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杂铺。
迪丽娜扎介绍了一个手下给杜蘅认识,菊花使院的一个青花令,陶东篱,一个三十几岁的文士模样。
陶东篱拿出一本鱼鳞册。
“杜花使请看。”陶东篱打开鱼鳞册,里面朱砂笔标注了几个地点,“这是曹家在东溪村的田亩,表面有一万两千亩,实际上有两万亩。”
“还有曹庄,那是他的家族村,一半的田亩都在他名下,他的那些族人有些已经完全失去了土地,成为了他的佃户。”
“此处还有两处田庄,一共三万八千亩地,全部寄于广陵一些官员的名下,这样就不用交税了。”
陶东篱洋洋洒洒,说了曹家各处的田庄,明处的田亩有十万亩,暗处的则有二十万亩。
三分之二的田税,化之于无形。
“这些数目要需跟留守府那边对一对,看看跟官方的记录有没有出入。”陶东篱很谨慎,要动曹家这样的超级大户,总要小心为上。
杜蘅点了点头,又问迪丽娜扎:“二十三年前安息香料铺的惨案,还有什么证据吗?”
“能查到的证据都在你上次看的卷宗里。”
“我找到了二十三年前的苦主。”
迪丽娜扎惊讶的道:“你怎么找到的?多久的事了,你竟然还能找到苦主。看来你们桃花使院办事能力不赖。”
杜蘅微微一笑:“我也是碰运气,正好认识京城的香料行,又听你说唯一的活口,跑到京城去了,所以就问了问,果然苦主就在香料行里。”
“安息在大梁的主要生意就是香料,既然是香料商出身,去了京城想必也是从事老本行。”陶东篱点头赞许杜蘅的思路。
“那人现在叫安敦,据他所说,当年放火之人,有一个头上长瘤子的,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线索?”
迪丽娜扎皱了皱眉,看向陶东篱:“东兴县盐帮的帮主独角龙,好像就是因为头上长了一个瘤子。”
“独角龙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据说以前做的是剪径的勾当,后来贩卖私盐,因为有了曹家的扶持,可以拿到官方的盐引,现在卖的是官盐,整个东兴县的官盐都被他垄断了。”
杜蘅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是借曹家洗白了?”
“可以这么说,他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交易,像曹家这样的大家族,有些事情不方便亲自动手,自然有人需要替他动手。”
“派几个人盯着独角龙。”
陶东篱看向迪丽娜扎,迪丽娜扎点了下头。
虽然不同的使院,但杜蘅现在身负钦命,菊花使院也得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杜蘅去了一趟留守府。
李二河把白柳带在了身边,待会儿要杜蘅说了什么话,事后白柳也可以给他参谋参谋。
现在的杜蘅,已经不是最初李二河见到的毛头小子了,说的话都很有深度。
“杜钦差,请。”分主客而坐,李二河请杜蘅喝茶。
杜蘅端着茶盏,笑眯眯的问道:“昨晚筹集的善款,李留守准备怎么处置?”
“都吩咐下去了,先派人去查访,看看到底有多少人需要救济。”
“青苗法一案,不仅陛下,就是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广陵地界可别饿了一个人,否则让人做起了文章,你我二人可都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李二河也不得不重视,拱手道:“多谢钦差大臣提点。”
“曹家的事你要怎么办?”
“自然依法处置,曹旦若果真违法了律法,本官决不徇私。”
杜蘅放下茶盏,从袖中掏出了一册鱼鳞册:“先看看这个吧。”
白柳接了过来,双手呈到李二河面前。
鱼鳞册上都是曹家的田亩,一些关键的地方,陶东篱和杜蘅都已做了标记。
李二河看后,脸色顿时一变:“曹正这厮竟然瞒了这么多田亩吗?”
“此事李留守不知?”
“本官如何能够得知?白柳,把司户参军给我叫来!”
白柳躬身下去。
一会儿,司户参军就被带了过来。
李留守直接将鱼鳞册抛给了他:“曹家隐藏了这么多田地,你竟一点都不知情吗?”
司户参军看完之后,扑通跪地:“二位上官容禀,下官刚刚到任不到一年,这些田亩以前就定册了,下官如何能够得知?”
“那你不会派人重新测量?你身在其位,说破了天,也是渎职!”
自古官场出了差错,都是要有人背锅的,一郡之长官李留守肯定不能背锅,司户参军暂时就把罪责扛了起来:“是,上官教训的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训斥底下的人。”
杜蘅慢悠悠的喝着茶,看着李二河和司户参军的表演。
毫无疑问,这事到了最后,都是底层的官吏背锅。
当然,这件事跟底层官吏也脱不了干系,曹家要想天衣无缝的做这个局,司户厅上下都要打点。
只不过低阶的官吏,拿的钱少背的锅大,性价比不高而已。
“派人重新测量曹家田亩,好好彻查一番,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李二河直接明说了,钦差大臣在此,不给一个交代是不行的。
司户参军躬身而退。
李二河这才回头看向杜蘅,用眼神来询问,这么处置满不满意。
杜蘅没有表态,毕竟现在谁也没有处决,他淡淡的说:“广陵因青苗法造成了不少农户没有土地,农户没有土地,要么去当佃户,要么流离失所,暂时是没出什么大乱子,可是一旦冬季萧条,家中又无余粮,李留守想过他们怎么过吗?”
“钦差的意思是”李二河抱着双手,直直的看着杜蘅。
杜蘅又偏偏不打直球,笑道:“官报社最近的消息,李留守看了吧?”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份报纸,这是他离开京城之后,出的头一份报纸。
“驿馆今天送了一份过来,老夫前后都看过了。”
“永嘉之乱,郡守以下,官员已经被罢免了半数,整个永嘉官场为之震动,邵伯文的处境更惨,全家成年的男子都被斩了,女眷则被罚没官妓。”
李二河悚然不语。
杜蘅轻轻放下茶盏,起身作揖:“本官还有要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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