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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新任内阁首辅沈常茂与新任阁老左兰山见面密谈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朝野各方的暗中关注。
等时间到了晚上,周府,客堂之内。
主座上,阁老周尚景端着茶盏缓缓品着香茗,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对于京城内的风云变幻没有任何关心。
下首两侧的客座上,“周党”众位核心官员们静坐两旁,正在等待周尚景的吩咐,但不论是新任阁老李和,还是吏部尚书宋启文,神色间皆是隐隐有些焦切。
一杯香茗饮了大半之后,周尚景缓缓将茶盏放到手边,抬头一看,似乎是终于发现了“周党”众人的情绪变化。
周尚景轻轻摇头,看似昏花的老眼闪过了一丝无奈,缓缓开口道:“你们急冲冲的来府里找我,可是为了沈常茂与左兰山秘密相见的事情?”
见周尚景终于开口谈及正事,宋启文连忙起身道:“阁老,正是此事!据学生所知,那沈常茂下朝之后就给左兰山下了帖子,两人今天傍晚在观云阁秘密相见,据眼线传来的消息,两人相谈甚欢,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依学生看来,这件事不可轻视,对于‘赵’、‘沈’二党的动态,也需要有所防备。”
周尚景轻轻点头,然后反问道:“那么在你们看来,沈常茂与左兰山的这次见面,究竟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这次,却是李和起身回答道:“依学生看来,陛下这次利用沈常茂的失误,将帝党干将梁辅臣安插进入内阁,引起了百官哗然,再加上沈常茂这些日子以来的进退失据、屡屡失算,此人的内阁首辅位置已然不稳,他这次与左兰山见面,不外乎是想要争取这位新任阁老的支持,想要稳住自己的首辅位置。与此同时,左兰山入阁之后,工部尚书的位置也出现了空缺,那赵俊臣向来将户、工两部视为禁脔,不可能将工部尚书的位置交出去,但想要让自己人接手工部,却也需要外援的鼎力支持……”
说到这里,李和的神色肃穆,缓缓道:“所以,左兰山与沈常茂的见面,恐怕就是各取所需、相互勾结,左兰山以及‘赵党’帮助沈常茂稳住首辅之位,而沈常茂则是帮助‘赵党’保住工部尚书的位置!”
听到李和的解释,周尚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能够想到这些,倒是难能可贵,足以说明你们的眼光还算不错,但你们又为何要这般焦切?”
宋启文见周尚景依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焦急道:“阁老,满朝上下,唯有您才有资格担任内阁首辅的位置!那沈常茂色厉内荏、眼光短浅,又有何资格担此高位?眼看他声望尽损、马上就要垮台了,若是让他得到了‘赵党’的支持,恐怕原本已是摇摇欲坠的位置就会重新稳固了!又不知要窃据高位多久,我等又如何服气?自然是有些焦切!”
另一边,李和也同样说道:“此外,工部乃是公认的油水衙门,如何可以一直掌控在‘赵党’之手?如今工部尚书的位置空缺,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若是咱们能够将这个位置争取到手,再加上工部右侍郎叶尚宏原本就是咱们的人,说不定就能将工部收入手中!如今‘赵党’妄想要继续控制工部,咱们又怎能任由他们得逞?如此局面,我等必须要有所动作,不能任由他们发挥!还请首辅大人示意!”
随着李和话声落下,,宋启文以及一众“周党”官员纷纷起身,齐齐向周尚景躬身请命,道:“还请首辅大人示意!”
见到“周党”众人皆是一副想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周尚景缓缓摇头,道:“你们啊,还是太心急了!这一次,咱们依然是静观其变,不用管赵俊臣、沈常茂他们有何动作,咱们看戏就是了。”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宋启文抬头诧异道:“还是静观其变?就这么任由‘赵’、‘沈’二党得逞?”
宋启文的反问,看似无意,但周尚景依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宋启文语气中隐含的不满之意。
确实,近年来,“周党”在周尚景的控制下,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极少会主动参与庙堂争锋,也很少会主动的扩张势力、争取利益,这样的决定,偶尔一次二次还好,但屡屡如此,“周党”官员们自觉损失了好处,自然会心生不满。
尤其是这一次,“周党”与“赵党”刚刚因为内阁席位的事情产生了矛盾,工部又是一个油水十足的衙门,不论是于公于私,“周党”都应该尽力争取才是!而内阁首辅的位置,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党”众人自然是急切想要夺回手中。
周尚景固然是“周党”的绝对领袖,但他更是“周党”众官员的利益代言人,为自己的党羽们争取利益乃是周尚景的天然义务,若是周尚景无法长期履行这样的义务,那么“周党”就会自主的寻找一位新的领袖,哪怕是周尚景,也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
利益驱使之下,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即使是周尚景也不能例外!
如今,宋启文的心中不满还仅仅只是一个苗头,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周尚景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样的苗头,必须制止!
所以,周尚景叹息一声之后,终于向“周党”众人讲诉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们啊,就是太心急了,只是看到了眼前的一点小利,却忽视了咱们的长远发展……沈常茂此人,就像你们刚才所讲的那样,色厉内荏、目光短浅,如今又是声望尽毁,像这样的人,如何可以坐稳内阁首辅的位置?就算有‘赵党’相助,也不过是苟延馋喘一段时间,迟早会摔下来,内阁首辅的位置,迟早会回到老夫手中,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急?”
顿了顿后,周尚景苍老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冷笑,继续说道:“更何况,陛下刚刚罢免了老夫的首辅位置,至今还不到半个月时间,若是老夫急不可耐的将沈常茂赶下台去,重新夺回首辅位置,那陛下的颜面何在?如今咱们与陛下的关系总算是稍稍有了缓和,又何必当这个出头鸟?……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庙堂,依然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内阁首辅看似风光,却也是一个火山口,并不是那么好坐,还是等到庙堂局势稳定之后,再夺回手中比较好!”
听到周尚景的分析之后,“周党”众人皆是沉吟不语、暗暗思索。
最终,他们不得不承认,周尚景的考虑更有道理!
见“周党”众人态度软化,周尚景再次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香茗之后,继续讲道:“至于工部,固然是一个油水十足的衙门,但现在还不是咱们争取的最佳时机,即使极力争夺,也未必能赢过‘赵党’,何必大动干戈?……事实上,再过不久,才是咱们争夺工部的最佳时机!”
见周尚景这么说,“周党”众人皆是心中不解。
然后,李和代表众人问道:“不知阁老此言何意?我等有些不明白。”
周尚景轻轻一笑,反问道:“你们觉得,陛下眼中的赵俊臣是何种形象?”
&光短浅的奸臣!”
&假虎威的弄臣!”
&学无术的贪官!”
&党”众人纷纷答道。
周尚景点头道:“是啊,在陛下心中,实际上是看不上赵俊臣的,也正因为这种错误的轻视,他才会允许赵俊臣兴风作浪、不断的扩张权势,而赵俊臣也正是依仗着陛下的支持,才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可惜,赵俊臣和你们一样,实在是太心急了,只是一味的扩充权势,忘了缓急之道,只要是稍稍留心,终究能够发现破绽!”
说到这里,周尚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陛下他并不蠢,他迟早会看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庙堂里的风起云涌,温观良与黄有容先后倒台了,沈常茂已是岌岌可危,太.子党受到了削弱,就算是咱们的声势也略有损失……唯有赵俊臣,不断利用一次又一次的庙堂风云,一次又一次的扩张势力、营造声望,到了如今,已是成为了仅次于咱们的朝廷第二大党派!然后,陛下就会反思、就会会想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最终陛下会发现,赵俊臣的弄臣形象只是一种伪装而已,他一直以来都被赵俊臣愚弄了!”
周尚景的声音愈冷,继续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以陛下的性格,必然是恼羞成怒,会出全力打压赵俊臣……在陛下南巡的时候,我与赵俊臣做了一桩交易,他会在倭寇的事情上暗中相助,而我则是在京察的事情上给予回报……再过不久就是京察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咱们顺水推舟、稍稍造势,陛下他很容易就会醒悟了!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咱们的最好机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不仅仅只是工部,说不定就连户部咱们也能插手!”
听到周尚景的谋划与分析之后,“周党”众人终于是心悦诚服,再次纷纷起身,表示唯周尚景马首是瞻之意。
对于“周党”众人的表示,周尚景态度温和的给予了回应。
然而,周尚景的老眼之中精光闪烁着,显然,之前的种种解释,并不是周尚景的全部谋划,周尚景依然隐瞒了某些至关重要的部分。
周尚景的真实心意,依然是无人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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