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良久,窦沛终于长长吁了口气。
尚青进来,见主子站在窗棂前,便道:“虽说入了夏,晚间还是有些凉的,您也该披件衣裳才是。”说着就拿了窦沛惯常穿的外罩子,披在了他的肩头。
自沛二太太去世后,除了绮玉仍旧伺候着窦芷,其他原来伺候着两口子的丫鬟,统统被窦沛打发去了别处。这些年,他身边竟连个捏肩捶背的都没有,哪里还有人问过他冷暖。
窦沛敛容,知这个时候尚青进来必定有事,便道:“怎么了?”
“顾宅十六爷派了人过来。”尚青恭谨地说道。
窦沛眉眼一颤,很是惊讶:“现在?”都这么晚了,顾行那厢莫非出了什么事?还是窦芷这小子又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他下巴一抬,道:“把人请进来再说。”
来的却是一脸和善笑容的鹤鸣,对窦沛拱手道:“见过二老爷。”
窦沛客气地虚扶他,笑道:“你家爷怎么把你打发来了?”往他身后看了看,不见窦芷,便有些疑惑,“芷哥儿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先前是韩墨捏了窦芷的骨骼,说是练把式的好料,让他斟酌。要是打算窦芷行商,这些拳脚功夫到底学一些的好,一来能磨性子,二来行走在外有武艺傍身,事到临头也不会慌乱。可后来窦沛想明白了,眼看着大哥那里子嗣无望,自己这边也只一个窦芷,五房的香火就全系在了他身上。若他执意让儿子还干这营生,那么大哥这半辈子的汲汲营营又是为何呢?何况芷哥儿自己也争气,不像他不是块读书的料,他是学什么像什么。若为了家中得以繁盛绵长,还是得走官路子。只是这样一来,学不学功夫就没那么必要了。
窦沛原来只在芷哥儿面前提过一嘴,没想到这小家伙倒记得牢,一直心心念念地要问韩墨讨教。这回去踏青。可是他惦记许久的机会。
鹤鸣还是那副好脾气的笑容,叫人看不出情绪。他说道:“二老爷多虑,芷大爷好着呢!十六爷派小的来,就是来给芷大爷指点功课的。”却不说窦芷被窦妙净接走了的事情。
窦沛一寻思。
他嘴里的功课。是指芷哥儿的拳脚。顾行打发他来窦家教窦芷,那就是说,以后不好常去归田舍了。他是极有眼色的,一字不问为何,就让尚青去收拾了客房。让鹤鸣暂时在二月轩住下。
鹤鸣笑着随尚青去了。
待尚青再转回,窦沛便吩咐:“去庄子看看,芷哥儿是不是也在那里。”虽然这么问,但心里老早是笃定了。
尚青道了声“是”,临走时又折回来:“二老爷,有些话奴才不知道当不当讲。”
窦沛“嗯”了声,半眯了眼,道:“你说。”
尚青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略整理了心里那番言辞,便说道:“不知道您是怎么看的。奴才觉得,这顾公子顾介远有些蹊跷。他行事古怪,却也不神秘,倒非小人之径,品性上奴才不敢多嘴说什么,可是这身份上,您不可不慎重。顾家的人确是说顾公子南下游玩,可是您看这顾公子撒手就是几百亩田地,买了老太太的铺子,银钱上也一点都不含糊。小的还私下里听到。那檀是喊的不是十六爷……”
顾卓晏就是大理寺卿,一年俸禄也不过些许。况且富足如窦家,买田买地买铺子尚且需要斟酌,这顾行使银子却跟泼水似的。窦沛自己也看过那片要种藕的泥塘。当时只觉得顾行一味想挣钱想傻了,光挖那泥塘就耗费了不少人力钱财,那得多少藕才赚得回来。不过他是外人,看过只笑罢,并未置喙。
如今听尚青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可是在周老太太面前打了包票的。对顾行的身份确认无疑。看他那行事作派,自然不是宵小之徒,对窦家应该没什么企图。怕就怕他的身份不干净,惹什么麻烦。
见主家有如此疑窦,尚青反倒笑了,让窦沛宽心:“老爷也不必担忧,想他这般高调,必然是个不简单的。”
窦沛凝重地点头,挥手叫他速去了。
这一夜,他就未睡踏实,直到天蒙亮尚青再回来,敲了门在外面道“芷大爷跟老太太在一块”时,他才被朦胧的睡意折磨地浅眠了一会儿。
辰时周老太太那一行乌泱泱的马车终于回来,在二门外下了车,罗太安人与苏太夫人便都各自离去。窦妙净则陪着苏太夫人,直到将人送到逸风筑。
有小丫鬟便喜滋滋出来说:“大老爷来信了。”
苏太夫人眉眼一展,立刻让小丫鬟把信拿过来。那小丫鬟做事倒也有规矩,将信交到江嬷嬷手中便立在一旁,想着苏太夫人一定还有话要问。
窦妙净就多耽搁了一阵,苏太夫人拉着她一起把信拆了,看了几行,微凝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嗔笑着让江嬷嬷把信收到匣子里,说道:“怪吓我一跳,还以为这么几天功夫,他就到天津了。”
只是封报旅途平安的信。
但窦妙净看到江嬷嬷把信收到匣子里时,那里面躺着好些“母亲大人亲启”的书信,必然是窦湛在外随时往家里送的,好让寡母安心。
她顿时觉得,其实这个笑面虎的湛叔父,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看完了信,苏太夫人便催着她早些回去歇了。
她高高兴兴地,就回了茗园。半路遇上了窦妙琴,她正从华恩阁退出来,见了就揽到一起,笑着道:“祖母让你直接回了云露居,连日舟车劳顿,要我们歇够一天再去她老人家面前说话。”又悄悄地道,“梅姑去见二叔啦……”
窦妙净眼睛一亮,可随即就淡了下去,喃喃道:“不知道二叔会不会见呢。”
“芷哥儿陪着去的。”言下之意,窦芷会搞定。
两姊妹别携了手一路说着,往云露居去了。
而窦妙如却从昨日踏青开始,就有些莫名其妙。王紫凝就拉着窦妙净那样离开了,至此再没有露面,那她对自己的承诺算什么?她们半道里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上上下下地琢磨了半日,到底不能跟任何人说,只得自己胡思乱想一通。
却说顾行那里,檀是在藻浮园跪了砖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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