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田庄里遭了一伙蒙面人袭击,还让澹台予见了血,可毕竟没有人命伤亡,所以细雨出阁的地方还是定在了窦妙净的田庄里。
三天前,窦妙净就把细雨给接来了。把原来王紫凝住过的那间屋子理了出来,布置成新娘闺房的模样。田庄里里外外粉刷一新,该系红绸子的地方红绸飘扬,该置下酒席的地方已经全都整理了出来。
之前窦妙净说,要在这里给细雨送亲,那时候她还没有想到银钱用度的上面。后来一一着手布置,才知自己手头的拮据。幸好老天待她不薄,竟然送来了个财神爷。
窦湛自那日起也赖在了田庄,美其名曰就近照顾澹台予,还得保护芍月跟银屏的哥哥,实则却总打听朱景严的事。
窦妙净被他烦死了,就躲到细雨的屋子里。
因为细雨成亲,朱景严拨了两个丫鬟伺候她,圆脸的叫如意,瘦一点的叫满意。那两个丫鬟见到她来,笑得春风满面,双双迎着她进屋。
满意道:“二小姐安好,我们姑娘正在试嫁衣呢。”
和风不知道怎么搞的,改个腰身改了好几天,直到细雨搬到庄子里来,她才姗姗来迟把嫁衣拿过来。说自己再也不拿针捏线了,就这几个针脚快把她眼睛也缝瞎了。原本细雨觉得自己空闲下来,可以自己改的,可是和风却拧起来,非得由她改好再送过来不可。
此刻和风也在这里,听到窦妙净的声音,大笑着就迎出来:“二小姐,快来看看新娘子。”
就见细雨羞赧地走了出来,身上大红色的喜服如火如荼,她像朵洁白的玉兰花一样,盛开在这些火红当中。虽然没有挽头发梳发髻,不过乌黑的头发披在身上,更显得她的纯洁无暇。
没想到细雨这么好看。还是,每一个即将做新娘的女子。都如此美丽呢?
窦妙净不禁在细雨的嫁衣裳停留许久。
前世,这是望而不得的东西。
今世,她却从没再想过得到。
但这世间哪一个女子,在看到嫁衣的时候。不思春心呢?
窦妙净的脸颊突然红扑扑的,有点不自然。
“二小姐怎么了?”细雨上下打量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穿得别扭,“是不是不太好看?我就说这布的颜色就太浓了,二爷非让我用这个做。”
“不。不是。很好……”窦妙净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太好看了,有点羡慕。”
“羡慕?”细雨觉得有点怪异。
和风顿时明白过来,哈哈哈地笑:“细雨,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认识二小姐之后到现在,二小姐的个子真是长了不少呢?现在看起来,倒像个大人似的。二小姐要不要试试细雨的嫁衣?嘿嘿嘿,不瞒您说。我刚才也试了,竟然没有细雨好看,气死我了。您可得替我挽回几分面子才成,把细雨给比下去。”
这什么跟什么呀!
“胡闹。”窦妙净红着脸嗔道,“嫁衣哪有穿来穿去的?再说,她是做新娘子的人,自然是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
细雨大大方方地道:“二小姐试试吧?您不嫌弃才是我的福分。”
和风就乘机把窦妙净往屏风后头拖,一脸狡黠地笑。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给窦妙净穿好,拉出来一瞧。啧啧……和风就忍不住了,大叫道:“细雨你快瞧瞧。平日里二小姐真是没穿对衣裳,这嫁衣才合适嘛!”
话落就被细雨吃了几个爆栗:“胡说八道,哪有乱穿嫁衣的。二小姐这是适合这红色……”说着仔细端详了片刻,拉着窦妙净道。“再梳个头吧?会更好看。”
“啊?”窦妙净局促不已,手心微微发汗,又怕把嫁衣弄脏,只能握紧小拳头任由两个人拾掇自己。虽然她强作镇定,可心里早已慌作一团。
她两辈子都没有穿过嫁衣。没有穿过嫁衣……
想到此,眼眶一热。竟然有眼泪要掉下来,她急忙用手去抹。
“哎呀画歪了……”细雨叫起来,赶紧招手叫和风去打水,她把窦妙净的眉毛画歪了。
和风瞪了她一眼,骂了句“笨死了”就匆匆跑出去。
细雨就拿出帕子来给窦妙净擦眼泪:“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流什么眼泪?”
窦妙净沉默,不知道怎么跟细雨说自己复杂的心情。
有脚步声渐进,细雨知道是水来了,便起身过去接。
窦妙净在铜镜里呆呆看着自己,眉毛画歪了,显得有些滑稽。可这张脸,分明已有了她二十岁时候的样子。她已忘了前世自己是什么时候瘦下来的,如今只记得自己死前早已瘦得如一缕烟,所以陈煜动一动手指,她便飞灰湮灭。这样想来,她倒有些怀念起自己身上的肉,五花的也好,精肉的也罢,至少让她想起天真烂漫的岁月。
一双手扶到她的肩上。
“细雨,帮我换了吧,我不想穿嫁衣。”要穿,也穿自己的。
“为什么?”
“啊?”窦妙净惊愣住,这声音——她瞪大眼睛望着铜镜里照映出的人脸,吓了一大跳,“行叔叔?”
他怎么过来了?还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跑到了细雨的房里?
窦妙净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朱景严把这小小的人儿按回到椅子上,拿出早已经弄湿了的帕子,转到窦妙净面前,替她小心翼翼地擦画歪的眉毛。
“行叔叔……”窦妙净浑身不自在。
“嘘,别说话。”朱景严道。
他要干什么?
窦妙净只好抿了抿嘴,把一大堆问题都压下,精神紧绷地坐好。
擦干净她画歪的眉毛,朱景严将帕子一丢,笑道:“好了。”
窦妙净挪了挪僵硬的屁股,耳根发红:“您怎么来了?”
“你方才说,不想穿嫁衣?这是为什么?你不想嫁人吗?”朱景严却没理会她的问题。
窦妙净反而被问倒了。不想穿,就是不想穿,哪有为什么?她嘟了嘟嘴,低头绞手指。
朱景严一把握住她小小的手。伸出另一只空闲的,在她的额头使劲弹了一下:“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呀!
窦妙净眨了眨眼,只好别扭地说道:“我还小。”
“嗯。确实有点小。”朱景严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恋爱温柔,“妙净,不要为别人穿嫁衣好吗?”
“啊?”窦妙净傻眼。
朱景严呛了几声。解释道:“我是说,不要勉强自己为别人穿嫁衣。你要嫁得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的,我才会替你高兴。要不然,我可不同意的。”
“行叔叔,我尚有父母在世,还有我祖母……这事情,也不是您说了算吧?”窦妙净讪笑。她倒是不想勉强娶个“倒插门”啊,可没准周老太太愿意。
朱景严顿时板起面孔:“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她们敢忤逆我?”
那倒是不敢。可这算哪门子郡王爷要管的闲事啊?!
窦妙净哭笑不得,只得说道:“行叔叔。您可能不知道。我家里,是想为我招赘的。”
这话还是他头一回听说。朱景严脸色一变:“胡说。好男儿岂肯入赘,但凡入赘的,大多是看上你们窦家的家产了。”
“就是要看上我们家家产才好啊。”窦妙净笑了笑,眼里却有些悲凉。
朱景严沉默了,似乎有点生气,背过身不说话。
良久,窦妙净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只好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行叔叔,您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去换衣裳了,麻烦您出去一下吧,顺便把细雨……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景严猛一回头拉进了怀里。
她忘记了心跳。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被定住了,只能像快石头似的不动不动不动。
朱景严也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转头就抱住这丫头这种举动,完全就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他在干什么?吃人家豆腐?
呃,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才好。
窦妙净的胳膊都酸死了,她想动一动。可是怕朱景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屁股是真疼啊,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上小半个时辰,她快僵住了。最后只能忍不住稍稍挪了一下。
“不许动!”抱着她的人立即出言喝道。
窦妙净一愣,只好放弃了。
“行叔叔……能先放开我吗?”这样真的不好。
朱景严好像在跟自己较劲:“我要是不放呢?”
“……那您怎么样才肯放?”
他怎么样都不想放。他不想让谁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包括这丫头。
“妙净,我说个事,你能同意吗?”心里仿佛有天人交战,朱景严憋了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窦妙净皱眉:“什么事?”
“你把眼睛闭起来。”
“啊?”
“闭起来!”
“能不闭吗?”
“不能。”
“哦——”
窦妙净现在好希望自己会遁地之术,这样一跐溜就能不见了。可眼下,她只能乖乖闭好眼睛,把全身的感官放到最大化。要是朱景严胆敢乱来,她不介意让他变成朱公公!大未皇帝,谁爱做谁去做吧!
脸颊旁一阵清风刮过,窦妙净明显地紧张起来。咦?可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一炷香过去了,一盏茶过去了……
朱景严你到底要干什么?!
窦妙净等不及了,豁然睁开眼,哪里还有朱景严的影子。
她急忙站起身,要不是看到细雨跟和风站在那里一脸忍笑的模样,她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朱景严根本没有来过。
“你们……”她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来不及脱下细雨的嫁衣,就跑了出去。
“二小姐二小姐……”和风与细雨刹那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追出去。
窦妙净一路跑回自己的厢房,“哗啦”一声就把门给栓上了。跟上来的和风跟细雨急得不得了,连才出现的周云裳都拉过来问:“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窦妙净?
周云裳一脸莫名其妙。细雨只好对和风说道:“你快回去,这事儿谁惹出来的找谁,咱们可没这本事降火。”
“二爷也真是的!”和风恨恨道,只好先跟细雨离开了。
那几句话飘到窦妙净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自己连脚底心都发烫。摸了把脸,却是湿的。
她哭了……
她为什么哭?
心里鼓鼓的,像是委屈,也像是得不到发泄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脾气。她到底怎么了?
“可气可气可气!我再也不要理朱景严了。”她踢床板,踩地砖,捶桌子,仿佛要把心里那鼓鼓的情绪全部排泄干净。
可是,无济于事。
她就像是一只找不到路飞出去的小鸟,在屋子里到处乱转。
最后,才从镜子里看到那一身大红的喜服。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于是赶紧脱下来叠好,换上自己的衣裳,唤了周云裳进来。
周云裳进去的时候,只看到自家小姐趴在桌子上,瞪着那套喜服,像是要把那团大红的颜色瞪穿。
“二小姐?”她轻轻地叫了声。
窦妙净“嗯”地应她,将放了衣裳的托盘拨过去,扭开头说道:“去,送到细雨姑娘房里。”
“是。”周云裳还是有点云里雾里,这身喜服为什么会穿在她家小姐身上?她家小姐在细雨姑娘的房子,到底遭受了什么?
直到细雨成亲那日,窦妙净的心情都没有一点见好。
送亲的事情,自有刘嬷嬷这一把手全权安排,窦妙净只肖露面对人笑就可以了。何况细雨在这里没有亲朋故友,自然也没人送嫁需要她周旋。所以炮仗放过,鹤鸣喜气洋洋地前来接亲时,她也没有再见到朱景严。
细雨被花轿接走后,她拉了周云裳来问:“没有看到郡王爷吗?就鹤鸣来了?”
周云裳古怪地看她:“小姐,您没事吧?细雨姑娘成亲,不是鹤鸣来接吗?什么时候成郡王爷了?”
“哦——”窦妙净恍然。
对啊,关朱景严什么事?他可是堂堂郡王爷。
她还有点茫然,澹台予跟窦湛两个,穿着簇新的衣裳就进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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