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琴便不打趣她了,正色道:“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乱说话。”
窦妙净抱住姐姐的胳膊,羞得连丰厚的耳垂都是红红的。落在光影里,像是两粒艳美的红玛瑙。
她咕哝道:“我一时高兴,便忘了形。祖母也没有提醒我……”
“祖母还拿你当三岁小孩子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却为你担心坏了。若有风言风语的传出去,你跟二表哥这辈子岂不要毁了。”窦妙琴捏住她的鼻子拧了一下。
窦妙净“唉哟”叫了声,摸着自己的鼻子不再让姐姐碰:“我以后会掂量后再说的,不然你把我的鼻子拧下来。”
“拧下来我可没什么用。”窦妙琴被气笑。
窦妙净却终于能痛痛快快吁口气了。若不是沅大太太移花接木,另外请了柳氏,她恐怕很快就要陷入到舆论当中。若是人家问起来,陆家的二表少爷怎么跟着窦家的女眷们一块进香来了?谁也不会回答说是替女眷们看病的,只会说,喏,五房的二丫头特意请来的。
到时候就是有两把刷子都刷不干净她跟陆成阳。
又过了一刻,沅大太太便带着二人要去不醉阁订雄黄酒了。下月就是端阳,雄黄酒肯定紧俏。
窦妙净则问柳氏讨了一箩刚摘下的藤萝花,说回去让周娘子做藤萝饼吃。
送走这一行人,陆家的几个人也就各自散开了。
陆成阳送哥哥回房,看到那几张被窦妙净批注地乱七八糟的手稿,眼睛一亮:“这是二表妹的手笔?”他认得窦妙净的字迹。
陆成赋有些累了,脸色浮白地歪在床头。他想起窦妙净神采飞扬地在他的手稿里涂涂写写的时候,就觉得很有趣。便笑了笑:“是二表妹闲来无事,随手指教我的。”
“就她?”陆成阳嗤笑。不过他也不懂种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没资格笑人家。便又收住笑,摇头咕哝,“这傻丫头,做事不顾头不顾尾的。这样的字,幸好是大哥这里,万一落了别人的手怎么办?一点心眼都不长。”缺心眼!
“你这一说,我这里常有小厮走来走去的,万一偷去可就遭了,我也没那个精力发现。”陆成赋担忧。他分明看到自己身边的李大今天贼眉鼠眼地盯着窦妙净看。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有股躁火在胸口里转,须臾便猛地咳嗽起来。
陆成阳急忙过去替他抚背,劝道:“这有何难。你交给我,我给你誊抄出来,这原稿我还给她去。”
陆成赋点头:“如此倒要麻烦你了。”
陆成阳一笑,没说什么便卷了那些手稿去了。
陆成赋却还无法午睡。心里惦念着,早上明明叫李大去门口迎爹爹与二弟的,却到现在都没有人影。
他正要叫丫鬟来问,李大却兴冲冲进来,一身汗酸味。
“你干什么去了?”陆成赋沉声问道。
李大讪笑地说道:“我娘病了,太太准了我假,我回家看我娘去了。”
陆成赋这才放心。早就知道平嬷嬷回家荣养了,儿子去看娘,无可厚非,再说还是母亲首肯的。他让李大退下,心里没有事,便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上房里的夫妻却正交耳,柳氏惊愕地失声:“要把成阳送京城?”
丈夫待这个侄儿视如己出,所学全部倾囊相授,无一点藏私。在丈夫的心里,继承陆家衣钵的不是嫡亲儿子,而是二弟的遗孤。柳氏从前还吃味,总觉得于自己的儿子不公。奈何陆成赋的身子骨摆在那儿,何况陆成阳自己也争气,陆太荀教他什么他都用心学,且学得很快,渐渐地柳氏也就把陆成阳当亲儿子般看待了。
可丈夫为何突然间,要把侄儿送去京城呢?
莫非是姑太太的关系?
她长睫闪动,眸光依稀不解地望着陆太荀:“您都打点好了?”
陆太荀却有些含糊其辞:“太医院的侯奉御是父亲的旧友,他早年丧子,那时候便有意让成赋或者成阳投其门下,只是我一心想回临安,并不想与京城的人事再有纠缠,就没答应。如今听说,侯奉御年事已高,孙女的婚事却迟迟没有落定。我就想着……”
“您想撮合了成阳与侯小姐?”柳氏震惊。
丈夫在家里就是甩手掌柜,除了对陆成阳的学术格外严厉些外,其他庶务琐事概不沾染,何曾关心起了侄儿的婚事。退一万步说,自家儿子的婚事都没有着落呢!
柳氏笑了笑,蕙质兰心地说道:“只怕您只是想支开成阳罢了。是不是姑太太那边说了什么话?窦家对成阳不满意吗?”
陆太荀顿时正色起来,瞪着柳氏道:“哪里的话。我带成阳进京,一则只是让成阳与那侯小姐相看相看罢了,成不成还两说;二则是借机让成阳拜在侯奉御门下,届时他若想考个翰林医官,也可少走些弯路。如今侯奉御也是堂堂五品内臣,今夕不比往年,侯小姐亦是仪态端方姿容出色的女子,想来在京城求娶之人定是趋之若鹜——侯奉御还记不记得与父亲当年的恩义,这都难说。与妹妹哪里扯得上关系。”
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丈夫一向不屑,否则当年也不会从小有所成的京城杏林圈里隐退。丈夫的倨傲与清高,注定过不得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
所以柳氏心中更为诧异,为何丈夫突然决定要让侄儿考取翰林医官,还不惜利用起了先公在京城的人脉。
反常即为妖!
然而她自嫁入陆家,事事都以陆太荀马首是瞻,更没有什么主见。此事陆太荀似乎已然言之凿凿,看来京城是去定了。她便也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说起了行程。
陆太荀却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挥了挥手道:“等我向京城去过信了再定夺不迟。”说罢便像害怕柳氏再问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出了上房。
柳氏愣了半晌,在身后喊他:“您要么歇一歇睡个午觉?”这个时间正是一天当中最晕头转向的时候,若没有休息好,谁知道会不会看错一味药,一点剂量。
只是陆太荀走得比风还快,柳氏话音刚落,他人早已经转出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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