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皇帝终于返回了北京城,京城的百姓忽然就感觉心定下来了。笔神阁 bishenge.com虽然崇祯登基不过五年多,但是京城百姓倒是将这位年轻的皇帝视为了定海神针。他们盲目的觉得,只要皇帝还坐在金銮殿上,那么这个国家就安稳的很,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而对于崇祯来说,从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的日常事务就变得繁忙了起来。虽然内阁已经替他分担了九成以上的政务,但还是有许多政治决策需要他来做最后之决定。
不过崇祯返回宫内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同内阁诸臣和国务委员会委员们碰面,而是招来了崔呈秀和孙之獬问话。
在西苑精舍内,朱由检在会客厅内来回走动着,向两人激动的说道:“…朕一直都认为,法律是维护统治的工具,但刑法和民法又有所区别。前者通过隔离犯罪者同社会大众的接触,来维护我们的统治;而后者则通过维护社会价值观和社会风气的导向,来维持民众对于国家和当前社会的信任。
法律不能独立于政治,但又有别于政治,因为法律维护的是政治存在的根本,而不是维护政治本身。所以我们必须要掌握对于法律的立法权,但又必须保持对于法律的尊重。同样的,掌握法律的司法官员必须要知道自己维护的究竟是什么,而不是借助法律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以上这些话,你们听过就好,就不必外传了。接下来朕要说的是,现在京城对于刑部处理的贾氏一案争执不下,朕以为这没什么可争论的。制定民法典的本意,就是为了确定和保护我国的社会价值观念:保护好人,打击坏人。
现在那些清流士绅高喊的,要维护伦理纲常,保护名教云云,不过是为一己之私,而置社会大众的幸福和安全而不顾,完全不值一驳。
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才会尊崇道德,坏人只会用道德理念来为自己谋利。口口声声将名教放在嘴边,却肆意践踏他人追求幸福权力的所谓君子,不过就是一群伪君子而已。
一个社会如果不去维护好人享受幸福生活的权力,反而试图为恶人恶行百般解释,为恶人脱罪的。那么这个社会就是低等、愚昧且野蛮的,是要被淘汰的社会。朕绝不容忍,大明的法律变成这些伪君子的手中玩物。”
朱由检说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一边的孙之獬说道:“大明时报就按照朕刚刚说的意思,找些人来写几篇文章驳斥那些清流们的叫嚣,以正天下视听,有没有问题?”
孙之獬微微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的回道:“回陛下,绝无问题。臣这些日子来也对那些迂腐之辈的言论愤慨不已,只不过臣的见识不及陛下,所以一直想不出应当如何驳斥这些伪君子,今日听到陛下这番关于法律的言论,臣一时茅塞大开,必不叫陛下失望…”
朱由检对着孙之獬点了点头,又转而对着崔呈秀说道:“土地改革是解决本朝诸多问题的根本办法,朕现在想要听一听,这段时间土地改革委员会都做了些什么,又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在皇帝和崔呈秀交谈的时候,孙之獬缓缓向后退出了会客厅,去办理皇帝交代他的任务去了。
“…土地改革实施之后,现在的乡村主要有三种经济模式,第一种是自耕农合并的合作社,也就是所谓的公社,除了缴纳二成半的国税,公社留置一成半的水利农田基金外,剩下的就分配给社员。
第二种是赎买土地形成的合作社,除了缴纳以上四成的支出之外,还要另外加征一成的赎买费用给国库。
第三种则是商人、地主以土地、资金入股,农民以劳动力入股形成的农业公司。在缴纳了税收和扣除了成本之后,剩下的收益以五:五分成。
虽然农民的负担并没有比过去减轻多少,但是通过公社和公司的缴纳税收和采办农资,减少了胥吏和商人的盘剥环节,加上良种推广和水利设施的修建,农民的实际收入反而较过去提高了将近一倍…”
崔呈秀显然是踏实的沉下去做事了,否则他的报告也不会如此顺畅,朱由检在心里如此评价着。从这个报告中可以听的出来,那些地主士绅之所以不满,便是朝廷刚刚对河北地区进行了水利改造工程,农会也正开始逐步推广良种和优化的耕作技术时,朝廷却一脚将他们踢出了获利的对象范围。
最让这些地主士绅感到不满的是,他们现在交出去的大部分土地,很明显将会改造成上等的水浇地,但他们现在收到的田价却只是中田或是下田的价格。甚至有些被他们霸占的公用山林和土地,现在也被朝廷近乎无偿的收回了。
这样的土地改革,除了那些分得土地的农民会叫好之外,大部分地主都是抱有怨言的。只不过有许多地主士绅从棉纺织业或是其他粮食加工业中获得了补偿,因此才没能出现大规模的反抗事件。
但是对于临近山东、河南部分河北地区的地主士绅来说,他们距离京城太远,观念也较为保守,因此并没有从朝廷鼓励工商的政策中获益,怨气自然就更大一些,联合山东的地主士绅反抗土改政策,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完了崔呈秀的报告之后,朱由检思考了许久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朕觉得目前土地改革委员会不仅不能退缩,反而要进一步彻底完成河北的土地改革计划。
另外,山东民众既然已经卷入到了土地改革的政策争议之中,那就干脆今年把土地改革计划扩张到山东全省。土地改革委员会只有展现出坚定改革的决心,才能够迫使那些中间派转而接受朝廷的改革政策,我们需要面对的就剩下了那些少数冥顽不灵的保守派。
现在在扶桑岛、婆罗洲、柬埔寨、马来半岛都有着大量的待开垦土地,对于那些中间派,土地改革委员会可以以1:1.5或1:2的比例,发给他们土地拓荒证,准许他们前往当地申请开垦荒地,三十年内不收取地租。
对于那些坚决反对的保守派,则强制以1:1的土地比例,换取其在国内的全部土地,指定其前往固定地区领取土地,十五年内不得回归…
朕看,这次的运河案子和反土改国策案,都可以遵照这一政策执行,只要没有触及到人命案子,只要他们肯认罪,就一体流放海外进行教育了…”
崔呈秀这时候又有点担心,打蛇不死反有后患了,毕竟把叛逆帽子盖在那些山东士绅头上的,可就是他的主张。要是这些人只是流放海外,到时卷土重来,必然是要和他或他的家族算账的。
因此在稍稍犹豫之后,崔呈秀就有些担忧的对皇帝说道:“陛下对这些士绅心存仁厚,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只是,这些地方士绅都是当地的大族,如领头购买河北土地反对土改政策的,便是王象春之子。王象春出身新城王氏,兄弟四人都坐到了一方之大员,臣等这里流放了王象春一家,难保他的兄弟、友人、弟子不为其喊冤啊。
这案子如果不是叛逆之罪的话,这儿子犯的过错牵连老子和族人,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朱由检看了崔呈秀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继续说道:“先大体照着这个思路处理下去,至于有人还要兴风作浪,纠结党羽翻案的,再以企图左右朝政的谋逆案另行处置。”
崔呈秀的脸色终于舒展开了,对着皇帝躬身说道:“臣尊旨…”
在距离京城南方数千里的靖江岛上,新被册封的靖江王世子朱亨歅,正忙着走访岛上的领地,预备着如何安顿靖江王府日后的生活。
这座被更名为靖江岛的岛屿,实是柬埔寨外海的第一大岛,南北长约百里,东西长约五十里,东北部高而西部、南部地势较低,岛上基本还没有怎么开发,大多数地方都被森林所覆盖,只有西北部和东南部有几个渔村和港口,人口约数千。
朱亨歅在岛上待了半年之后,便意识到此地并不像看起来这么荒凉贫瘠。岛上不仅有着大批的椰子树,还有成片的珍贵红木。而岛的四周都拥有丰富的鱼类资源,西部、南部不仅有着大片的白色沙滩,在这些地区的浅海还有着大量的珍珠贝,出产的珍珠质不弱于合浦珍珠。
这边的气候虽然不及桂林分明,但是夏季和晚上却比桂林要凉爽,除了每年10月这一个月的雨季外,其他11个月都是晴朗的旱季。因为有着海风的吹拂,旱季倒是并不炎热。
朱亨歅在研究当地地理气候的同时,便拒绝了靖江王朱履祜、废世子朱亨嘉等宗室请求,先仿照桂林靖江王府,在岛上建造一座新的王府供大家居住的想法。他把手中的资金全部用作从广西迁移贫民,及在岛上修建水库,并对码头和渔船进行修缮的资金。
虽然他的做法使得废世子朱亨嘉等人极为不满,但是却获得了不少宗室成员的支持,毕竟修建王府只能让少数人受益。更何况,被朝廷迁移到海外之后,不少宗室倒是明白了过来,今后他们只能靠着领地的收入吃饭了,别指望朝廷再给他们什么补贴。
在这种海外的穷乡僻壤,那些连语言都不能沟通的海外土著肯甘心情愿被他们驱役吗?大多数宗室的脑子还是正常的,在这样的地方惹恼了当地土人,别人闹性子砍死了他们,只要渡海逃往大陆,就什么事都没了。意识到这些之后,大多数宗室反而比在桂林时更为遵纪守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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