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的那天,月家全家人的心都被高高地提起来了。舒殢殩獍第一天的庭审不过只是掀开一个序幕,还不会涉及到关键证人与证据的出示,可是月家的气氛还是紧张起来。
只有小花儿不知愁苦,到处找人陪他玩儿,可是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逗他呢?兰溪便跟席勒太太带着小花儿去了早教中心。倒不指望在那儿能让小花儿怎么成神童了,就是想把他扔进小孩儿堆里去摸爬滚打去。
她不想说,她也是不想被月家人看出来她自己焦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是恨他怨他,可是却仍旧不希望他出事。这世上就算有人可以伤他,也只可以是她自己才行。
临出门走过书房门口,隐约听见郑明娥老太太说,“……当初将那镯子给了她,就是要个报应。今天终于等到了。骅”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里头便停了声音。兰溪虽然没听懂具体在说什么,可是一路到了早教中心,心里却还是奇异跟着乱的。镯子,她想到当初郑明娥送给陈璐的那一只。
兰溪这时候接到尹若的电话,尹若说正好在附近,约兰溪出来喝杯咖啡。
兰溪将小花儿托付给席勒太太,便走进隔壁商场顶层的咖啡屋里去膨。
尹若今天依旧那样美,精致的碎花衬衫,小小金属镶尖儿的领子,更映衬得她下巴尖尖,双目盈盈。
见兰溪来,尹若便笑了,“……我在想,如果让小天知道了我单独约你出来,他会不会撕了我?”
兰溪坐下冷笑,“怎么,他就护着你护着到了这个地步?他生怕你单独见我的时候,我会伤害你吧?”
尹若笑得娇媚,“嗯,你说是,那就是吧。”
尹若抿了口咖啡,“其实今天如果不是他要出庭,那他也不会放我一个人出来的。”
尹若今天约她出来,就是想炫耀的么?兰溪冷笑着点头,“哦,你们俩甘愿为对方画地为牢,将自己囚困在彼此身边,哦?够言情的呀,下次把这个梗提供给蜘蛛当小说算了。”
尹若依旧自在地笑,不置可否,悠闲地转头望着窗外的人来车往,半晌才缓缓说,“……我知道你恨我,因为那场车祸。其实兰溪你难道都没想过,那场车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兰溪微微挑了挑眉,冷冷一哂,“你又想说什么?是不是这个世界在你眼中,人人都怀鬼胎,事事都有阴谋?我猜你可能想说,是有人安排了车子,趁着我情绪失控冲向路边的时候,故意来撞我?”
“很有可能哦。”
尹若依旧不置可否,可是那笑却看得兰溪心头火起。
兰溪就一拍桌子,“尹若你今儿出来就是找我说这事儿的吧?那你就直说吧,你再磨叽拖延时间,我也不会给你付费。”
“靠,杜兰溪,你拿我当三/陪小/姐啊?”尹若果然被惹毛了。
“那你赶紧说。”兰溪抱着手肘,“你要是再磨叽,那我真就当你是三/陪小/姐了!”
尹若咬着牙低低骂了声,随即面上又挂上神气的笑容来,“兰溪,我是真的羡慕你有个好爹啊。对比我爸那德性的,我就觉得你可真幸运,能遇上这样的爹。就算他是走黑道的,就算他也曾经丢下你们娘俩不管,就算他到底跟你妈离了婚——不过他对你倒还是真的不错的。”
兰溪听尹若提到爹,不由得眯起眼睛来。尹若这时候提起她爹来,准不是随便说说的。
兰溪恨得骂出来,“靠,说重点行不行?”
尹若翘了翘手指,看着自己的指甲,“我就奇怪啊,杜兰溪,你出国去了一年多,怎么连这层还没想明白呢?——现在咱们鹏城,所有生意兴隆的夜场外头的停车场,不都是你爹罩着的么?”
“那晚上咱们聚会的地儿也一样。那车子就是从停车场里开出来的……”尹若说着笑起来,“我明白你肯定没往这儿想过,其实我也被吓了一跳。都说虎毒不食子,我也真的没想到你爹竟然会派车子出来撞你啊!”
“你说什么?”兰溪哗啦站起来,双手砸在桌面上,“尹若我问候你八辈儿祖宗!你吃了大粪么,跑我面前来喷什么!”
兰溪这样大骂,尹若竟然没回嘴,依旧笑得那么甜美,起身召唤侍者付账,“杜兰溪,我可做不到你那么粗俗和小气。你上回连一杯咖啡的账单都不给我付,我却是要替你付的。我可做不到你这么卑鄙。”
尹若付了账单,还给了小费,并且轻声细语地替兰溪跟老板与在场的顾客道歉,“各位见笑了,我的这位姐妹因为众叛亲离,大家请原谅她的崩溃吧。”
“尹若你别走,你有种把话给我说明白!”兰溪顾不得旁人的目光,除了咖啡屋还扯着尹若的手臂。
尹若就笑了,“你扯着我问,没用。你去问你爹好了。那么多年,有那么多事他瞒着你那样久,我倒要看他老人家还忍心继续瞒你到什么时候。”
兰溪让席勒太太先带着小花儿回月家去,她自己去了杜钰洲那。
杜钰洲正在屋子里忙碌着,兰溪开门进屋的时候,他正踩着两个凳子在天花板上挂一盏变形金刚形状的灯。
看见女儿进来,杜钰洲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搭话,“哎,溪哥,我这么装饰行不行啊?小花儿会不会喜欢?”
兰溪站在门口环顾整个房子一周。杜钰洲独居的三室大房子,这么多年来都空得跟雪洞似的,可是这一回她都险些不敢认了,还以为走错了门儿呢。
墙面刷上了彩色乳胶漆,是那种带着卡通画的;屋子棚顶垂着各种各样的轻纱,整的如梦如幻的。地上就更是再难,一堆一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玩具,几乎市面上能见着的,这里都有存货。
兰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爹,你这是干嘛呀?要开幼儿园啊?”
兰溪扶着杜钰洲从凳子上下来,哽咽着说,“小花儿也不是天天在这儿住,顶多一个星期来一个晚上,您还这么大费周章地干什么啊。再说月家那边准备的很周全了,什么都不缺。”
杜钰洲就恼了,“嗯我知道,我知道月家有钱,什么都能给小花儿准备最好的。可是这也是我这个当姥爷的一片心不行吗?我就算没有月家有钱,我愿意给我外孙子也买个重样的,不行吗?”杜钰洲凝着女儿,半晌咬着牙说,“杜兰溪啊,爹对不起你,小时候除了让你跟着担惊受怕,连一个好看的布娃娃都没买给你过。我就想着,这回你也有孩子了,可真好,我终于有机会也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了。”
兰溪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爹你别这么想。我没事儿,真的。我还不是好好地都长这么大了,我明白那不是你故意的,我没怨过你。”
杜钰洲伸手狠劲抹了一把眼睛,“你老子我是真的开心,你知道不?看见你跟月慕白生的儿子,我就什么心都放下来了,现在真是什么心都没了,就只想着含饴弄孙,陪着我外孙子一天一天长大了。”
“他们月家要是敢欺负我外孙子,那咱也不稀罕要他们家的财产了。我把什么都留给我外孙子,就算没有月家多,可是绝对不会让我外孙子受委屈的。”
兰溪一路上都涌到舌尖儿上的质问,这一刻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望着这样的爹,听着爹说出这样的话,只能一径落泪。
她不信尹若的话,她不信爹真的会让车子来撞她。这其中一定出了什妙错,一定不是她爹想要的,一定。
夜色如墨,远处灯影如梦。
月明楼收回目光来,面对坐在桌子对面的律师。
月明楼眼前的这位律师,不只是普通的律师,他也是月明楼父亲月潮生的挚友,当年月潮生在世的时候,他一直担任着月潮生法律顾问的责任。于是对于月潮生夫妻的死,他想要追究之心,不亚于月明楼。
律师也真是好耐心,“月总裁,请你告诉我,今天庭审的时候,你为什么推翻从前的证言?”
“想为你的父母报仇,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就等着陈志才当庭指出那个同谋者——小楼,一切都近在眼前,你怎么会退缩,啊?”
“小楼,别告诉我,你不想给你父母报仇了。别忘了你当年在你父母坟前发过的誓!相信这些年,他们也一定都在天上等待,等待你给他们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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