈哈笑道。
“咳咳,我不”戴夫人气得连声咳嗽,话没说完,就被戴司长一口气打断,“夫人,这件事听我的,必须同意。”
阿洲迎娶了袁舒,戴家就彻底攀附上厉枭。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南城的日国间谍太过猖狂,他现在境况,不亚于与虎谋皮,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唯恐项上人头不保。
尤其前段时间,一家人都被日国间谍围困在宅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是远在海城的戴奎笙示意他假装对日国间谍示弱并且投诚,才保住全家男女老少的性命。
如今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华夏国,只有厉枭智勇双全能力最强悍,也只有他在福广战役中,让从未有过败绩的日国军队溃败而退。
跟着厉枭干,他们戴家也将成为流芳百世的大人物。
光这么一想,戴司长就兴奋极了。
猛然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道,“阿洲,你和袁小姐的婚事,阿爸与姆妈完全同意。”
已成定局的事,戴夫人再怎么气恨,也不得不顾虑到戴司长的颜面。
她扭过头,狠狠地剜了眼站在戴容洲身边的袁舒,冷着一张苍白的脸拂袖离开了。
戴容洲喜出望外,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
亲自开车把厉枭傅安安袁舒一行人送回南城中央饭店,炙热的眸光,盯着袁舒不放。
“阿舒,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妻子,真好,太好了。”
不顾人来人往,他动情地将袁舒搂在怀里。
袁舒感受到他激荡的情意,喜悦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轻喃了声傻子,轻轻推开了他。
“督军与傅小姐办妥了我们的事,你答应的事也别忘了,海城军政府迫切需要组织一支飞行舰队,阿洲,海城比我更需要你。”
“我不会忘,答应的事,一诺重千金。”戴容洲说道。
袁舒笑着点头,“嗯,我先上楼了。”
楼下,戴容洲望着她曼妙的背影,难以言喻的喜悦浮上心头。
厉枭帮了他的大忙,让他如愿可以娶阿舒为妻。
滴水之恩,他自当涌泉相报。
当务之急就是说服更多的飞行员同僚,转战到海城。
袁舒走进傅安安的房间。
傅安安正端坐在椅子上等她。
“傅小姐,谢谢你。”袁舒感激一笑。
督军同意把她认下义妹,抬高她与袁家的地位,必定是傅小姐劝服了督军。
傅小姐说的话,督军向来百依百顺。
“阿舒,我帮你,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傅安安朝洞开的窗口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日国亡我华夏国之心不死,他们的枪支弹药以及坦克飞机大炮,不仅比我们大部分兵士手里拥有的更先进,而且日国还能自行生产大量的飞机坦克大炮。
如今南城军政府,正在大量培养优秀的飞行员,以便将来在空战上面与日寇对抗。
而我们海城军政府,空有最新式飞机,却没有一名合格的飞行员,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到时候日寇利用飞机投放大量炸弹,空袭轰炸整座海城,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我的私心就是,利用你与戴队长的婚事,把戴队长拐到海城,为海城军政府训练出大批优秀的飞行员。”
袁舒听了以后,肃然起敬,“傅小姐,你这不是私心,分明就是一片为了华夏国的拳拳公心。”
傅安安轻笑了声,“阿舒过誉了。”
整件事能谈得这般顺利,主要在于戴司长的左右逢源应权通变。
这也间接地表明了,南城中央军政府确实被日国间谍牢牢把控在手里。
统管兵工署军械司的戴司长,也不得不另辟蹊径,想尽快从厉枭这里走通路子。
想起姆妈不知何故困在伊藤太郎的宅院里,傅安安不由得焦心。
翌日。
傅安安一整天都呆在中央饭店等戴蓉贞的消息,哪儿也没去。
连续等了四天。
直到第五天,暴雨连绵敲打窗外的青砖白瓦,溅起白茫茫的雾气。
春雀脚步匆匆推开房门走进来,脆声说道,“小姐,戴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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