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声。
屋子里回荡着哭泣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却迸发出那样的声音。
贺公公不禁也觉得眼睛潮湿,谁都知道忠义侯因为断绝了粮草才战死,可是谁也没听说过这里面的细节,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
旁边的小太监跟着赵家家人一起在抹眼泪。
贺公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忠义侯真是个忠臣良将。
雨丝随风飘进来,打在人身上,贺公公的肩膀已经被雨淋湿了,小太监忙要撑伞,贺公公摇了摇头,伞撑起来雨滴落在上面就会有声音,难免惊扰屋子里的赵琦,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父亲依靠,真是可怜。
贺公公向屋子里看过去。
看到赵琦站起身走到摆着面条和辣椒的桌子前,伸出稚嫩的手拿起了筷子。
面条和辣椒,忠义侯临死前想要吃的东西,现在忠义侯世子却要吃。
小小的手将碗拿起来,红红的辣椒都倒在了面条上。
赵夫人不禁一怔,琦哥儿这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哭泣成变成了压制的哽咽声。
赵琦夹起了面条,周围是那么的安静,仿佛连雨也停下了似的,都在看他,看他静静地将面条送进嘴里。
好辣。
好辣。
他几乎听到了父亲的笑声,温和的大手会落在他头顶,“我们琦哥儿长大了。”
辣椒还是那样的辣,父亲却不见了。
眼泪从溢出来,流淌着掉到他的手背上,桌子上,他的面碗。
爹爹想吃面条,琦哥儿替你吃,一定要最辣的,辣的太畅快,辛辣的味道冲进他的喉咙,让他觉得如同烧起了一把火,他的额头淌下汗来。
一边淌汗,一边流泪,所有的委屈和惧怕都一并发出来。
赵琦用手抹着眼泪和汗,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汗什么是泪。
爹爹说的没错,这样才畅快。
高兴、痛苦,笑或者流泪,都要畅快。
“琦哥儿。”
一碗面条被吃了精光,一双眼睛也被揉的红肿。
赵琦抬起头来看到了母亲。
“琦哥儿。”
母亲温柔的声音,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还有母亲,母亲。
“琦哥儿,将你送出去,母亲也是没有法子。”
母亲的眼泪掉在他的额头上。
在黑夜里拼命赶路,在白天里躲躲藏藏,他多想回到家里,回到母亲身边,可是他又害怕,害怕母亲脸上那惊恐、悲伤的眼神,害怕那些慌张的下人,他害怕,只要看到他们,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噩梦,这是真的。
赵琦扑进赵夫人的怀抱。
母子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声顿时又响起来。
“琦哥儿,我们回家吧,你要给你父亲守孝,你父亲……”
贺公公看到换好孝服的赵家小姐走过来。
门被打开,赵茹茵径直走向赵琦。
“二弟,将衣服穿上……”赵茹茵哽咽着拿出衣服。
赵琦站在那里,鼻端是生麻布的味道。
父亲变成了这样的味道,哭泣、难过、自卑,是父亲走了的味道,赵琦摇着头,他不想要……
雨下个不停。
赵琦穿着那让他无比陌生的衣服,站在屋子中央。
不知怎么的,他仿佛依稀能看到父亲站在那里向他笑。
父亲说。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惧怕。
赵琦抹干了脸上的泪。
父亲在向他微笑,然后点点头转身越走越远。
院子里只剩下了瓢泼大雨,什么都不见了。
……
贺公公在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躬身和赵夫人说话,“杂家看来,世子爷是悲伤过度才会如此,没有什么难治的病症。”
赵夫人点点头。
“夫人要多保重身子,忠义侯府上下还要靠夫人撑着。”
贺公公带着内侍离开,上了轿子,小内侍立即上来道:“赵家人都说,世子爷的病是姚宜闻大人的小姐治好的。”
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贺公公清了清嗓子,“走吧,回去复命。”
轿子慢慢地消失在大雨中。
……
赵夫人去了侧室里见婉宁。
婉宁穿好了斗篷也准备让下人去备车。
“七小姐,”赵夫人看到婉宁心里涌出一股的亲切敢,若不是婉宁琦哥儿的病怎么会好的这样快,要不是七小姐内侍一定会将琦哥儿的模样说给皇上听,忠义侯的爵位他们母子都守不住,这段日子她食不安寝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想起侯爷,不能将忠义侯府打理好,将来她怎么去见侯爷,赵夫人拉起婉宁的手,“你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
婉宁道:“夫人别这样说,是夫人肯信我。”
赵夫人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是拉着婉宁不放,给琦哥儿治病,好几次她都觉得没希望了,看到姚七小姐脸上的笑容她才放下心来,现在只要一天不见姚七小姐,她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若是姚七小姐一直能在忠义侯府该多好。
“七小姐说内侍见到琦哥儿的样子,回去会怎么说?”
应该会原原本本的禀告,世子爷的病好了,这是遮掩不住的,听赵家下人说那位贺公公还掉了眼泪,人被触动了情绪,回去之后多多少少会表露出来,如果是事无巨细都要说清楚,必定会讲到忠义侯阵亡的细节,皇上听到这些话,再想想赵琦母子,就算赵琦年纪小,也会将忠义侯的爵位传给赵琦。
这是安抚忠臣最好的法子。
“趁着现在世子爷想要回忠义侯府,夫人快些让人准备,回到府里夫人要一直陪着世子爷。”
赵夫人点点头。
婉宁道:“我也回去了。”
下人撑开了伞等在门口,婉宁向赵夫人告辞慢慢地走了出去。
望着姚七小姐的身影,赵夫人一时怔愣在那里。
姚七小姐治好了琦哥儿的病,还从容地安排了车马回家,她真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姐能将一切做的这样周到。
……
姚宜闻听着外面大雨的声音,不由地皱起眉头。
他应该和大哥说一声,让大哥退出这个案子,不要在跟着崔奕廷折腾,婉宁怎么说也是他女儿。
不但不要搅合漕粮的事,也该和沈家分个清清楚楚,沈家眼见就要没落了,大哥和沈敬元交往不免要殃及池鱼。
终于到了下衙的时辰,姚宜闻弯腰进了轿子。
雨已经停了,姚宜闻觉得他应该去看看沈家铺子到底成了什么模样。
那些铺子都是因为沈氏嫁给他才能来到京里。
现在沈氏被休,沈家也要败落。
姚宜闻吩咐下去,轿子被抬起来,很快就到了街面上。
“老爷,到了。”跟轿的下人低声道。
姚宜闻掀开了帘子。
隐隐约约从沈家铺子里走出几个人,很快这些人又走了进去,显然是在收拾铺面,沈家真是完了。
“去问问。”姚宜闻吩咐下人。
下人立即明白过来,忙跑去打听,片刻功夫下人回道:“说是修整铺面,要卖新货。”
沈家还是这样言不由衷。
姚宜闻心里泛起的那一丝对沈家的可怜顿时烟消云散,沈家有今日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老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姚宜闻吩咐,“去大老爷的院子里。”
轿子一路到了姚宜州暂住的院子,小厮去通禀,很快姚家管事出来说了几句话,小厮垂着脸走过来,“老爷,大老爷说若是为了沈家或者漕粮的事就不见老爷了。”
姚宜闻扬起了眉毛,大哥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
小厮不禁骂一声,“狗仗人势,这般没有眼色……”
“他们这是不知好歹,”小厮“呸”了一声,“我们老爷上门他们还不肯见,将来有他们哭的时候。”
小厮故意扬起了声音。
方才来应门的下人向这边看过来。
小厮冷笑一声挺起了身子,姚氏一族没有老爷哪有今天,大老爷仗着是族长就这样拂老爷的脸面,若不是老爷敬着他们,他们算什么。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姚宜州家的小人挪开了眼睛,干脆将大门关上。
大门“砰”的一声合起来。
小厮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顿时踩进水坑里,小厮忙抖着鞋,真是晦气,光是站在这门口都染上了晦气,大老爷一家定然是要倒大霉了。
姚宜闻看着那扇门。
下列不相见,以闭门羹待之。
大哥什么时候这样倔,他是好心来相劝,大哥却是这般模样,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过来。
“回去吧!”姚宜闻沉声吩咐。
轿子再一次被抬起来。
……
姚宜闻回到房里让张氏服侍着换了衣服,张氏笑着道:“欢哥吵着要学字呢,妾身就让人从老爷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妾身先教欢哥。”
自从上次出了许大媳妇的事,张氏总觉得和老爷之间就像有了些许隔阂似的。
“老爷,妾身已经罚了许大媳妇,以后府里不再用她,老爷还跟妾身置气……”张氏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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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再接着更啊,不过要晚一些,困的同学可以呼呼,等到明天一早再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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